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最合适》必予蔷薇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

　　一路沉默的黎束一进包厢的门就注意到了这朵自己即将要签下的小白莲。
　　饿狼般地眸光漆黑一团，牢牢黏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暗自观察。

　　她今天的风格又不一样了。
　　束起了高高的长发，宽松的浅灰色卫衣搭配一条深蓝色宽松运动裤，脚踩一双白色老爹鞋。
　　精神百倍的穿搭让人感觉元气满满，精致的眉眼，适宜的淡妆，又让人如沐春风。

　　心中只觉得一个字，‘好’，而且是很好，特别好。
　　风格多变，切换得来去自如，完全具备艺人的素质。

　　只是……她刚刚叫我什么？黎——总——？
　　跟别人都是哥哥哥哥哥哥的叫，到了我这里就成了黎总？
　　也是，在我这翻车都翻进了沟里，也就没必要再和我演戏了是不是？

　　看她，又装出一副岁月静好，温顺乖巧，妥妥的绿茶模样。
　　几句‘哥哥’就把这几个兄弟骗得团团转，一个个的都单纯得可以。

　　就该亲手揭开她的假面具，让她以真面目示人。
　　好让兄弟几个别被她假装出来的温柔善良的表象所迷惑。

　　男人最吃的就是绿茶女的套路，这位可不是一般的茶。
　　就让哥儿几个好好见识见识，茶的高级。

　　黎束心中一有所想，便付诸于言语之间。
　　试图像上次在博物馆一样激怒她，让她现出伶牙俐齿的原形。
　　“迟到太久，我不太好。”话也说得冰冷。

　　“……” 云黛无语。

　　看到没？
　　这是人干事？？
　　哪有上来就找茬的道理？？？

　　我不介意……吧？我该介意的……吧！

　　心里又开始接着刚刚的心理暗示一遍又一遍地试图降火，内心再次重归平静。
　　可一旁的阮湘早已一怒而起，“这位的阴阳怪气我可真是受教了。”

　　黎束沉声反问，“阴阳怪气？迟到有理？”

　　趁阮湘这颗炸弹未引爆，一云黛脸真诚的起身扫视四周，嘴上是万分歉意。
　　“抱歉，的确是该向各位说抱歉的，我们半路迷了路，但这都不是我们迟到的理由，还请各位哥哥们海涵，我以茶代酒，给大家赔个不是。”

　　说着起身，姿态优雅，点茶奉茶，先浓茶一杯，饮后添炭，再轻点薄茶，薄茶半盏，一口而入，动作标准，礼数周全。

　　黎束冷眼旁观她的整套周全的‘礼数’、炉火纯青的‘表演’和状似轻车熟路的‘卖弄’。

　　见招拆招，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这里的茶，和你很像——”
　　“都是高、级、茶——”
　　“得慢慢品——”

　　这个奇葩男，阴阳怪气。
　　一个劲儿地在这给我刷存在感。
　　内涵我是绿茶、还是高级的、还得慢慢品。
　　上次说我白莲我认了就算了，看来他没还没尽兴。
　　跟大奇葩讲礼根本没用，狗嘴里吐出来的都是恶言恶语。

　　只有让他当众丢丢脸才会记忆深刻，云黛的心里终于打定了主意。

　　好好说话没卵用，还得从头教你学做人，教学模式一开启，从古至今，看看而来，讲个不挺。
　　“《茶经》中有云，‘茶者，南方之嘉木也。’意思是说，茶是我国南方最珍贵的常青树。无论是文人雅士，还是贩夫走卒，谁人不晓茶之妙处。”

　　“它亦俗亦雅，茶之美，美在动静之间，美在自然脱俗，美在音缈诗韵，美在禅意清幽，美在人间烟火。”

　　“所以，按你所说，高级茶应该的确是美中之最的存在，您用它来形容我，我觉得不妥……”

　　“一万个人心中有一万个哈姆雷特，您认定我是高级茶，别人可不一定这么想……”

　　众人听得入神，诺大的包厢里只剩刚刚云老师话尾的余音。
　　想——想——想——

　　呼，舒服。
　　句句连珠，放炮似地一炮一炮做完前情铺垫。
　　说完云黛顿觉整个身体里的浊气都被清空排净，还没解气，待余音休止。

　　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口茶，秀眉慢慢拧起，缓缓地开口，“还有，这茶……”

　　停顿几秒，本就不太认可的语气里再添几分较真。
　　“我刚刚细品了一口，其实这茶，真的算不上是，高、级、茶。”

