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之泪》澹台之月

1、楔子

　　公元713年 倭国南部海域

　　白色的海鸥在蓝色的天空下且飞且鸣，悠长的鸣声在咸腥的空气中回荡着，继而被海风撕裂，那声音听在耳中，很有些凄厉。金色的阳光从白云的缝隙间流泻下来，在海面上方垂下了一重重灿烂的帘幕。海天一线间，一个突兀的暗色的小点孤零零地嵌于其上，隐隐约约地，还可以看到几个树冠状的暗影从那黑点上部探出了头来。

　　湛蓝透明的海水拍打上了象牙白色的沙滩，在黑色的礁石上溅起了一蓬白色的泡沫。但当那清亮的海水再度退回到大海的怀抱时，其中，却沾染上了几丝不透明的蓝，浓浓的化不开，融不掉。

　　很快，更多浑浊的蓝色液体加入了涌向海洋的大军，一股腥甜的气味在空气中散播开来，浓烈的，甚至将那大海的咸腥之气都盖压了下去。

　　扑的一声，沙滩上溅起了一小蓬象牙白的沙雾。一具洁白如玉的身躯被毫不怜惜地掷到了地上。

　　薄若蝉翼的衣摆一层层地在沙地上铺展了开来，华美轻盈的有如盛放的白色牡丹。裸露在外的修长双腿还未完全化形，几翼淡蓝色的鳍状物从踝骨的位置上伸展了开来。薄薄的鳞片反射着太阳的光辉，看起来，就像是有粼粼的水光在上面流动一样。

　　线条优美柔和的背上，长的不可思议的水蓝色发丝顺着身体的曲线滑落到了身侧，仿佛为这具身躯披上了第二层外衣，也将这人的面容密密地遮住了。

　　“老大，都抓住了，一个没落！”粗嘎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得意，面容被贪婪的笑容扭曲着的男子，邀功似的揪住手中年幼女孩的头发，将她推到已被聚集起来的人群里，随即退到了一旁。

　　被唤作“老大”的男人站到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上，俯视着这些鲛人一族最后的幸存者们。

　　在宗族领地被袭之时，被保护着逃走了的，大都是女人和孩子。虽然这批鲛人里也有几个不能用的男童，但总的来说，比之前的几次收获可是要丰盛多了！

　　满意之色充溢眼底，一挥手中的长戟，男人得意地仰天长笑了数声。

　　“开始吧！”

　　得了令的众喽啰，兴奋地哄笑了一声，立刻动手将所有女性鲛人都拖了出来，甚至连尚在襁褓中的女婴都没有放过。

　　挥动起手中的皮鞭，闻之令人心悸的啪啪声夹杂着尖锐的痛呼立时响彻了整个沙滩。不同于人类的蓝色血液从皮开肉绽的伤口中涌了出来，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愈发浓烈。但所有施暴者眼中都没有一丝犹豫与同情，此刻，他们的心已是被贪婪与残暴满满地占据了。因为，他们知道，这惨叫，将为他们带来利益……

　　年幼的女童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酷刑！很快，哇哇的哭声便爆发了出来。豆大的泪珠便顺着她眼角滚滚而下，却在落于沙地之前化作了一颗颗浑圆的莹白宝珠。

　　“噢噢噢！出来了出来了！”扔下手中的鞭子，面容猥琐的男人手脚并用地扑了过去，像是生怕被别人抢了他的战利品似的两手一捞，和着沙子将那些珠子全部塞入了怀中。

　　“嘁！”旁边的同伙见状，不知是不屑还是嫉妒地从鼻中喷出一口气，手下却是不停，鞭子一鞭重于一鞭地劈了下去。

　　不多时，更多的哭声、求饶声响彻了整个海滩，却很快被众人贪婪狂喜的笑声冲了个七零八落。

　　维持着刚才被扔到沙地上的姿势，银鸢微微侧了头，睁着无机质宝石般的湛蓝眼眸，从垂落脸侧的发丝缝隙间，旁观者般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但紧攥成拳的手，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不能冲动，现在不可以激怒他们，等他们拿到了所有的泪珠，一切就可以结束了。现在只有忍耐，才能保住族人的命……这样反复告诫着自己，银鸢阖上了眼帘，任由刺耳的声音固执地钻入耳中，却不再看一眼那边的景象。

