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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唤起两眸清炯炯(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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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
可能是一直用内力护着阎铁珊的心脉,导致他内力流失所以头脑不清醒。不然为什么他居然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团绿色的火焰一摇一晃的朝他走来。
一个瞎子居然觉得他看见了,要么这个瞎子已经疯了,要么这个瞎子马上就要死了。否则怎么会产生幻觉?
可是花满楼觉得自己应该还能活很久,应该不是临死前的幻觉,那难道说他已经要疯了么?
佛果倒是不知道自己的一盏莲灯,差点让一个瞎子怀疑自己疯了。她低头看着被鲜血染红的白鞋子,微微皱了皱眉:杀戮太重。
“你是阎铁珊?”
阎铁珊如一个破碎的风箱一般喘着粗气,半躺在地上,白胖的身体瘫做一团。
被利剑刺中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的死期已经到了。当胸的一剑,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
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他此生做过许多事,有对有错,但不论何事,他都不曾愧对良心。
他没有错,但为何偏偏死的是他。
佛果看着眼前出气多进气少的人,眉头拧了个疙瘩,这人快死了,死人是没办法看出莲灯的火焰的。
想着请柬上的内容,此人还是有普度的必要的。佛果提着灯往阎铁珊脸上晃了晃。
一股馨香扑鼻而来。
阎铁珊只觉得自己闻到一股馨香,然后胸口便不疼了,脑子也清醒了。他睁开眼,看到了一直护持在身后的花满楼,看到了不远处的陆小凤和一个白衣剑客。
看到了他或惊或恐的宾客们,还有一个提着灯,戴着白色天冠,身着白色天衣,恍若壁画中救苦救难观世音的女童。
这从地狱门口打了个转回来,让阎铁珊一时有点茫然,随后他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提……提灯童子。”阎铁珊瞪大了眼睛。
“看来是恢复神智了。”佛果点点头,并不在意他的称呼。而且她本来就是菩萨的提灯童子,这样叫也没什么错。
“三个月前,你给黄河灾民布施,言说想见我一面,我未到。一个月前,你让人传话与我,愿付出半副身家,只愿见我一面。如今我来了,你千方百计寻我,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所为何事?阎铁珊脑子里转着这四个字,当初因着武林中传得沸沸扬扬得提灯童子,整个山西却无人得以真正见过。
为了他阎大老板得面子,为了珠光宝气阁在江湖上的地位,他才同意了霍天青的提议,用半副身家将这提灯童子引出来。
若提灯童子是沽名钓誉之辈,随意予些银两打发了便是。若提灯童子真如传言中那般神奇,结交这样的能人,便是付出半副身家又有何妨。
谁知他还没等到提灯童子,便等来了自己的死期。
这般想着,阎铁珊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大洞,那个血洞此时仍在往外冒血,但阎铁珊却一点也感受不到血液流失。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抓住佛果白色的衣摆。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阎铁珊前倾着身体,“只要你能救我,我全部身家,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给你。”
“我并不缺金银。”佛果摇摇头。
“那,那我……”阎铁珊急得满头大汗,忽然见到佛果头戴的天冠,他仿佛醍醐灌顶,“只要大师救我,我愿归入佛门,散尽家财,修路建桥,造福百姓。”
佛果微微歪着头看着阎铁珊,她晃了晃左手的莲灯,“看见莲灯的火焰了么?”
“火……火?”阎铁珊想到提灯童子的规矩,连忙垂眼看向那白色的莲灯。他眼睛一眨不眨,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滴了下来。
“看见了么?”
