《我们都是陌生人》红月

1、所谓爱情之二

　　“咦~林凡。我发觉你怎么都没朋友？”同住了一个多月的阿信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提出了他的疑问。
　　“朋友……？大概是我这个人给人冷漠的感觉吧……”林凡往嘴里拔了口饭，嚼了几下后才平静地开口。
　　“冷漠？！开玩笑吧？！”阿信夸张地睁大了眼睛，停下了手里地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可是收留了我一个月哦！只认识了一个晚上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收留无家可归的我。明明是个大好人嘛！”
　　“大好人？也许只有你会这么想了。”林凡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想起往昔的朋友们在知道他的性向后都用看怪物的眼光看他。他心中就会升腾起一股闷气，有时候逼得他想发疯。
　　如果那年不是少年轻狂地承认了自己的性向，现在的他也许还在过普通人的生活吧。那时侯自己真是有股呆愣的傻劲，觉得除了爱情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满足了。可到头来的事实是不但他的父母和他断绝关系、他的朋友统统和他绝交，连他的恋人听说了这件事后也皱了许久的眉头和他分手了。临走时，那个他深爱的恋人只是浅浅留下一句“下次可别这么傻，不值得”后就再也没有联系。
　　他现在是怕了，就算遇到喜欢的人也最多付出一半真心。残酷的现实总让人飞速成长。又叹了口气，林凡闷声低头继续吃饭。

　　“我是说真的！你真的是大好人！做你的朋友一定幸福死了。”阿信最见不得别人这副要死不活的脸孔了。于是他干脆放下了手里的碗筷一屁股坐到了林凡的身边，一只手勾上了林凡的肩膀道，“要不介绍我朋友给你认识？都是很棒的人哦~”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林凡有些赌气地拍落了那只手。对于阿信，其实心底总有些嫉妒。他对于那些能毫不在乎地袒露自己情绪的人都有些嫉妒。如果打了不恰当的比方就像是坠天使露西弗嫉妒那些有雪白羽翼的天使一样。那份还没受世俗污染的纯真是此刻的林凡最受不了的。所以对于阿信的热情，他只是近似于冷漠地反应。
　　“嗨！怎么能不管呢？我们住一起呀！当然也希望你开心！”阿信也有些恼了，不明白眼前的人怎么这么死脑筋。一点都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好意。
　　“我开不开心和你无关吧。我只不过多出一间房间租给你住罢了。”林凡冷淡地瞧了眼阿信，神情仿佛在说“少多管闲事”。
　　阿信被他的轻视气地不行，他十分懊恼同住了这么久还被林凡当成陌生人一样对待。一憋气，他起身捞起茶几上的手机就往屋外走。途中还嘟嘟囔囔地低声咒骂着什么。“磅”地一下甩上门，原本还充满温馨气氛的房间里就留下了林凡一人。
　　食不知味地吃下了剩下的饭菜，林凡又机械地动手收拾起来，然后又心不在焉地做着家务。少了阿信爽朗的笑声，林凡觉得做事都使不上劲。胸口也好象挖了个窟窿空荡荡冷飕飕的。

　　自己不会是爱上那小子了吧？这个想法猛然窜上了心头，让林凡吓得不轻。摸了摸左胸，回忆起和阿信相处的点滴却丝毫没有心跳加快动心的感觉。
　　自嘲地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可笑的想法。阿信根本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他喜欢的都是那种看起来平和又稳重的男性。不过这种人一般太理智了不愿脱离原本的生活轨道，所以至今林凡都找不着固定的伴。就连交往了近两年的人，也在最近突然说要结婚结束和林凡现在的关系。那时候他只是善解人意点了点头，随后平静地分手了。而上次之所以遇到阿信，也是林凡想在分手后找个地方冷静冷静。谁知道以前他一直用来看日出的荒凉山顶，却因为流星雨的到来变得人声鼎沸。也就是在那里，他捡到了阿信这个大包袱。
　　到现在林凡还搞不清楚为什么凭自己这么谨慎小心的做事风格，居然会把只认识了几个小时的阿信带回家。也许是从一见面就认准了他只是个单纯如孩子的人吧。不过阿信的单纯也经常把林凡弄得十分狼狈……
　　丢下了手中的抹布，林凡把自己摔到了柔软的沙发上。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斜眼看了看茶几上的电话。
　　还是问问他到底在哪里吧？林凡这么想着，拿起了听筒。可犹豫了好一会，他居然忘记了还没有阿信的手机号码。倒回了沙发里，他看了看挂钟指向了八点。
　　也许他马上就会回来了。林凡边说服着自己，边翻阅起手上的杂志来。

　　再说阿信，自他从房间里出来他就不知道要去哪里。于是做在公寓门口的台阶上好一会。想回去又觉得这么回去很没面子。于是他摸了摸鼻子，用力按下了一个快捷键。
　　“喂？你这小子总算想起你哥哥啦？”
　　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让阿信心中一痛，可又马上若无其事地笑骂道，“你哥哥呐！才几天不见你就想做大哥啦？别忘了你那么厚一叠人情在那里欠着呢~”
　　“不敢不敢~小弟我想你想得心焦，语无伦次呐。大哥别往心里去呀。今天找小弟是大哥想解闷了？”话筒那边穿来那人和汉奸差不多的奉承声。
　　“切~算你机灵。别叫你马子了，今个就我们哥俩去乐乐。”阿信看了看表道，“半小时后，老地方见。”