　　可惜他不知道，他们已是这世上仅存的鲛人了。其他的族人，在被榨干眼泪之后，都已作为余兴节目被残害了。而等待他们的，也将是相同的结局……

　　“老大，这个已经没用了！”

　　这时，一个尖锐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了过来，银鸢一惊，回头，却见一名才七八岁年纪的女孩正被人拎着头发，送到了那个“老大”面前。

　　那女孩的身上已是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撕裂的鞭痕深可见骨，蓝色的鲜血泉水般地涌了出来，将她的全身都染作了海洋的蓝色。此时她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即使是被人揪住了头发，也再发不出一声痛呼。紧闭的眼帘下，两道刺目的蓝色蜿蜒而下，一滴滴地滴落到了象牙白的纯净沙地上，砸出了一个个浅浅的淡蓝色小坑，却再也化不出那美丽的泪珠。

　　银鸢心脏一缩。那些人…竟是一直鞭打她们，一直到流干了眼泪、流出了血泪也还是不肯放过她们吗！？

　　居高临下站着的男人轻蔑地瞥了一眼已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女孩，手中长戟向前一送，便轻易地穿透了她的胸膛。

　　在一众手下的哄笑叫好声中，男人竖起长戟，将女孩挑在了戟尖。

　　兴味盎然地欣赏了一会儿她痛苦挣扎的姿态，男人猛然发现几缕蓝色的鲜血正顺着戟尖流了下来。厌恶地皱了皱眉，男人随手一挥，长戟轻易地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圆弧，将那女孩甩脱了出去。

　　带着一道弧形的血迹，女孩不偏不倚地摔落在了银鸢身侧。

　　瞳孔一缩，银鸢微微颤抖着向她伸出手，却在下一秒，被那女孩紧紧攥住了手指。

　　浸润在血液中的眼睛猛地睁开，女孩望着银鸢湛蓝的眼眸，就着最后一口气，不知是悲是恨地哽咽道：“银鸢哥哥…为什么…只有我们会流泪……！为什么你不会……！为什么要变成珠子…为什么…为什么……”

　　口中喃喃着，女孩不再看向银鸢。转眸望向天空，那里，蓝天还是一如以往的高远宽广，白云也还是一如以往的洁白纯净。

　　怎么会这样呢……？女孩用尽最后的气力想道。即使在这样的天空下，血流满地，那天空…也还是能不为所动地，一直干净下去？

　　多么残忍啊…这天空……！

　　女孩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天空，任它在她满是鲜血的眼中投下浅浅的倒影，为她渐渐失去光泽的眸子，刻下最后的光明……

　　脑中一片空白，银鸢将手指从女孩手中抽了出来，伸手缓缓阖上了她的眼睛。

　　他也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鲛人能化泪成珠？为什么人类要将鲛人的眼泪视若珍宝？为什么，这些人在得了泪珠之后，还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用沾满女孩鲜血的手捂住双眼，银鸢此刻最想问的，却是，为什么男性的鲛人流不出眼泪……？

　　如果，他也能流泪的话，至少，还能分担一些她们的痛苦……

　　然而，残忍的游戏还没有结束。

　　所有鲛人的眼泪都已经被榨干了，接下来，是娱乐时间了……

　　“老大你看，这次居然还抓到一条怀孕的母鱼呢！”一个身穿褐色水干的矮小男子说着，一脚踢到了一名年轻女子的背上。

　　女子痛呼了一声，被踢得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而她的双臂，还不忘交叠着保护住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哦？是吗？这可有意思了……”被唤作老大的男人提着长戟，一脸兴味地从黑色的礁石上走了下来，朝她缓缓踱了过去。

