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完结以后》茶己昭

68、曲终

　　“老人家，请问往占荷台是往这边去吗？”
　　坐在路旁石头上小憩的老人从半睡半醒中醒来，抬起头，看着眼前背着一个包袱的少女，用拐杖朝着岔路口的一边指了指。
　　少女谢过他，就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而老人却看着她若有所思，最后还是从背篓里取出一叠装订成册的白纸，用细毛笔写了起来。
　　小山雀在他头顶的帽子里打了个小盹，醒来看见他低头正在写着什么，随口问道：“你又有什么感悟了？”
　　老人只是简单写了几句，便将笔放下，收拾收拾准备再一次启程了，闻言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轻叹了口气：“只是在想轮回是否有必要存在。”
　　小山雀可没忘他的特殊身份，便在帽檐上啄了两口：“还不是你们搞出来的，要我说，死了便死了，一了百了，清清白白，要什么来世。”
　　老人只是乐呵呵地笑着，这么多年他带着小山雀游历世间，见的人多了，心气也渐渐地沉积下来了，也不会和它计较什么。
　　虽然他的不计较换来的是小山雀的得寸进尺：“说起来你是不是快死了？你死了是去轮回还是去哪？”
　　李小明将东西一样一样收好，就准备继续上路了，并没有回答它这个问题。
　　“......要不你看看我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给个机会吧。”
　　“当人也行的。”
　　“......”
　　老人突然停下脚步，小山雀还以为有戏了，没想到他却道：“你是回东陆吧。毕竟那里才是妖修的地盘，有陆宛和甯枝，你也能过得不错。”
　　他已经很老了，约莫有八十岁了吧，对于一个凡人来说生命也快走到了尽头，他也是心有预感，才会结束游历，提前回来长生宗。
　　小山雀也收起了玩笑的意味，多年相处，它还是有点舍不得自己的座驾，有些闷闷不乐，但对于他的安排又没什么异议。
　　邱小雨在剑阁听说长生宗“那个说书的”回来了，立马兴致勃勃地去了长生宗。
　　长生宗的一些新生弟子已经抢先把他围住了，就在十二峰的山脚，他见多识广，偶而还会有些稍微有点深度的句子，特别吸引这种刚入门的年轻弟子。
　　可惜邱小雨来得晚，说书的似乎已经收工了，围着的人也陆续散去，正好给她腾出了空间。
　　邱小雨也已经不似当初那么天真，稍微有了点沉稳的气质，但也只是稍微，每次见面她都还是会忍不住揉揉小山雀。
　　在小山雀眼里，她就相当于幼崽，作为一只成熟的大妖，它不会和幼崽生气。
　　李小明将纸稿整理了一下，郑重其事地在封面上写下了第八卷，然后就递给了邱小雨：“我就不上去了，你替我送上去交给宗主吧。”
　　他写的这些东西最后都交给了楚秀，存放在藏书阁里。
　　长生宗的藏书阁里向来是什么东西都有，邱小雨也未放在心上，只是问道：“那你呢？”
　　“我？”李小明拿起拐杖，站了起来，却没再背他的背篓，“我也该走了。”
　　“去哪里？”
　　他呵呵笑了起来，身形却逐渐模糊起来，好似流沙一样，风一吹，就吹走了他半个肩膀。
　　邱小雨睁大了眼睛，甚至伸出手想去抓住这些细沙，但终究是徒劳，风里最后只剩下了一句似喜似忧的话。
　　“去我该去的地方。”
　　——
　　“......然周游以来，见山见水，未见其道，吾将往矣，不入轮回......”