　　较真里还带着老师苦口婆心劝退的画面既视感，大大方方地看向黎束。
　　“所以，我建议黎总，如果可以，您最好忙里偷闲好好学学品茗，再出来评级……”

　　全场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大概是第一次见识到，有人骂人像上课。
　　只有黎束和阮湘两人在一旁神态自若，习以为常。

　　和云黛只有一人之隔的阮烯看两人情绪不对，率先反应过来，小抿一口清茶，思前想后还是吐了出来。
　　“嗯，这茶还真不算是高级茶，黛黛咱别听三儿的，他都还没喝。不过黛黛咱就别谦虚了，美咱们是真的美，他说的意思吧，就是像你说的一样，是赞美的意思，你千万别多想……”
　　说完，自己都觉得解释得太过牵强，默默住了嘴。

　　主位上的杨渝则双唇紧抿，看向黎束，往日一向温和的脸此时敛容屏气。
　　“三儿，你刚刚的话说得过了，师妹，我代他向你道歉，你千万别介意。”

　　坐在阮湘对面的罗耀也实在听不下去，开始帮腔。
　　“三哥你可真行，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寒颤人，以后你还是闭嘴吧，黛黛咱别理他，他有病得治。”

　　和黎束站在一起的林季元一句话没说，若有所思，貌似中立。
　　只见他极有眼色地迈开步子走到杨渝所在主位的右手边，与云湘对面而坐，生硬地转开话题。
　　“这里的刺身看起来不错，主厨应该是从日本请过来的，食材也都是从欧洲空运过来的，等下多吃一点。”

　　黎束虽然因此成了众矢之的，却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如既往的冷酷冷漠冷血。
　　只是，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眼底隐下了一抹奸诈得逞的笑意。
　　似乎在说，看吧，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

　　可他心底却实实在在地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
　　失落里还夹杂着……一丝，不知所措。
　　这些陌生的情绪他从没体会过。

　　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涌上心头。
　　是拆穿了，那之后呢？
　　没有答案。

　　背靠着椅背一直都在沉默不语的阮湘一脸冷漠，全程看戏。
　　待所有演员演够了，逐一谢了幕，她才眼眸锋利扫视四周，开始出头。
　　话不留半点情面，“今天谁请客？原本约好的人是谁？这些鬼都是干嘛来的？”

　　对面的罗耀沉默着低下了头，主位上的杨渝满脸愧疚地起身揽下罪责。
　　“是，是我叫他们来的，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本想着大家都是朋友，一起出来见见也不勉强，没想到……”

　　话还没完，就被阮湘意犹未尽地打断，“不勉强？我……”

　　刚要继续，就看到一左一右自家哥哥和闺蜜对着自己狂使眼色。

　　“我没关系的，湘湘你也别气，大家都是朋友，难免有矛盾嘛，话说开了就好了。”
　　云黛视线若有似无地从立在门口的黎束身上扫过，不甚在意地开口，缓解了全场的气氛。

　　阮烯也紧跟着打圆场，指着自己对面的空座。
　　“三儿，你也别傻站着了，赶紧坐下吃饭。”

　　这一餐虽然开始得不太愉快，但大概是因为座位的安排，云黛眼不见心不烦，除了那么半刻不虞之外，一直都笑吟吟地在和左右闲聊。

　　罗耀一开口就没完没了。
　　“黛黛，听说你面试成功了？顺利加入四哥的文物修复团队了？”
　　“你们都不知道，我们黛黛可厉害了，听她讲解文物那可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可真是古文物界的小仙女。”
　　“老三，你们修复团队都是糙汉子，有我们小仙女的加入那就更不得了，这次再多挖出来几个稀世珍宝好扬名立万。”
　　“……”

　　云黛被他说得羞愧难当，转头看向杨渝，微微一笑。
　　“我也是初出茅庐，还是要多谢师兄的信任。”

　　从刚刚的尴尬中解脱出来的杨渝不禁莞尔。
　　“师妹的实务操作水准之高，在我的团队算是屈居了，有师妹的加入定会如虎添翼。”
　　“还有，小师妹虽然加入了我的团队，但因为她还在读，所以她的工作模式相对独立，不参与小组工作……”

　　话题被带起，气氛开始活跃。

　　阮湘趁乱悄悄凑到云黛耳边，“云乖巧，这你都能忍？”
　　云黛眨着那双大眼，一脸无辜，“忍？我忍什么了？”

