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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程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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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哈!”演武场上已经有人在练习武艺。
好吵。
床榻上,一个大茧滚了滚,一骨碌滚进床榻里侧。
“哦哦哦!”
雄鸡向天而鸣,程晏绝望的掏掏耳朵,艰难的撑开眼皮,望了眼窗外,晨光熹微。
明明还早!
他愤愤的将整个头埋进被子里,双手堵住耳朵,才眯了没多久,便听到“当当当当”的晨起撞钟。
他懊丧的肿着眼起床,咬牙切齿的发誓,“如果我能作主的话,我一定会规定不用早起。”
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他抓抓头发,揉着眼睛套上外衣,穿上练功鞋,拢好袖子,慢吞吞的迈着老人步走向演武场。
一日之计在于晨?
不好意思,还没开始,他已经身心俱疲。
踩着点到了演武场,从这些人的出汗量判断,恐怕是天不亮就开始练了。
嗯,他低头作忏悔状,惭愧惭愧,下次还敢。
几人分据演武场的几角,位于他上首的是薄小夕,年仅十岁,一张脸圆乎乎的,脸上时常笑意盈盈,看着便纯稚无害,手上却使着阴毒的暗器,例无虚发,若他前面站着一个人,恐怕早便死了八百遍。
左侧的夏之卯十四岁的年纪,一张脸面无表情,恍若石人,他面色微微苍白,看似弱不经风,然而双手却舞出霸道的拳风,显然实力不容小觑。
右边的明九时年八岁,脸上无忧无虑,眼眸清灵狡黠,手中的软剑却使得刁钻,一见便知是旁门左道。
程晏从鼻腔里吐出一口气,不甚甘愿的分开双腿,极度敷衍的朝半空出了几掌,软绵无力的让人直摇头。
几人皆朝他投来目光,他勉强凛神,是摸鱼太明显吗?
他清清嗓,决定喊几声证明自己还是用了点力气,只不过当他轻飘飘的喊出“嘿哈”两声后,其他人额上皆滑落一滴冷汗。
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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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正是坤教的大本营。
而坤教,乃是近两年在江湖风声鹤唳的——魔教。
被称为魔教倒也不冤,它近几年掳掠了不少人,有些人活了下来成为奴仆,更多人命丧于此。
教主还掳了不少孩童,将他们养蛊般放在一处争斗,谁本事大谁便活下来。几番下来,留到最后的孩童仅三人,皆是些披着孩子皮的“怪物”。而这些怪物,正是教主要培养的下一任坤教骨干。
好不容易早练完,其他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唯有他全身干爽。几人简单梳洗后,鱼贯进入坤教大殿。
坤教现下有一教主两使者,再往下是三司,然后是数量众多的教众和仆役,因着人丁兴旺,每日都能坐满一殿。
开席前,教主分别考校了他们的武艺,他不由提起十二分精神应付。
其余三个人皆经历过残酷的“试炼”,因而对学武的机会万分珍惜,毕竟一着不慎便可能丢了命,而他却与他们不同。
身为前任教主之子,他本就身份敏感,并不愿做出头鸟。
“我天赋不高,现在还只练到第二层。”他斟酌答道。
相比其他人第三层的成绩,他这进度显得天资略驽钝,但又不是朽木,正正好。
教主摸了摸胡子,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开席吧。”
明九歪头,状似天真的支颔笑道:“二师兄,教主可真关心你啊。”
他们之间有一个共识,谁若得了教主喜爱,谁便有机会接触高深的武学。
此话一出,夏之卯无波无澜,只认真的拿湿帕抹手,眼睛定定的望着案上的菜,仿佛什么都比不上吃饭重要。薄小夕则眸光乍亮的撇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在他杯里洒了点药粉。
喂,过分了啊,他可是瞧的一清二楚。
谨慎、小心、忍耐,才能活到最后。
所以,任是他口干舌燥,也再没碰那杯子一下。
反而还要笑着恭维,“哪里哪里,自然没有你们厉害。”
食不知味的用完朝食,左使韩樱笑眯眯的起身,“今日是我授课,你们随我来。”
他无声的在心底叹一口气,随她经过长廊。沿途无论是教众还是奴仆都恭谨的低头行礼,薄小夕兴高采烈的蹦着,明九一时抓着发辫一时又甩开,夏之卯一路目不斜视,他则背着手,步沉如垂暮老人。
七拐八拐后,韩樱带着他们进入阴冷潮湿的地牢。
这里正悬挂着几个乱发覆面的江湖人,此时两股战战,显然是知道自己凶多吉少。
“这些人武艺不高,相貌不佳,就连做奴仆都没资格。”韩樱在一张桌前停下脚步,上面一应俱全的摆有长剑、大刀、铁棘等武器,“正好给你们练练手,最近学的都可在他们身上使出来。”
她把玩着一把黑柄的短匕,“这把轻、短、小,灵活又尖厉,最最适合偷袭,”她信步走到一个青衣男子面前,颇温柔的拂开对方的头发,刀面慢慢的划过他的脸颊,他的喉中发出嘶嘶的喊声,“妖、妖女!”
