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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5 ...

  •   回国之后比之前忙太多。
      疲倦能有效阻止人类伤春悲秋。

      说到底发生的一切都太不真实:她哪里来的胆子跟人主动?她这样的普通人竟然会遭遇绑架——别说别人不信,就是自个儿想起来,都不像是真的。像梦,或者像那人说的,一个短暂的假期。
      也许正因为不那么真,所以也能说服自己慢慢忘掉,回归正轨——正轨是朝九晚五。
      社交也比从前多太多了。公司给配了车,配了司机,回去得晚也不需人送。
      想起来有人在楼下打电话——那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有天应酬完,觉得地儿熟,多走了几步,拐个弯,就看见酒吧。在外头也能听到声音,鼓点紧一阵缓一阵,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很久。到酒吧打烊,乐队出来,看见有人坐在树下的长凳上。
      有人认出人:“言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歇脚。”
      “等小周吗?小周最近都没空出来,不知道在忙什么。”
      “总有可忙的吧。”她疲倦地说。
      一群人说说笑笑,热热闹闹走远了,隐约还有声音传过来,她也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但其实圈子就这么大。
      她遇见过罗言珠,也遇见过和她一起看毕加索的小美人。小美人大惊小怪:“我还以为你是周总的助理呢!”唬得身边人连连道歉。她说不要紧。去年这个时候她未尝没有动过这个心,毕竟他开价高。

      也碰到过郁连城——当然,毫不意外。连城吃了一惊:“怎么瘦了这么多,在减肥吗?”
      她说:“好穿小码。”
      “呸!”连城不给这个面子,“再瘦就骷髅了,抱起来都做噩梦,穿小码给鬼看!”
      就仿佛有人在耳边嗤笑:“倒是不轻!”她摇摇脑袋,把这些可恶的声音清除出去:“我好像看到程师兄在找你。”
      “让他找去!”连城说。

      所有人都有相遇的机会,同行更难以幸免。言夏碰到周朗,在一次业内的展会上,带了女伴,目测很年轻。
      她转开视线,迟了点。他拿了酒过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他给她介绍女伴,似乎是个珠宝设计师,很年轻,棕金色长发蜷曲,细肩带亮片吊带裙银光闪闪,曲折到近乎紧张。不甚热络地寒暄了几句就闹着要吃冰淇淋。周朗亦十分纵容。相携而去,背影十分养眼。
      言夏去阳台吹风。听到背后脚步声。周朗说:“我抽烟。”
      是抽烟区,言夏十分懊恼:“是我站错地方。”
      “耳环很漂亮。”
      “谢谢。”
      她往厅里走。身后人慢悠悠又添了一句:“你躲我?”
      “没有。”
      “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言夏看到玻璃门上自己的影子。那人走过来,影子重叠,那人恶意满满,往她肩窝里喷了口烟:“你要不要试试长发?”
      “我会考虑。”
      周朗摇头:“这个八风不动的样子就没意思了。”
      言夏推门进去。她的存在原本也不是让谁觉得有意思或者没有。

      到九月,沉船拍卖结算完毕,资金到账。
      言夏跟公司请了年假回家。父亲和母亲都吓了一跳:“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都疑心是失业。
      言夏给解释了许久方才相信不是在做梦;听说和韩慎分手又都觉得可惜,在他们看来,韩慎虽然年龄大了点,总还算是个可靠的人。无论如何,一家三口兴兴头头看了许久的房,下了定金。
      但也要年后才住得进去。
      为装修风格、家具样式吵吵闹闹好些天,总是一个想省钱,一个想省事儿。倒也算得上言夏这么些年来难得的烟火气。