　　“不要！你们想对我姐做什么！？”

　　这时，一名十来岁的少年突然从人群里跳了出来，想要冲过去，却被旁边的喽啰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只得惊恐绝望地望着那个男人朝他最后的亲人一步步走了过去。

　　那年轻女子此时已经坐了起来，却无力站起身，只得手脚并用着一点点向后挪去。

　　她分明看到了，眼前这个魔鬼一样的人类眼中，满是血腥的杀伐之色！

　　本能地伸手捂住了隆起的腹部，女子惊恐地连连摇头，不断后退着，却是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离她两步远处，男人停住了脚步，将长戟换到左手，向着他的手下们伸出了右手。立刻，机灵的手下将一把太刀恭敬地送到了他的手上。

　　“你要干什么！？住手！住手！”看那人缓缓将刀拔了出来，被摁在地上的少年猛烈地挣扎了起来，“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姐一根汗毛，我一定要了你的命！你听到没有！我一定说到做到！”

　　听到这话，银鸢脸色立时大变。

　　糟了……！

　　果然，男人冷笑了一声，刷的一下将那两尺多长的太刀全抽了出来：“你想要了我的命？那我倒想看看你要怎么要了我的命！”

　　又上前了一步，巨大的黑影将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年轻女子整个包了进去。虽是背着光，女子还是清楚地看到了，眼前这个人类脸上的残忍笑容。

　　白亮的光弧在空中一闪，只是轻轻的“噗”的一声，一道蓝色的血雾便已喷入了空中。

　　“啊——！！”女子惨叫一声，捂着已被开了一道几十厘米长的口子的肚子，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没有停顿地，太刀的尖头刺入了那道血淋淋的裂口，转瞬便挑出了一个已然成形的胚胎。

　　巴掌大的胎儿，上半身与人类的胚胎一无二致，而下半身，却是一条长长的鱼尾！

　　浓稠的鲜血顺着那长长的鱼尾滴落下来，转眼便在地上积聚出了一汪小小的血潭。

　　“姐——姐……！”

　　摁着他的喽啰嬉笑着松了手，少年嘶吼着，半滚半爬地扑了过去，双手按住女子腹部的那道吓人的伤口。

　　然而，粘稠的血液很快便从他的指缝间渗了出来，止也止不住。

　　“姐，坚持住啊！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少年绝望地喃喃着，也不知是说给这女子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女子却没有看他，而是颤巍巍地将手伸向了自己的孩子。她的孩子的血，一滴滴的从刀刃上滴了下来，落在了她的手心里。

　　男人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一扬手，将那太刀整个丢了出去。

　　“妖物果然是妖物！”将长戟重新握于右手中，男子一脸厌恶地道，“居然生来就长着鱼尾巴！”

　　女子的眼神随着太刀在空中飞行的弧线落到了远处，然后猛地从口中喷出了一口血来。

　　“姐！姐你怎么了！？”

　　少年大惊，颤抖着用手指一试，那女子却是已然无了气息。

　　绝望冰冷的怒气从他的身上辐射了开来。捏紧了颤抖的拳头，少年从地上一跃而起，不要命地朝害死他姐姐的凶手扑去。

　　“我杀了你——！！”

　　男人不慌不忙地侧身躲过了他的拳头，一脚猛地踢在了他的腹上，将他踢得一连翻滚了好几圈，在沙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沟状痕迹。

　　倒在地上的少年不知是伤的过重，还是悲伤过度，维持着倒地的姿势久久未动。然后，缓缓地，一滴蓝色的透明液滴从少年的脸侧滑了下来。待它落到地上时，那液滴居然变成了一颗湛蓝的圆珠！

