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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落辉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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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辉城是东寅国内一座人口并不多的城市,整座城的占地规模也并不大,细细算来整座落辉城的定居人口也不过六千余人,可是没有人敢否认落辉城的繁华。至于为什么说落辉城繁华,那便是因为落辉城内商贸的繁华程度,可谓是东寅国内数一数二的商贸大城,甚至落辉城在整个东寅国的年税收纳统计上可以占据高达三成。
若是说这区区六千余人的纳税高达整个东寅国的三成,那自然是不可能。这件事说出来整个东寅国也无人会信。
而造成落辉城这一繁华局面的,仅仅是因为落辉城内一个家族,“沈家”。
在落辉城中久居之人,上至九旬的白头老翁,下至九岁孩童无一不知这在落辉城中这只手遮天的沈家名号。如果把沈家崛起的故事说出来,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因为沈家在十余年前还不过是区区一皆以武立足的小家族,靠着走镖为生,可仅仅是十余年的时间沈家便带着起了落辉城里的经济,一跃冲天,成为了东寅国内数一数二的商贸“大城”。
知晓沈家崛起内情的人,在整个沈家也不过五指之数。而在外人的口中这沈家崛起的故事则被传的神乎其神,甚至说得有鼻子有眼。有人说:沈家出了一位仙人,登天遁地无所不能,来往到沈家的达官贵人都是来拜师的,奉上金银索求仙术的。也有人说:沈家十余年前那位有着闭月羞花之姿的沈家大小姐沈灵芸诞下了一子,诞子之时天生异象,云呈龙凤,是这位孩子改了沈家的风水气运。但是大家相信最多的还是最后一条传言,据说沈家的那位大小姐沈灵芸十余年前带着一位“贵人”回到了沈家。
对于这些谣言沈家没有人出来辟谣,沈家也没有人承认,所以这一切也就成了落辉城里百姓们的饭后闲谈口头消遣。
作为落辉城当之无愧的霸主,沈家的占地面积也从侧面反映出了沈家的霸主身份。
沈家的宅子在落辉城中足足占据了五分其一之广,大大小小的院落拼接紧凑,甚至连沈家里管家的宅院也是气派异常,远非寻常百姓家居可比,一派景象富丽堂皇。
而在沈家大门前的那座石狮子更是彰显出了沈家的一分威严。可在沈家后门旁的一处偏院内,则是一副萧条的景象。
院子门前杂草丛生就连门上的红漆也是脱落了大片暴漏出木门本来的颜色,显然是许久都没有人来打扫过了。秋风像是一位精准的园林工匠,将每一片枯黄的叶子都精准的摘下,片片枯黄的树叶被秋风剥夺了继续生长的权利,散落在地上,被人无情的践踏,这院门前的几堆落叶为这间偏僻的小院徒增了几许凉意。
在这处偏院的门前还拴着一条毛色犹如丝绸段子般光滑的大黑狗,大黑狗的身体丰硕壮实,优美的肌肉线条随着大黑狗的四肢摆动凭空为大黑狗增添了几分强壮感,不难猜想出这只大黑狗的伙食极好,以及饲主在这条黑犬上下的功夫。
门外虽然杂草丛生,可门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每一株蔬菜瓜果整齐的排列有序,被人打理得井井有条,除了通向门房的那一条整齐的青石路面,其余的土地基本都被蔬菜和瓜果秧占满几乎没有落脚之地。显然是这片菜园的主人下了不少功夫。
