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十年》鱼干姜

4、四

　　上任后的第一年里，我过得不算容易。但凭借着前些年在凯文身边积累到的经验还有他不时的提点，也不算太过糟糕。他默认着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在质疑声中随着杂志稳定的质量而渐渐好转。所以当他看准时机放出我们分开的消息的时候，对于这么年轻的我担任起这个职责并没有受到再多的质疑，反而引来了不小的惋惜声。
　　九月底的某一天，在我刚将车在杂志社楼下停好后，就收到了旭霖的短信。
　　他已经有阵子没有联系过我了，上次好像还是过年的时候，他带着家人来玩时候的事情了。我们之间也没有因为那次意外而改变什么，仍旧是像从前一样。他的社交平台上还是不时被一些女伴圈出有着新的照片。我知道，他过的很好。我们那次的意外、真的就是一次意外了。
　　只是，旭霖开始变得会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了。我想是我想他了，甚至有时候我会想念那天早晨醒来后，他在我身后的均匀呼吸声。想到这，我无奈地笑了笑，既然我决定成为这样的人，这样的坚持真的是有些可笑了。
　　“下午的场地昨天发生了些事故所以取消了，听说是昨天的暴雨下雨，渗到了棚内，支柱塌了下来。”乔恩在报备完全天的行程后，解释着下午的空缺，“制片那边说还在努力抢修，安全起见，我直接让他们改期了。”
　　“这样也好。”我快速地扫了眼先前策划部送来的提案，“一会儿让朱丽叶上来一趟……算了，直接会议室见吧，整个小组。”
　　乔恩瞧见我紧皱的眉头，有些担心起来：“没问题，是提案有什么问题吗？”
　　我叹了口气，将文件递给她：“主题可以，但前阵子的事情让P牌想要调整他们的理念、不适合做主推。”
　　“好，我明白了。”乔恩说着，记下了，“对了，之前面试私人助理的安娜今天下午就能正式过来上班了。”
　　“行，你看着安排吧。”
　　“还有，这里有份信件。没有些发件人。”乔恩很从容地递给我一个信封，双眼里充满了期待。
　　我带着疑惑打开了，是一张好看的贺卡，上面用着漂亮的笔记写到：恭喜任职一周年！
　　我再抬头的时候，一排工作人员已经捧着蛋糕整齐地走了进来。在他们的祝福下，我能说的只有感谢。这一年来，所有人对我都还算宽容。虽然很多事情仍旧不像凯文一样应对自如，但至少每次都在尽着我自己最大的努力。我知道，如果我完成得不三不四，才真正印证了传言中那样一个不堪的形象。
　　“主编说啦，今天晚上在四街酒吧订了场，主编请客喔。”
　　我知道这是乔恩的主意，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挑眉认证了，所有人立刻更加兴奋了起来，最后还是在几个主管的注视下，才回到他们的自己岗位上。
　　“其实是明天啦，但明天您不是休假么，我就自作主张提前了。”乔恩抱着平板很是兴奋，“而且我打听过了，那里有很多肌肉男喔。我跟经理打过招呼了，会让头牌待命的。”
　　“什么跟什么。”我无奈，“去吧，一堆事情。”
　　“好啦！”乔恩走到门口，还是不放弃，“你还这么年轻，没必要只盯着凯文那个老男人嘛。”
　　“工作。”我表情严肃了些，乔恩才带着抱歉出去了。
　　震动。
　　“我今天估计挺晚才能回去的，有个本来是明天的饭局改成今天了。”是旭霖。
　　“那正好。”我顿了顿，“晚上我这有个聚会。你反正也有钥匙，东西都在老地方。”
　　“聚会？在哪？”
　　我告诉了他那家酒吧的名字。
　　“那我结束之后来接你吧。”
　　“行。”
　　旭霖那头的登机广播让我们迅速地收了线，我望着手机屏幕上的日期，被乔恩这么一提醒，猛地反应了过来，去年，他也是这个时候来的吧。真巧。