　　沉均信看了一半，听见有人推门而进的响动，立马将信收了起来，塞到一堆废稿下面，装作闭目养神的样子。
　　不知道该得益于谁，沉均甚至觉得终年阴云的魔宫上空都放晴了，投射在院中的清池里，波光粼粼，煞是好看。如今清风微动，薄纱飘飘，恬静怡人，烟香缭绕，和当初在东陆小住的几个月倒有些相像。
　　推门而入的当然是萧浪了，他端着一盘菜，还神秘兮兮地盖着，不让人看见。
　　沉均瞥了一眼他脸上的煤烟，对这道菜不是很自信，但是萧浪一脸难耐的激动之情，大有要亲自喂他的趋势。
　　自打他开始依赖起这固魂的香后，就再没踏离一步，连对战都是邱小雨顶上。为何他并没有说，但他不说，萧浪也心知肚明，二人心有灵犀，很有默契地自然接受了这件事情。
　　唯一的不好就是萧浪总是会花时间钻研他并不拿手的厨艺，虽然说是照顾他没法离开去大陆游历的委屈，但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自己亲手动手做。沉均突然有些后悔借天道之手解除了无情道。
　　“这是在鹊巧芙蓉楼里学来的，好像是叫什么八方来祝，你快尝尝看！”
　　新菜品神秘的面纱被揭开了，居然有些意外不是焦黑，虽然卖相也不算好，但好歹能看，闻起来也没有奇怪的味道。看来是进步了。
　　沉均接过他殷勤递来的筷子，从乱七八糟的配菜中夹了一块肉，却并未品尝，而是问道：“你最近有在修炼吗？”
　　虽然他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这三天两头地下厨房，修炼的可能性并不大。
　　果不其然，他看见萧浪脸上的笑容一僵，然后偏过头，兴许是在编织借口，才会好半天才语速缓慢道：“小雨最近有私事，不能打搅她。”
　　这个借口实在是太烂了，邱小雨都闲得去单挑剑阁了。沉均并未拆穿他，只是继续道：“不实战，也可以入定积蓄灵力。”
　　萧浪点了点头，敷衍应和，立马就转移话题：“要凉了，快尝尝吧！”
　　架不住人的热情，沉均还是勉强尝了一口，中规中矩，不算好吃，也不算难吃，他仔细品味了一下：“你是不是忘了放什么佐料了？”
　　“有吗？”
　　得知是技术上的问题，萧浪立马紧张地开始查看是不是真的少放了什么。
　　就在他准备再来一次的时候，沉均打住了他：“你该去入定了。”
　　萧浪有些犹豫不决，左看右看，就是不行动，还有些委屈：“这至少先把这盘菜学会吧。”
　　沉均面不改色：“你是来做菜的还是来修炼的？”
　　萧浪：“......”
　　终于把人送去入定了，沉均重新回到了堂前，刚一坐下，就有人敲了敲门框，沉均转过头，见是镜水。
　　镜水在他旁边坐下，先上手给香炉里填了点新料，这才开口：“距离上一次雷劫过去多久了？”
　　沉均叹了口气：“有话直说吧。”
　　镜水看见桌上那盘菜，也就不卖关子了：“他在故意压制修为。”
　　萧浪最近老是找些有的没的事来做，沉均也料到了。
　　见沉均完全没有惊讶的样子，不知道他俩什么问题，镜水也就懒得再多管闲事了。
　　“你叫我来，可有什么事？”
　　沉均抬起头，拉了拉衣袖，露出手腕，向镜水展示那些红色的花纹，红得像血，纹路像是碎掉的瓷瓶，但擦不掉，是从皮下浮现的纹路。
　　镜水只看了一眼，便看向他：“尊主可还记得，当初布阵时我就曾说过，我并不能保住你神魂不散。”
　　到现在，连固魂的香也顶不上什么用处了，阵法开始溃败，神魂随时可能消散。
　　沉均收回手，刻意用衣袖掩盖那些纹路，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可还有什么法子，能够延长一点时间？”
　　镜水难得叹了口气：“延长时间的法子我都已经用上了。尊主，莫非你们想永远保持这种状态吗？”
　　萧浪一直压制修为不想渡最后的雷劫，他也何尝不是眷念此时此刻，不然又为何会对他百般纵容。
　　他兀自沉默着，发着愣，连镜水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察觉。
　　还是一股无形的威压让他警觉，以为又是那紫眸人，可等他面色不悦地看向来者时，却意外地发现并不是紫眸人，而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个头很瘦小，原本该是五官的地方却是一片空白，他稍作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李小明？”
　　那人点点头，然后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坐下。
　　“假期结束，我要走啦。”
　　声音却是系统那种机械的稚嫩童声。
　　沉均看着他良久，才缓缓道：“你作出选择了吗？”
　　对方轻轻点点头，然后站起身：“作为凡人游历世间这段时间我很开心，但是，生老病死依旧是逃不开的定局，我不想再入轮回，再一次经历这些。”
　　李小明会选择重回天道，这也在沉均意料之中，他本就生而为天道，一时的繁华迷眼终究是一时，最后他想要的依旧还是身为天道的掌控力。
　　看着缭绕的烟雾，李小明突然问道：“这是最后一道雷劫了吧？”
　　沉均点点头。
　　“你也会回去的吧？”
　　回去是必然，萧浪飞升他怎么可能独自留在这里，况且，以他现在的情况，他也撑不了多久了，他最近甚至不敢离这香太远，生怕一个没聚住就散了。沉均低下头，看了看已经蔓延到左手手背上的纹路，点点头。
　　“他好像和你说了什么很恐怖的东西，才会让你这么犹豫不决。”李小明叹了口气，而后一招手：“在走之前，清仓大甩卖吧。”
　　熟悉的商店界面展现在他眼前，但大多都空了，只有随机抽奖还亮着。沉均不明所以地看向李小明，只是可惜没办法通过表情判断他的意思。
　　好在他会主动说出来：“试试吧，或许会有什么好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