这番景象不禁令人有些琢磨不透这院子的真正用途。因为这间院子作为菜园的话明显不够宽敞,再看向屋子门边的堆放的枯木,又像是一间柴房。
柴房院外远处的小道上阵阵脚步声响起,大黑狗耳朵一动,抬起狗头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来着是一身下人打扮的小斯,手里拎着一桶饭盒,还有阵阵的饭菜香味从饭盒中飘出。
它早已认出了这是日常给自己送饭的人,大黑狗光是闻着味道,眼泪便情不自禁的从嘴巴里面流了出来,尾巴更是摇晃个不停。四只爪子更是奋力的想要挣脱脖子上项圈的束缚,想要向那小斯奔去,只是碍于绳索的束缚,这只大黑狗再怎么奋力挣扎,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不多时,小斯便拎着手中的饭盒来到了大黑狗的身前,大黑狗“汪”了一声,鼻子便朝着饭盒探去。
你这贪吃的黑六,小斯嘴里笑骂了一声,手头上却不肯让这条大黑狗得逞。只见小斯熟练的躲过了大黑狗的偷袭,然后打开饭盒的盖子,并将其中一大碗白米中拌有肉丝的饭碗倾碗倒入了大黑狗的食盒当中。
然后小斯便将空碗放回了饭盒中,此时的饭盒还剩下一碗白米饭,米饭上点缀着几颗青菜,外加在饭碗边上的一颗白馒头。只是不知这剩余的饭菜又是给谁的,竟是比这大黑狗的食物还要不如。
这条狗的名字是管家们随便取的,因为这条狗是纯黑色的黑犬,又恰好是宅子里买的第六条狗,索性便命名黑六。
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黑六,小斯的手在黑六的身上不住的抚摸着,嘴角也不禁上扬起一丝弧度。毕竟这条狗是他精心照料的,想到宅子里其他的几条狗吃的肉每月还要比黑六多出几斤,长得却不如黑六壮实,小斯的心情没由来的就一阵欣慰。
喂!这是给那个小杂种送的吃的?小斯心头一惊,猛的转过身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边竟然站了一个人。
只见那人身着崭新淡蓝色华贵长袍,腰肚微胖把原本贵肃的衣服撑出了几分滑稽感,那人左手持折扇右手拎着一只鸟笼,胖圆圆的脸上平添了三分富态年约十五六岁,微米着的小眼睛正盯着小斯手中的饭盒。
呦!三少爷!小的这不正要去给千哉少....公子去送饭去。小斯一脸谄媚,一边说着便要抽身向门内柴房走去。
站住!见到本少爷跑得那么快干什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三少爷沈寻金呵斥道,语气中明显夹杂着不悦。
小斯听到这声大喝,顿时浑身一颤,连忙回过身道:三少爷您这说得是那里的话,小的见您这不是要出门办事去,小的哪敢耽误您的大事啊,您这么说可是冤枉小的了。
小斯的脸上依然挂着那副谄媚的笑容,只是心中却是一阵忐忑,暗想这喜怒无常的三少爷刚刚外面赌坊输了一大笔银子记在大老爷的账上,早已经被大老爷下了禁足令,今儿不悄悄的从后门溜走怎么还有闲暇在这逗自己寻乐。
哼,沈寻金冷哼一声寒声道:这又是小妹差你给那小杂种送的饭?打开给本少爷瞧瞧。
正是五小姐差遣小的给千哉公子送的饭。小斯听闻对方没有要找自己麻烦的意思,心头顿时一松,如获大赦。连忙将饭盒的盖子重新打开递到沈寻金的面前,却是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