　　梁莫不愧是和我一起长大，稳妥地拿捏着我的每一寸心思。那天他的提议没有让我再说一个“不”字。而后的第二天，我爸他们托运好行李后先进了关，把空间留给我和梁莫还有旭霖一行人。在和每个人分别道别后，梁莫更是直接地将我抱在了怀里，带着宠溺地嘱咐我：“不能看到帅哥就跟人家跑了，知道没？”
　　而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落在我脸颊的一吻也算是官宣了我们的关系。我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望着他开朗的笑容，眼眶一下子模糊了。
　　“想我了就打给我。”他上手替我撇去了眼泪，声音里充满了不舍，“等寒假了我就来找你。”
　　“好。”
　　那半年里，梁莫几乎是满分地扮演者他的角色，就算是我无疑之间发的一条动态，他总是不管那边是几点地给我打来视频电话，安慰、又或者只是和我聊一些有的没的。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着，在他那样的陪伴下，旭霖这个人好像是真的渐渐地淡出了我的生活。直到，来年一月份的时候，梁莫借着寒假来纽约玩。只是原本说着要借住在我的公寓，他临时通知我说会住在他二姨家里。
　　我也没有多想。那两周的时间里，就算我要上课或者是赶作业，他也只是一声不吭地陪在我身边，到休息的时候才计划着去哪里玩玩。直到他要回国的前一个晚上，我们吃完晚餐后，他将我送到了公寓楼下，然后带着好些苦涩的笑容：“语甄，明天就不用来送我去机场了。二姨夫会直接送我去。”
　　“没事的，我明天正好没课。”当下我并没有读懂他眼里的不舍。
　　“语甄。”他最终松开了一直牵着我的手，“我们分手吧。”
　　天空飘散的雪花让那个夜晚深深刻在了我的记忆里，那之前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常，只是没有过多的亲昵了罢。这样突然变化了的态度让我愣在了原地。
　　“是我太高估我自己了。”他眼里的那抹苦涩总让我觉得他心里有事。
　　“梁莫，当初是你先招惹我的。”我回过神来，拉住了他，带着些威胁的姿态。
　　“这样的长距离……真的太累了。对不起，我……”他轻手将我拽着他衣袖的手扒下，“所以，我们分手吧，语甄。”
　　他那样的薄凉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样子：“我从小学就认识你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文语甄，你心底的那个人是他。”梁莫语气很是决绝，“我以为我真的可以不在乎，我们都很小心地避开关于他的话题，只是这半年，我越是努力越是觉得我们根本就不可能。”
　　我望着梁莫眼里的委屈，心里的难过涌了上来：“我问你，你现在跟我提分手到底是想你说的那样想退缩了，还是不喜欢我了、厌倦了？”
　　沉默。
　　“看来我是真的很坏啊。”我勾了勾嘴角，转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那刺骨的寒气入侵着我身体的每一寸，“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让一个你从前那么喜欢的人折磨掉了所有你对她的好感。”
　　我不敢回头去看梁莫的反应，只身回了公寓。关上门后，手背上的冰凉不短地在提醒着我一些什么，我却好像不再有勇气去探究个所以然。梁莫回国后，给我传了封简讯道了声平安，便再也没提过别的事情。
　　那阵子，我情绪一直不是很好，总在晚上的时候翻着梁莫来的时候我们两个的照片。随即而来的期中考试也让我不敢松懈，直到将所有的文章都上传后，我才随机找了个酒吧，栽了进去。
　　……
　　“你是妮可吧？”迷离中，我抬起头，发现了站在一旁的白人男生，“我们上学期会计是同一节课。”
　　我花了些时间认出了他：“杰森？”
　　“你还记得我呀。”他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然后询问是否可以在我身边坐下。
　　我点了点头：“当然。”杰森的人缘在我们这一届是出了名的好，再加上他加入了一个极其难挤进去、不仅要颜值还要有成绩的兄弟会，在女生中受尽了欢迎。
　　“一个女生大晚上在酒吧里喝到没有意识是见很危险的事情喔。”杰森晃荡着自己的酒杯，“这里可是纽约。”
　　我笑了笑：“那你现在这个时候来……是捡尸的？”
　　他听懂了我的讽刺，也笑了出来：“我可没那么没品。”
　　“是吗？”他们那个兄弟会凭借着高颜值和成绩可是拐跑了不少人，多数时候也会有不好的风声，只是在感情上，人品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得什么。
　　杰森并不介意我的刻薄，换了些别的话题，就那么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们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天空已泛白。我本想着跟他道别，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直记号笔，然后让我伸出手来来。
　　“这是我的号码。”他写完还不忘装着样子吹了两下，“很高兴认识你，妮可。”
　　杰森和我很投缘，或者说我们两个其实很像，喜欢的东西都好像差不多、看同一个系列的电影，喜欢着同一个作家。来来往往中，他开始会邀请我去他们兄弟会的派对，也会常常和我一起到博物馆逛逛什么的。
　　快夏天的时候，在一次派对之后，他难得喝得烂醉。我将他抗回住处，安顿好他后，本想着离开了，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抓住了我，然后嘴里骂着一些十分难听的词汇、那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模样，和他平日里的温柔毫无关系。我害怕地拼命挣脱着，我不知道是不是那样的恐惧刺激到了他，他很是粗鲁地扯下了我的外套，还给了我一巴掌想让我安静下来。
　　我当下满脑子只有逃跑的想法，甚至开始后悔将他送回来。我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后，趁着他迷糊的间隙，夺门而出。在我自己还处在惊恐中的时候，社交网络上突然刮起了一阵风，我从杰森家狼狈逃走的模样被转发了起来。
　　领头的白人女生安琪是杰森出了名的拥护者，再加上本就对亚裔不是很友好，评论里一片乌烟瘴气，我甚至还收到过带有恐吓字样的照片。到最后我索性屏蔽了所有消息，不再看消息了。
　　“妮可，开下门，好吗？”事发后的第三天中午，杰森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