　　夜风吹着有点冷，阿杰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抬眼看见阿信已经在“老地方”等他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不爽心，拉我出来喝酒？”坐在经常光顾的小排挡里，阿杰晃着啤酒杯有些担心地瞧着一直闷声喝酒的阿信。
　　“也没什么……好心当成驴肝肺呗。”阿信撇了撇嘴，又灌下一杯去。
　　“得。就这点小事值得拉我出来喝闷酒吗？我还以为你又被哪个女人甩了呢。”阿杰好笑地摇了摇头，吃了口菜洽了口酒美滋滋地享受他的宵夜。
　　“啧……你不懂……那个真是气死人……那家伙……真是气死我了！”酒过三旬，阿信的脸上泛起了红光，口齿也没先前那么利落了。只是倒酒的手没有半刻滞带。
　　“别喝了……有话好好说不成吗？有必要每次都搞得这么悲情吗？又不是武侠剧里的大侠……”见阿信已经不胜酒力，阿杰连忙上来拦。可他哪里拦得住。别的不说阿信如果真喝到兴头上，就算来两三个大汉也拦不住他。
　　“去他个大侠……我……我这不是为他好嘛……他居然……居然用眼瞟我……我最恨别人瞟我了……他……他……住了这么久了还把我当外人……也不和我说真心话……好象……好象我是傻子！一头热想讨好他的傻子！”阿信干脆拿了酒瓶直接往嘴里倒，倒空一瓶后他抹了抹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瞥了身旁的阿杰一眼咬牙切齿道，“都他妈傻子……我他妈最贱了……真心对人好……没一个领情的。”
　　“我领情，我领情好了吧。你地址给我，我待会送你回家。”阿杰见他情绪开始失控，忙拉他坐下。
　　谁知阿信一头埋进阿杰的颈窝里说什么也不肯移动半分，小声嘟囔着，“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最混蛋……”
　　“好好，知道了。”阿杰翻了个白眼，为自己莫名背上“混蛋”骂名默哀了几秒钟，但也当是阿信发酒疯没放在心上。手一捞，让阿信靠在他的肩上，付了帐就朝外走去。
　　“喂……好歹你告诉我住哪里吧……？”站在冷清的大街上，阿杰摸了摸鼻子为难道。
　　“哈……今天不回去了……住你那里……”阿信耍着小性子说道。
　　“……那好歹打个电话和人家说一声吧。万一人家给你留门了呢？”又叹了口气，阿杰掏出手机递给了阿信。
　　“……忘记号码了……”拍开手机，阿信像小孩子趴在阿杰身上痴痴地笑着。
　　阿杰当他发酒疯，探手摸出阿信兜里的皮甲翻着。希望能找出送他回去的线索。
　　“和你住的人叫林凡对吧？”他终于找出了一张名片，在昏暗的街灯下细看着。
　　“妈的！再提这个名字我跟你急！”阿信低吼了一声又靠了回去。
　　阿杰决定无视这个神智不清的人，动手拨通了对方的手机号码。
　　那个叫林凡的显然没睡，手机刚想了一下就被接起来了。阿杰迅速说了一下现在的状况，林凡让阿杰把阿信送回来。
　　按照林凡给的地址，阿杰把阿信带了回去。好在离得并不远。

　　敲了敲门，门立即被打开了。那个看起来十分斯文的男子就是阿信说的“混蛋”了。扶阿信进了门，林凡也心领神会地把他们引到了阿信的房间。随后帮忙换了衣服弄上了床，可两人都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那小子喝醉了就像是头牛一样很难搞定。”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阿杰揉了揉头发道。
　　“……”林凡有些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搭不上话。
　　“阿信总是像个长不大的傻小子。每次都会把自己弄得一身伤。所以……你不要欺负他哦。他一被欺负就会做出傻事的。”离开时，阿杰半开玩笑状地朝林凡眨了眨眼。把林凡弄得一阵心虚。待他想去看看阿信情况时，阿信已经摇摇晃晃地来到了客厅。
　　林凡见状忙去扶他，想不到被他一甩手推开了。
　　顿时两人又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许久后，阿信叹了口气，指了指一旁的饮水机道，“帮我倒杯水，嗓子烧得很。”
　　林凡连忙递上水，犹犹豫豫地说不出半句道歉的话。
　　倒是阿信在接下水后侧头笑了，小声嘟哝着，“今个突然上了邪火……”
　　“恩……”林凡拉了张椅子在他身旁坐下，“人总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妈的，你这人总是摆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给谁看。不乐意了，你也和我说呀。”阿信不耐烦地敲了敲手指，随后想起了什么又笑出了声，“我呀总是自找苦吃，专门喜欢和闷葫芦交朋友。”
　　“……”林凡词穷，只能默了声。
　　“今天……麻烦你了……睡去吧，明天你不是要上班吗？”阿信淡笑着摇了摇手，可神情却是少有的落寞。
　　林凡思量了一会，起身泡了两杯咖啡。
　　阿信“咦”了一声。
　　林凡无所谓状地说道，“反正已经两点了，干脆通宵。”
　　阿信咯咯地笑了，猛喝了口咖啡。却又马上吐出大半。夸张地用手朝舌头扇风，“怎么这么烫……要焦掉了……”
　　见到此景的林凡也不自觉地裂开嘴笑了。
　　谁知被阿信发现后打击报复，也被灌了半杯滚烫的咖啡。又烫又呛，让他很没形象地流下了眼泪。
　　此时，林凡也报复心大作拿起了果盆里的水果往阿信头上丢去。
　　当然阿信也从不吃哑巴亏，马上还击起来。
　　他们一来一往地打闹着，完全忘记了刚才的种种不快。

　　当晨曦照进屋子时，屋中已经像是被洗劫过一般狼迹一片。而那两个破坏者，正双双躺倒在客厅的地板上打着轻鼾。
　　也许从此刻开始，他们将不仅仅是同住的陌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