一大碗白米饭上点缀的几颗青菜,和瓷碗旁边静静躺着的那颗大白馒头重新出现在二人面前。此时这饭盒中的凄惨与一旁大黑狗食盒中的食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说一句不好听的,这饭给那条黑犬,它都不一定爱吃。
大黑狗吃饭可是有讲究的,有时候对于这种肉丝拌饭大黑狗都是专挑着里边的肉丝吃,把里边的肉挑的干干净净,光给您剩下一碗白米。
沈寻金看着饭盒中那人不如狗的食物面上尽是讥笑。
呦今儿还加了个馒头?呸,说完便一口唾沫喷在了青菜上。
似乎是觉得做这一切还不够沈寻金又将手指探进了自己的鼻孔中,将一团污秽之物取出,抹在了白嫩的馒头上,直到将手指的污秽之物完全抹除干净。
做完了这一切,沈寻金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才对小斯吩咐道:拿去给那个小杂种吧,别让那个小杂种知道了。
吩咐完这一切沈寻金那胖圆圆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便悠哉地哼着小曲朝后门外走去了,不多时便不见了身影。
小斯看着三少爷这一连串的举动,目送三少爷出了后门,看了看手中的饭盒,又往柴房深处望了一眼,心中不免一阵叹息,暗想这三少爷每隔几日就变着法的羞辱千哉少爷为乐,千哉少爷在宅里的生活当真是过得人不如狗。
愣在了原地一会,小斯面上表情一阵变换,最终自嘲一笑喃喃道:少爷们的事又那里是自己这个下人可以妄自有意见的,就算是有也要烂在肚子里。
摇了摇头小斯便抬腿向柴房内走去,可是这小斯刚刚踏进了院门里,整个人便呆立在了当场。
只见门后不远的拐角处正站着一位年约十一二岁左右的孩童,少年体型削瘦、蓬头垢面,一身麻衣更是污秽不堪像是许久都没有洗过了,衣服上面还缝了许多补丁,甚至连脚下的布鞋还破了一个洞,隐约间可见孩童的脚趾。这少年的形象如果站在街上说他是一个乞丐也不会有人怀疑。
男孩的形象虽然狼狈,但却无法掩去男孩那一身阳光气息,最令人难忘的则是男孩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眸,有着远超一个十二岁孩童应有的睿智和稳重。
小斯呆楞在了原地,因为这人正是他此行的目标,千哉,小斯见千哉站在门后不远处,想来刚才沈寻金的所作所为,早已被千哉听去。可是千哉的脸上却没有出现小斯想象中的愤怒,有的只是一片平静无喜无悲。
二牛哥,若依回来了?那名叫二牛的下人听到千哉轻声呼唤,这才回过神来道:是啊,四夫人带着若依小姐已经从娘家回来了,小姐心里可是惦记着您呢,这不刚一回来,五小姐就让小的来看看您是不是饿了,只是您也知道厨房那边都是三少爷那边的人,这吃的....
不碍事,有一口吃的饿不死我就行了,对了,若依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提到若依这个名字,千哉即使是面对沈寻金羞辱时忍辱不辩的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喜色。
小姐正在给四老爷请安呢,想来下午就会来看您了。二牛立马回道。
在二牛不解的目光中,千哉一手接过了在二牛眼里污秽不堪的饭盒,并且迅速的打开了盖子,用脏兮兮的衣袖擦去了馒头上的污秽后,那脏兮兮的衣袖又在雪白的馒头上留下了几缕灰渍,抬手便将馒头向口中送去。
少爷.....
