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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听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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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了却公家事,沈砚安先到梦弦楼听曲了。
“青蒲衔紫茸,长叶复从风。
与君同舟去,拔蒲五湖中。
朝发桂兰渚,昼息桑榆下。
与君同拔蒲,竟日不成把。”
台上戏子似乎是新来的,才打听过那花旦是个离开妻儿的男儿郎,岙都一战,他的妻儿被活活掳杀。
那小二在一旁附和着,手中的酒杯左右晃荡。阳天高照,已入深夏,风燥热的挂过树梢,烧的群蝉噪叫。风过,吹动沈砚安的鬓发,送走了方家三公子。
“前些天方家说是要南迁到苏州去,估计是怕那庶出方叙白住过的房子晦气。”小二阿腰道,“这方叙白也是个泼皮无赖,烧了运送道岙都的皇粮,调戏了月箐姑娘,就算不死,也……”
沈砚安将酒杯狠狠地扣到桌子上,“说这做什么?晦气。”起身甩了袖子,掏了些银子放到桌子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没有回头,似乎身后是令人痛苦的古悼场,焚了乱葬岗也意难平。
“下次这酒就换了罢,砚安兄怕是要改口喝茶了。”沈砚安怔怔回头。没注意到横廊拐角处有个人,那人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孔。“你是?”沈砚安狐疑了会,又继续说,“您怕是要对我知根知底了?”
“你可以试试啊。”那人看着瘦弱,从一旁用来观赏的花坛上折下一个枝干来,“枝干上乍看无花,只得先养着,日后谁说得准呢。”
沈砚安对这人充满好奇,眉心的疑惑积了下来,欲用手去揭那人的斗笠,那人身子一斜,闪躲开来。
“呵,功夫了得。”沈砚安扣着腰间的佩剑说。“现在光天化日,并无雨淋,你带这斗笠有何用?”语气多了些费解与讥笑。
“现在正值深夏,您又喝什么热酒呢?沈公子怕是更令人费解。”那人似乎知道答案,用着明知故问的语气,他这话又是挑弄,又是讥笑。外面蝉鸣,那些蝉明知鸣叫解不了它的热,只会更添热量,可它害怕自己没有了存在感,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声音撞来撞去,撞出了起驾的红轿,新人对拜;撞出了戎北千里沙场,落在天际;撞出了幽远的客船,独下江南……
沈砚安都在看,他怕看不到,摸不着,无人问津。
目光落在轩榭外,“沈公子?”神情又被那人唤了回来,他只是觉得这声“沈公子”耳熟。
为何饮酒?
是他沈砚安嗜酒如命?沈砚安早已忘不了他喝的最烂的那夜,垂帘晃动,薄纱弥浮。他能把方叙白揽在怀里,却在岙都揽不住方叙白的命。上天就像在戏耍他,用着完美无瑕的语气,他以为自己无懈可击……谁想上天和他开了个大玩笑,就像方叙白吓他一样,最后扯扯嘴角,用扇子点了点他的脖梗。
“还听曲么,砚安兄?”那人见他半天不回话,便打破寂寞,“有些事,有些人,你要忘了,忘得越干净越好。”那人似乎察觉了沈砚安的意难平,用纤白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沈砚安的脖梗,那手指冰凉,和方叙白的不一样。
那人引沈砚安到他刚刚待过的厢房,“你怎晓得我爱听昆曲?”沈砚安又是狐疑的问。“噗呲”,那人捂着嘴笑,“沈公子院里的侍女都是些会唱昆曲的,这怎能不知道?”
沈砚安用手支着头,斜眼看那人,“你打听的倒是仔细?”
“没有。”那人挑着石榴,“我们本是熟人。”
熟人!?
“可笑,我沈砚安活了一辈子,除了爹娘倒还没认得几个熟人。”沈砚安瞟了一眼那人,只看到那人下颚线分明,估计是很削瘦了。
“方家三公子也不算?”那人语气笑笑的,半是猜疑半是笃定。
沈砚安心里早已暗骂,这人说话还真是绕一大圈。便皮笑肉不笑得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大名就算了。”那人捻着桌子上的花生皮,“我不过是林将军院里的侍从,哪敢有什么大名啊。”说完便眯着眼,“公子可要换酒?”
不等沈砚安回答,那人便唤上小二,“这公子算是我的贵人,今个给公子换个好酒,我请客。”小二便阿下腰,移向沈砚安问道“沈公子要什么酒啊?”
“黑倮酒……”沈砚安不假思索。
小二退下后,那人打趣地说:“沈公子这酒点得好,习惯没改?”
“你到底是谁!?”
沈砚安觉得自己是被戏耍,似乎那人的斗笠可以立马摘下,但他在怕什么?“沈公子你到底怕什么?怕我是岙都大战屈死的冤魂?还是说……”
怕我就是方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