“看,看见了。”阎铁珊发白的嘴唇微微抖着,“白,白色的火。”
“白色?”佛果垂目看着莲灯,倒是没想到这人竟然看见的是白色的火焰。
“真的,我真的看见了。你相信我!”阎铁珊双目微凸,“我没有骗你,真的是白色的。”
阎铁珊身后的花满楼闻言微微侧了侧头。
提灯童子的传说,他也听说过。不过江湖纷纷扰扰,他以为不过又是哪里夸张的传言,可今日……而且,他看见的明明是绿色的火焰。
“你摸一下灯芯。”
阎铁珊听话的伸出满是鲜血的手,那手刚一触到莲灯灯芯,那灯芯便像被点燃一般,簇的一声,冒出来白色的火焰。
佛果这才笑着点点头,“不错。灯亮了。”
阎铁珊闻言心中狂喜,“那,那我……”
“灯既亮了,你自然也活了。”佛果小手一指,阎铁珊顺着那手指看向自己的胸口,果然,那里的血洞已经消失不见。他感觉身体又充满了生机和力量。
“我……我好了?我好了!”他从地上窜起来,兴奋的摸着自己的胸口,尚有点不敢相信。
“这……莫不是神仙手段。”陆小凤走到花满楼身旁,小声嘀咕。
“阎老板好了?”花满楼侧头看向陆小凤。
“好了,好的不能再好了。生龙活虎的,看起来比之前还健康。”
“那便好。”花满楼欣慰的笑了。能挽救一个生命,总是让人高兴。
“……”陆小凤摸了摸嘴唇,他本也没想要阎铁珊的命,若不是上官丹凤偷袭,他本来想好好和阎老板谈谈,和平解决双方的争执的。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不必谢我。”佛果捏了个莲花指,“你此生虽有小过,但无大错。我佛慈悲,你既发下宏愿,便要依此而行,若违背誓言,必定立毙当下。”
“是。”阎铁珊双手合十,“待弟子处理完这凡尘俗事,便依誓而行,不敢违背。”阎铁珊说着,身心彷佛都受到了佛光普照,变得平和无比。
佛果点点头,暗道如此才对。不思修行,不思救世,整日里打打杀杀,奢靡享乐,非善道也。
佛果环顾四周,这个小世界太不平和了,非善道。她宏扬佛法之路,任重而道远。
阎铁珊虽尚未出家,但在场所有有眼睛的人都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丝佛性。陆小凤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一个人的变化,真的可以这么大么。
阎铁珊并不理会在场的人惊讶的眼神。他活着的这三四十年,从未有一刻如今日这般平和舒畅,他转身面向莲池边的上官丹凤。
“施主,在下不知你是谁,若你也是为了金鹏王朝而来,在下只能说你找错人了。”
“哼!我是金鹏王朝的丹凤公主。”上官丹凤从刺伤阎铁珊后,又看着阎铁珊如今生龙活虎的样子,早已惊呆。
她将将回过神,手持长剑指着阎铁珊,“你便是化作灰,我也不会忘记你背叛金鹏王朝的仇。”
“当年金鹏王朝破灭,我和其他几人带着小王子一起逃出来。本想用带出来的财富复国,但小王子见中原繁华,不愿再辛苦复国。我们几人苦苦劝解,小王子不为所动,如此我们才将宝藏平分,各奔东西。”
“你还在狡辩。”上官丹凤不为所动,“若不是你们背叛我父王,我父王何苦一介王储,却生活在那破旧的宅子里。你能活一百遍,我便能杀你一百遍。”
“是否是狡辩,在下愿与小王子当面对质。”
“在下也愿与小王子当面对质。”从水榭外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众人望去,便见一个身着白衣,花白头发的老者走了进来。
“独孤一鹤。”西门吹雪本抱剑看戏,此刻见独孤一鹤走进来,立马捏紧了手中的长剑,身体紧绷宛如一柄马上要出鞘的神兵利器。
“是峨眉掌门。”陆小凤也在花满楼耳边轻声说。
“老友,多年不见。”阎铁珊看着眼前已经头发花白的故人,微微一笑。
“多年不见。”独孤一鹤也是感慨万千,不过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他看向上官丹凤。
“大金鹏王朝嫡系的脚趾皆是六指,在下愿与阎铁珊一同与小王子对质,这位姑娘是否也应向我俩证明自己的身份。”
六指?
陆小凤摸着唇角的手愣住了,他可是知道眼前这个上官丹凤可不是六指。感觉自己上了个大当的陆小凤微微眯了眯眼睛。
“你们既然要对质,那便到我父王的宅子里来吧。”上官丹凤话落,纵身一跃,便如一只燕子一般飞过了外墙,消失不见。
随着上官丹凤的离去,喧闹一时的水榭忽地便安静了下来。
佛果左看右看,看着这一群贪嗔痴妄摇了摇头。“埋葬死者,救治生者,莫忘誓言,切记切记。”
言罢,佛果提着灯慢慢往外走去,踏一步,刚才沾上衣鞋的血迹便退一步,直到走到门外,便如尘世中一白玉,洁白无暇,消失在人群中。
“多谢大师。”阎铁珊躬身行礼,目送佛果远去也不曾直起身来。
“抱歉了大老板。”陆小凤有些愧疚的将阎铁珊扶起,“是我被人欺骗,险些害得你丧命。”
“陆小凤若是垂头丧气,可就不是陆小凤了。”阎铁珊并不在意,他仍旧豪爽的冲陆小凤大笑,却没了之前的那种别扭感。
“且不说此番是福是祸呢。你不必放在心上。”
“大老板虽不追究,但终究是我们的过错。”花满楼冲阎铁珊拱了拱手,“抱歉。之后若有花满楼能帮到忙的地方,请大老板不要客气。”
“言重了,言重了。”阎铁珊摆摆手,“刚才若不是七童耗费内力为我保住心脉,我恐怕也等不到大师。”
他叹了一口气,“诸位虽看我家财万贯,但我这心里没有一日是踏实的,我邀请武林豪杰,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担惊受怕几十年,如今可好了啊,可以睡几日舒服觉了。”
“大老板真的要归入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