怎么了?千哉拿着白馒头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眼中满是疑惑。
若依小姐既然回来了,估计马上就会来看您,不如这馒头就先别吃了,等若依小姐给你带更好的糕点来再吃不迟。
那就谢谢二牛哥了。
摸了摸已经三天没有填饱过的肚子,在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挣扎之后,千哉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将馒头放回了饭盒中,虽然肚子已经三天都没有填饱过了,确实有些饥饿难忍,但既然若依回来了,他也就不必担心填饱肚子这个问题了。
在二牛古怪的眼神的目送中,千哉返回了柴房。
柴房确实就是柴房....柴房屋里左边有大半被摆放整齐的枯木占据有两个千哉加起来那么高,而在剩余的一小块狭小的空间内则是摆着一块较粗的木桩,在这颗比较粗大的木桩旁还摆放着两个细小的木桩,想来这就是一套简单的桌椅。在桌椅的更里面则是由几颗比较光滑的圆木组合成的一张“床”。
“床”上没有被子,仅有几件破烂的衣服平铺在“床”上,看衣服的样子和二牛的衣服一模一样应该是沈家下人的穿着,想来是下人们扔掉的破烂衣服,在破烂上的衣服上还零星摆放着几本书,书本排列整齐,显然这些书很被千哉重视,除此之外整座柴房再无他物。
回到柴房后千哉慢悠悠地坐在了木桩上。他明白二牛最后看着自己时候目光中的含义,二牛当时看向自己的目光有几分不解,还有一丝感同身受,那是同为下人间的一丝怜惜。
与其说是下人,千哉却是在沈家过得连下人都不如,整个沈家,或许可以说整个经济繁荣的落辉城里都没有人会像他一样,有上顿没有下顿,三五天来基本没有吃过一次饱饭。
而柴房院子里的瓜果蔬菜,千哉却是不打算吃,因为马上就要入冬了,千哉盘算着自己省下来吃,还可以挨过去个小半冬季。毕竟若依也不是经常在家,她还要去学堂读书。只要若依离开沈家宅子,如果没有若依撑腰,偌大的座宅子里谁敢在三少爷沈寻金的淫.威之下谁敢偷偷给千哉送吃的过来。
这些下人如果被沈寻金抓到就是一顿棍棒卧床一个月不能下地都算是轻的,毕竟这是位走到街上都要颤上一颤的主,但凡城里的姑娘们发现了这位主,都是有多远就跑多远,跑不掉的也找个地方藏起来,而春楼见到了这位主却是嘴笑得都合不拢了。
至于去沈家宅子的厨房去偷些吃的,他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首先想过黑六那关就是一道难题,那黑六和他一样都是只认吃的主,谁能给他一口饭吃,那黑六就认谁。
他还遥记当时自己从它的狗碗里抢过来一碗肉后,那黑六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但凡见千哉过来,口中就是一阵低吼。
就算他闯过了黑六这一关,可等待他的还有沈家大宅里其他下人的棍棒,整座沈家宅子,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二牛那般会叫他一声少爷,整个沈家在沈润海和沈寻金这对父子的“爱屋及乌”之下,除了若依的贴身婢女和若依院子里伺候的几位下人可以说没有一个人会给他好脸色看。
由此也侧面看出了沈润海这位大房老爷在整个沈家的地位。
所以千哉深有自知之明,除了偶尔几次必要的出门,从那以后千哉碍于黑六的威慑,就很少出过这间柴房,除了偶尔来柴房取柴的下人、还有大多数时间都和他黏在一起的若依,最后的剩下对他念念不忘的沈寻金,整座沈家宅子,几乎都已经忘了千哉这个人了。
也许是因为他不姓沈的缘故,一年来千哉在沈家过得从来都是迎着嘲笑和冷眼的生活,就连沈家的下人也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也许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坐在木桩上,千哉缓缓地从脖颈上摘下了一物,那是一条红绳,红绳上系着一枚精美的白玉鹿,小玉鹿雕刻得栩栩如生堪称巧夺天工,特别是那只鹿眼极为有神,像是活过来一般,正在与看他的人对视。
千哉那沾满灰尘的手指在白玉鹿凝脂般的玉身上轻轻抚摸,却没有留下一丝污秽,千哉眼睛凝视白玉鹿的眼睛,又像是在凝视着更远处的方向口中喃喃道:五年了,爹你究竟在哪里?有没有想过回来看看孩儿,孩儿十二岁了,已经长得很高了,您什么时候会回来啊......
他这番话说得含糊不清,语气里更有几分哽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在与人对话一般。
一滴泪滚落在了白玉之上,泪珠是那般温暖,却又如此冰寒彻骨。
许久过后,这间空旷的柴房终是无人回应他,千哉又喃喃道:五年了,爹您还活着吗....
......
......
千哉哥哥,你又在想三姑他们了吗。
一声温柔的轻呼把千哉从回忆中拉到了眼前,千哉回头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双手环背的站在柴房门口。来人正是千哉期盼已久的沈若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