　　“这是……！”男人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快步走过去，弯腰捡起了那颗宝珠。

　　在阳光的照耀下，那蓝莹莹的珠子表面泛起了一层水波般的光芒。柔和的光芒如有生命般，缓缓流动着，极其魅惑人心。

　　原来，男性的鲛人并不是不会流泪，只是，当他们流下蓝色的泪珠时，便也是他们悲绝欲死的时候了。

　　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颗蓝色的宝珠上，大家都在揣度这颗独一无二的珠子将能换取多少金子。没有人注意到，银鸢已经悄悄爬到了那把太刀旁边。

　　闭着眼，强压住手指的颤抖，银鸢小心翼翼地将小鲛人从刀尖上拔下来埋入了象牙白色的沙子里。做完这一切，银鸢猛地睁开了眼。

　　圆润的瞳仁此时已紧缩成了猫瞳一样的细线，蓝宝石般的眸子里没有了温度，没有了柔软，此刻，只剩下了宝石特有的冰冷坚硬。

　　握紧了手中的刀，银鸢长啸一声，朝那群恶魔冲了过去！

　　银鸢没有拿过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将手中的刀挥舞成了杀人的利器的。

　　他只感觉到，每挥动一下，一种柔软的阻力便会顺着刀柄传导过来。然后，只要他再用一点点力，刀下就会传来“噗叽”一声——很像他听过的撕裂皮革的声音。再然后，紧随着这一声“噗叽”，响起的则会是一片破锣般的惨叫。

　　这声音虽然很难听，却让他听得很痛快！但银鸢无端的觉得，每一声这样的惨叫，都十分有效地缓和了他心中狂暴的怒火与恨意。

　　银鸢不知道自己总共挥了多少刀，他只知道，最后一刀下去时，一蓬腥臭的灼热液体突然满满地溅了他一脸一身。

　　恍然回神，银鸢这才发现手中的刀刃已经染满了红色的鲜血。溅于脸上的粘稠血液在他的皮肤上上渐渐变凉，然后沿着脸颊缓缓蜿蜒了下来。他甚至可以感觉得到，那浓稠的鲜红色浆液，是如何如不透气的薄膜般，将他脸上的毛孔一个个地堵了起来。

　　银鸢抬手捂住口鼻，想将那令他作呕的气味隔绝在外，却不知，自己的手上也已满是鲜血，这种动作，只是徒增了口鼻中的刺鼻气味。

　　这时，一个圆圆的东西突然骨碌骨碌地滚到了他的脚边。银鸢定睛一看，脚下不由踉跄后退了一步。

　　虽然那东西满是黑红的血污，银鸢还是可以分辨的出来，那是一个人类的头颅！

　　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脸上粘腻的液体，垂眸看了看手中的利刃，再低头看了看脖颈上的利落齐整的断口，银鸢后知后觉地了解到，这便是他干的！

　　他…杀人了……！

　　手上一抖，手中的太刀顺势跌落到了沙地上。

　　几乎是同时地，银鸢突然感到后背一空，然后紧接着，胸前也是一凉。

　　银鸢不由得惊异于自己的感官。他甚至清楚地感觉到，似乎有一个冰凉的东西，从他的胸前探出了头来。

　　慢动作般缓缓低头一看，果然，一个尖锐的三角形从他的胸口内冒了出来。如同一颗早已播种在了他胸腔里的种子，只是正于刚才，才破土而出。三角形的冰冷金属上粘满了蓝色的血液，一点一滴地，汇涌成流，滴溅到了地上。

　　那是他的血。

　　只是停顿了一秒，锐利的戟尖又迅速地被抽了出去。胸口一空，银鸢只觉得似乎有一阵凉风从胸口的贯穿伤中灌了进来，冷得他的心脏都跳慢了几分。脚下一软，银鸢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忽然觉得好累好困，好想睡觉，银鸢只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只要一闭上便再难以睁开。意识游离间，银鸢似乎看到，他的族人们一个个地倒在了地上。他似乎还看到，一道道喷溅而出的蓝色血液在空中划出了数也数不清的美丽弧线，为他编织出了一个美丽梦幻的梦境。