　　想了半天才想通。
　　“啊，你说的是大奇葩啊，他有什么好让我忍的？他刚才说了什么我早都忘了。”
　　“而且他说的话你根本就不用在意，反正也没好话，就把他当空气，要不就是庸人自扰之。”
　　“我现在只求把这个文物节目给做好，和他保持正常的工作关系，等到这个综艺一结束，我一交差就走人。
　　“从此道不同不相为谋，而且湘湘，我觉得吧，那个奇葩男脑子不太好使，咱们就宽容一点，权当是对智障人士多些关心吧。”

　　在众人笑谈之间起身，来到大厅前台结账，说好请的客绝不能食言。
　　如果请一次客就能和这一大群奇葩就此切割，那可是最好不过。

　　刚拿出手机准备扫码支付，只见从后面伸过来一只拿着黑卡的手，“刷我的。”
　　回头一看，又是这个脑子不好使的。
　　云黛心里只想着抢单，转头对服务生说，“别，别刷他的，我扫码就好。”

　　可服务生还是极有眼色地接过了身后的银行卡，扣了钱，双手递过来一张票据。
　　还笑眯眯地说了句，“小妹妹，还是绅士买单的好。”

　　绅士？云黛对她的用词不敢苟同。
　　默默接过票据，仔细记住金额，三千三百六十块。

　　黎束沉着脸，说出来的话冷淡中透着一丝僵硬。
　　“我今天……的话，多有冒犯，为表歉意，这顿理该我请。”

　　云黛对他的道歉感到十分意外，这还像个人样，孺子可教也，此请甚合情理，准奏。
　　“那既然你有意弥补，我也不好勉强，但这顿饭本来该是我请，这人情我先欠下了，以后若有机会，我再回……”

　　边说边不动声色地后退，
　　和这人保持距离，远，远，再远。

　　只是，周身空气被飘来的丝丝缕缕浓烟迅速缭绕，一股脑儿地飘至鼻尖。
　　越来越浓，越来越烈，人也跟着越来越难受。
　　“阿嚏——咳咳——阿嚏——阿嚏——”

　　眼眶越发地痒，喷嚏咳嗽齐来。
　　胸越发地闷，气也越来越短。

　　黎束看着面前上一秒还吐字清晰，说话流畅的妙人状态一点一点变得不对。

　　双眼瞪大，眼泪呈线，泪滴如柱，鼻涕也跟着一起往下流。
　　那张小脸因呼吸不畅而憋得通红，纤弱的身体因没有支撑而摇摇欲坠。
　　她一只手紧紧扣住胸口，一只手在空中盲目地胡乱抓挠，像是要喊出救命一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黎束眉头越锁越紧，连忙伸出手把人揽紧在自己怀里，给她支撑的力量。
　　平常淡定的眸子染上了从未有过的慌乱，往日如冰一样冷漠低沉的话音里带上一丝未曾察觉的颤抖。

　　“你……怎么了？”

　　“……烟……药……烟……”

　　怀中女孩的小脸紧皱，双手紧紧攥住自己胸前的白色衬衣。
　　趁着意识尚存，借着凌乱的气沉重喘息，从嘴里勉强顺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
　　待她费力吐出几个字后，呼吸越来越弱，脸色被憋得发青，连眼中的光也渐渐褪去，变得暗淡。

　　黎束感觉每一秒钟都煎熬在心，时间漫长得像是几个世纪。

　　在一片手忙脚乱之中理智迅速回归。
　　依稀记得上次，她也有过类似症状。
　　当时那个阮家老幺还说……

　　她有病，什么病？
　　药？带药来的吗？
　　烟？不能闻烟味吗？

　　大厅前台的服务生看到这边有紧急突发事件，立刻叫来其他工作人员帮忙。

　　眼见着这个刚刚在结账时俊脸沉郁的男人此刻手慌脚乱，牢牢抱起怀中难于呼吸，意识不清的女孩，大步匆匆来到大厅休息区的沙发上。

　　黎束先是疾色匆匆地对着工作人员言简意骇，“弥生包厢，去拿药。”

　　边说边不遗余力地拍打着女孩的背给她顺气，一遍又一遍。
　　眉眼焦灼，嗓音沙哑，低声疾呼，一声又一声。

　　“呼，吸，呼，吸，呼，吸……”

　　“别睡，你别睡……”

作者有话说

　　急了急了他急了。
黎束：高级茶我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