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云》雨沐烟

23、十八

　　树荫遮了堵木墙，深山野径中，有一采药人轻快地踏着步子走向林间木屋。
　　这时已是卢公收回通缉公子仪缴文三天后，采药人才从国都得知消息，故特来这处通知藏匿此处的钟离昔。
　　原来钟离昔从卢都郊外带走公子仪时，便抄小道来到这座位于宛县与泞县的深山，拜访他常在此处采药的故友，计划待卢国搜捕稍弱后才带公子仪离开。
　　尽管他与留守宛县的余木巧是旧识，但自关靖收复湈县元大夫被软禁后，宛县也暂时交给关靖管理。余木巧虽然掌握着宛县的实权，但许多方面仍得听关靖的话，那样断然不会收留带着公子仪的钟离昔。
　　较之从宛县或湈县取道离开卢国，从仍归公子启宁管辖的泞县离开更为方便，毕竟卢公的势力仍未能左右公子启宁的封地，在这一带搜捕公子仪的力度也低许多，所以钟离昔与公子仪留在这宛泞交界处的深山还真无人察觉。
　　采药人推门走进木屋时，钟离昔正抱着刚刚入睡的公子仪。看见此状，使得前者轻声笑道：“游思，将近七年未见，想不到你竟跟了麟国君主，现在连娃也有了。”
　　“好说好说。”钟离昔抬头白了他一眼，问，“卢都现在的情况如何？”
　　“卢公已经不再通缉公子仪……嗯，他是该认真对付公子启宁了。”采药人将药蒌放在墙角，倚窗而坐，“我在卢都看到郝伯卦，他一见我便知你来到此处。我真是千辛苦万辛苦才劝他勿把你的下落告知麟公，唯恐卢国的人追查过来捉拿你。你要如何谢我？”
　　闻者听着不禁一笑，失声道：“你从郝伯卦手中收了多少情报费，不妨直说，又何必再在这儿诓我？”
　　“哎……”采药人听闻不由得摇头晃脑，叹道，“麟公给了你什么药吃？你竟这样相信他？当日我听闻你跟随麟公，已经大吃一惊，想不到……”
　　“不愧是踏遍深山大岳的采药人，数年不见，你的脑中除了草外就不再长别的东西了。”钟离昔把公子仪放到席上，走近采药人，问，“既然卢公的搜查撤了，我也该想办法离开卢国，带这娃儿返回麟都。”
　　“咦？”采药人闻言一奇，问，“卢公不再通缉公子仪，你又何必把他带回麟都？莫非……”采药人说法，嘿嘿笑着看钟离昔，“据闻麟公愿为你终生不娶？”
　　“我真不知道你何时成为郝伯卦的徒儿，竟然这样好奇我与子苒的事。”钟离昔似嘲似嗔地看了采药人一眼，笑道，“你可真认为公子仪能留在卢国？”
　　听得此言，采药人也摇摇头，叹道：“他毕竟是前卢公，若他仍在卢国，公子绍翟的位子到底坐得不正。”
　　“有你这话便行了。”钟离昔轻轻笑了几声，说，“既然你有此考量，想必此次回山前已经帮我想好退路，让我安然离开卢国吧。”
　　“有些时候你真该改改好乱指使人的毛病。”采药人掻掻头叹道，“我现在开始佩服麟公，他该有多大的气量才受得了你？”
　　钟离昔对采药人的评价颇不服气，反驳说道：“这话说反了，一直以来可是子苒找我麻烦啊。”
　　“没有自觉的人最可怕。”采药人呢喃一句，随即向钟离昔解说离开卢国的方法。
　　在采药人回山前，曾到离泞县拜托他的知交帮忙。采药人的知交并非什么大官，只是一名刚好要带货前往麟国的商贾。若钟离昔乔装成商队的护卫，那么要逃过卢国兵卒的耳目也非难事。至于各国行的通行凭证，采药人的知交早已拿他人的来冒名顶替，准备了两份。
　　钟离昔初时听采药人说时仍有疑惑，但待次日他于山下看到那商贾的车队时便不再怀疑此计的可行性。
　　那商贾穿着朴实，脸罩在宽宽的帽冠之下，他简单地自我介绍一句“鄙姓朱”后，便将两份通行凭证抛到钟离昔手中，低声说道：“快上车，停在这儿太久让人生疑。”
　　车下数人依言坐进牛车上，钟离昔仔细地检阅朱贾人抛来的通行凭证，见它无可疑之处便把它收纳怀中，道一句“谢谢”。
　　朱贾人客气地应答一句，便把注意力转向随他们上车的采药人，问：“你不好好呆在山中，也来混这趟黑水？”
　　“游思是我初习医术时过命的老相好，于情于理我都该跟一路看看你有没有爽约。”采药人呵呵笑着回答，“别的商队想请我随行只怕还请不来。”
　　朱贾人一笑，从自己旁边的行囊中取出两壶酒交给坐在车上的人：“这是我私藏的酒，便宜你们了。”说着，他又向后面的货车吆喝几声，督促跟队的车赶路。
　　“还是卢国的酒香啊。”采药人大饮一口，“虽然现在比以前规矩宽了许多，但每次都得定量分酒，这真让人不满。”
　　“正因入仕为官就能分得更多酒色美肴，所以天下士子才纷纷奔走官宦之途。”钟离昔说道，也饮一口，“当然其中不乏像我师父那样终生不得志之人。”
　　“他老人家是时运不济，不然现今麟国卿相非他莫属。”采药人颇为惋惜地说，“我听说现在麟国也不太平……自从麟国收服边疆异族，扩张封地后，覃国便与你们干上了？”
　　“哈哈哈，我们无意间占领了它不少土地。”钟离昔挤挤眼睛说道，“虽然我们曾提议要归还那些土地给覃国国君，但他拉不下那个面子接受，所以我们只能勉为其难地暂时代管了。”
　　采药人听闻斜视钟离昔一眼，连“恐怕是你们在背后动了什么手脚”也懒得说，把酒一饮而尽，将酒壶交还朱贾人，问：“还要多久才能离开卢国？”
　　“才刚刚起行，哪会这么快？”朱贾人回答，“就算抄近路，少即十来日，长即个把月。”
　　采药人听闻刚要嗟叹一声，便见旁边的钟离昔皱起眉头，连忙问：“游思，你仍有什么顾虑吗？”
　　“两个月后子苒将在卢祁交界的虞地正式策命卢公，到时我赶去只怕时间来不及。”钟离昔说道，“而且，尚不知这两个月内会发生什么大事。”
　　“既然你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就安心上路好了。”朱贾人插口说道，“最近泞县也不安静，所以我才急着送货到麟国。”
　　“哈哈，你就怕手中的货被那些人征去用了。”采药人笑道，“真是商人本色。”
　　钟离昔听着附和笑了数声，将饮尽的酒交还商人，说了句“多谢提醒”后，又补一句：“若到时我有必要做的事，少不得托你们帮助。”
　　“喂，我与你并不怎么熟，你有事拜托那个采药人去。”朱贾人闻言连忙推托。却听钟离昔淡然说道：“咦，一回生两回熟，你都请我饮过酒，自然是熟人。”
　　采药人对着钟离昔摇头数下，又对着朱贾人叹气几声，悄悄说道：“所遇非善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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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啥都不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