      转眼到言夏生日,母亲又开始愁:“这都三十了。”她的长女二十五结婚,过世都十年了。当年那个气派!
      小女儿胜在乖巧听话。其实订婚也就二十六七,都想二十八领证不晚。没成想还能分手!不知道年轻人怎么想的。不过如今也就剩了这根独苗。起大早给她下长寿面,忽然听到敲门声。
      “谁?”言母有些惊。这些年每次听到敲门都惊。怕是讨债。事实上多半也是。虽然这次言夏回来,一笔一笔都还清了。但是恐惧烙在骨子里——万一漏了哪笔呢,那可对不住人。
      “快递!”
      小地方快递照例是不送上门,都在楼下电话,言母因此一面诧异,一面往门口走,开门就呆住:“这、这是什么?”
      “蓝色妖姬!”快递小哥心情不错,“您家女儿回来了吧,男朋友玫瑰都追上门了。”探头往里看,并没有年轻女孩的身影,倒有点遗憾。
      “这、这得多少啊……”言母看着门外小小一方空地上挤满了,有点恍惚。长女青春期倒是常常收花,不过也没这么多;小女儿就更少些。她不及她姐出众,“……不会是,送错地儿了吧?”
      “错不了!”快递小哥笑道,“这地址您看,收件人言小姐,九百九十九朵,您点个数,要没错,就签收吧。”
      “点……数?”言母想喊救命。

      言夏被客厅里动静吵醒,顶着横七竖八一头乱发问母亲:“谁啊,这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有人给你送花。”母亲声音里迷惑不解,“你不是说和小韩分了吗?还是他想和好?花这冤枉钱,造孽哦。”
      言夏宕机了两分钟:“不可能!”
      “那你来看、你自己看!哎哟面要糊了!”言母跳着脚往厨房里跑。
      窄窄饭厅里堆满了花,连过道都堵了。言夏也有点懵:“这——”
      又有敲门声。
      “妈!”言夏急得直叫,“我过不去!”
      言母手忙脚乱关了火,探头一看,是个英俊的年轻人,左耳上一只黑色耳钉:“言夏是住这里吗?”
      “你谁啊?”
      “您是阿姨吧,我姓周,周朗。”
      言母:……“言、夏!”

      言夏发现这事儿说不清了!
      这人不但知道她的生日,知道她的电话地址,还知道她爸爱喝什么酒、她妈爱吃什么酥——连她小学班主任都知道!
      忧心忡忡的母亲笑成了一朵花,早把之先左一个可惜右一个可惜的“小韩”忘到了九霄云外。只顾着问:“小周喜欢吃什么,阿姨这就给你买去!”、“言夏也是,也不和家里说,你看看,都没收拾!”
      又:“人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还买花……”
      又使唤言夏:“去洗点葡萄来!”
      言夏:……今天还是她生日吧,是吧是吧?

      父亲倒是想拿拿架子,也没拿住:“和夏夏多久了?”
      “一年了。”
      “家里做什么的?”
      “我妈是设计师,开了个店,我爸是个潜水员。”
      “潜水员——潜水员好啊!夏夏一个人在外头,就是叫人不放心。有个人照顾、两个人互相照顾……”
      那人便得意洋洋往她看。
      言夏闷头搬玫瑰。这处她父母租住的房子,总共也才六七十平,客厅里放不下,就只能往卧室里堆。
      卧室被堆得满满当当。

      硬生生撑到晚饭后才以“消食”这个借口把人诓出去。
      秋风才起,阳光还是金灿灿的,热度已经下去了。南方城市斜的屋顶,层层叠叠都是瓦,被各种线路割裂的天空。
      言夏穿的旧T恤牛仔裤,脚下趿拉一双浅蓝色板鞋;穿校服的孩子在路上打打闹闹;小卖部里穿花衣的妇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街面,有车过去,灰扬起来;超市外头摆着水果摊;炒饭的香气一阵一阵。
      烧烤店里没有人,也没有开灯,空荡荡黑洞洞的。
      再往前走就是河,倒也像模像样整了条林荫道。柳树的枝沉甸甸压下来。言夏站住:“你这什么意思?”
      “过来给你过生日啊。”
      言夏:“你要找麻烦就找我,别打扰我爸妈——祸不及父母,罪不及妻儿。”
      周朗白她一眼:“想象力真丰富。”
      言夏看着脚下的路:“那你让我怎么想?”
      周朗:“想休息。我这一路舟车劳顿,累坏了。”
      言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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