她哈哈一笑,示意仆从捂住这些人的嘴,“真吵。”她迅速刺入对方的胸膛,转了转短柄,那人睁大瞳仁,痛极挣扎,她嫌恶的后退几步,“一个人身上有几大死穴,触之必死,只是若让他们死得太快,便不甚好玩。”
薄小夕眼眸一亮,双手一拍,“好玩好玩,我也要试试!”随后兴致勃勃的选了铁棘。
夏之卯上前选了长刀,看他起势,似乎是想演练最近新学的招式。
明九摇头晃脑,好奇的上手又摸又捏,笑容天真,言语却充满恶意,“啊,我要是刺到这里,你是不是会血流不止?不好不好,我刺太阳穴怎么样,啊呀,要不然我还是剖开你的肚子瞧瞧?”
程晏立在原地不动,哎,命苦,真是命苦。
韩樱的手轻柔的放在他肩膀上,“怎么,下不了手?”
很多事看似有选择,其实没选择,比如此时此刻。
“怎么会呢,”他的脸上下意识浮起一丝浅淡的笑容,“我只是不知道选什么武器而已。”
他可以选择立刻杀或过一个时辰杀,却没有不杀的选项。
他随手拿起一把剑,慢慢走到那人面前,仔细凝望对方的脸。
这可怜人听着身边的哀嚎惨叫和明九欢快的笑声已经瑟瑟发抖,眼泪模糊,看着很是凄惨。
他还只有十二岁啊!一般人的十二岁是在做什么呢,总不会是在杀杀杀吧?
他厌倦的抿直唇线,掂了掂剑柄,选择一剑封喉。
热液飞溅到他外袍上,还有些顺着剑尖滑落。刺目的红色,让他不自在的用脚底在地上碾了碾。
哎,他那早死的老爹若是知道如今的坤教是如此模样,不知道会不会气活过来。
人生在世,便是披着一张画皮,想来只要他沉住气,就可以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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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今日的课业,他心不在焉的在路边折了一根树枝,无意识的在地上划划写写。
一只蚂蚁顺着长枝爬上他的食指,他将其举至眼前,它之生死,全看他是否动念拈指。
他盯了它一会,仿佛透过它窥见了生命的本质是何等羸弱。
他垂了眼皮,却是轻轻一吹,将它送回了地面。
眼角余光瞥见衣摆上的血色,他起身从住处抱了一套衣衫出来,打算去河边冲个澡。
此时正值夏日,河水的温度正好,他正拘水洗脸,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刷拉拉的巨响,他循声抬头,便见一个浅碧色的身影直直坠下,险之又险的一一擦过岩壁上的松柏,树叶和树干发出扑簌簌的声响,刮破刮烂来人的衣料,却也无形中放缓了下坠的速度,最后咚得落入底下绿汪汪的河水。
见闹出这么大动静,他皱眉展臂,打算游过去察看。
待他靠近了,又吃了一惊,这居然是个比他还小的姑娘,此时脸上身上皆是刮擦的伤口,身上的衣衫更是变成了一条条碎布。
他抽了下鼻冀,小心的伸指探她的气息,随即惊异的瞪眼,再抬头比了眼高度,感叹命大如斯!
嗯,不救似乎过意不去。
他费力的把她拖到岸上,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她护着的那个包袱。
什么东西,看起来似乎很重要?
他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不紧不慢的展开一看,立时头皮发麻,瞳孔地震。
此人俨然是个麻烦,还是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