　　这只是个过长的梦吧……？在身体被腾空抛出，再沉入湛蓝清澈的海水中时，银鸢透过透明的海水，望着高远的天空，迷迷糊糊地想道。

　　缓缓合上眼帘，银鸢想，他确实必须得睡一会儿了。

　　今天，他实在是太累了……

　　微凉的水流轻柔地抚过他纤长的睫毛，如母亲温柔的手般，带出了一串黑色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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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2013年 磐云市

　　“‘十三世’？什么鬼东西？”

　　站在这间诡异的店面门前，杨树一脸郁闷地转头问身旁的中年人道。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堂堂保防侦察局中有头有脸的“二当家”，会把他拽来这种地方。天知道局里还有多少情报文书正等着他去处理，他哪里会有这种美国时间来陪他逛店？

　　偷偷观察了一下中年人的面部表情，杨树一无所获。副局温文的脸上仍是那千年不变的淡淡笑容，金丝眼镜微微反射出了白光，将一双内敛的眼眸掩藏在了下面。不过杨树心里却很清楚，那儒雅学者般的眼镜下，藏着怎样一双锐利的眼睛。

　　他是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的。

　　思及此，杨树转头重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景物，出于职业的敏感，他也不由得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所处的环境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在现代化的新城区与仍是古色古香的老城区之间，居然存在着这样一处地方！一条昏暗潮湿的狭长小巷，是通向这家古朴小店的唯一道路。小巷一侧的墙壁上，亮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即使是大白天，这盏小灯也只能在小巷内照亮出一小块半圆形的暗黄区域。小巷暗黑色的砖墙上一片滑腻，似乎已长出了青苔。大大小小的街头广告贴满了墙壁，使它看起来如酒吧后巷一样阴暗混乱。

　　有些不舒服地搓了搓手臂，杨树转回头看向眼前的小屋，不得不在心里暗叹，这家店还真是会选地方，居然弄出了这么大的反差。

　　小屋坐落在一片不大的空地上，周围翠竹环绕，影影幢幢。隐隐的还可以听到细碎的流水声从竹林掩映间传来，将一切衬托得分外清幽。

　　几块形状不甚规则的青石从他们的脚下铺向了店面的大门。暗红色的雕花门窗色泽温润，门上纹饰细腻繁复，线条精妙流畅，即使是杨树这种对古典艺术没有什么感知力的人，都不由在心中叹了一声妙绝。

　　小屋白墙黛瓦，长长的檐角高翘向天，檐下还挂着几个精巧的玄色铁风铃。整间屋子看起来，就如橱窗里的工艺品般精美小巧。

　　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杨树转头问道：“副局，你是要来买什么东西吗？”

　　副局点点头，习惯性地托了托眼镜：“你跟我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他踏着脚下的青石板，缓步来到门前，抬手在镂刻着麒麟、蝙蝠等吉兽的门扉上轻轻叩了叩。

　　然而，门并没有开。

　　这时，杨树也跟在他身后行了过来。见他仍立于门前不得入，不由道：“店里可能没人吧？下次再来好了。”

　　话音未落，一整清凉的风突然从他们身后滑了过去。竹叶摩挲，风铃轻响。沙沙的竹叶之声交融着风铃清脆悠长的叮铃声，将本就幽静空间又染上了一层空灵的气氛。

　　相反于这空明的景象，两人的心中却不约而同地爬上了一层凉意。一种不可言道的微妙感官渐渐触手般地爬满了皮肤，似乎，连空气中也渐渐透出了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息。

　　就在两人心中惊疑不定的时候，随着一声悠长诡秘的吱呀声，面前的雕花漆门缓缓打开了一半。一张半隐在黑暗中的毒花般的面容出现在了门后。

　　不待两人开口，暴露在光亮中的鲜润红唇率先勾起了一个魅惑的弧度。

　　“欢迎光临‘十三世’古玩店，我是店主端木零。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