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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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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失了黑熊这个助力,又或者是意识到等营救的人来,行刺成功的机会更加渺茫,刺客们的扑杀越发激烈,有人甚至不惜以命换命。
这种不计代价的疯狂竟将承平帝一行的脚步拖住,且敌方越战越勇,而金吾卫一方要顾着三个人,不免束手束脚,难以支应。
“咳!咳……”身后就是陛下,金吾卫统领不敢后退,只能硬生生接下这一招,咳嗽着吐出一口血沫,而那领头的刺客却毫无损伤一般,脚下一点,朝承平帝刺去。
承平帝眉头跳了跳,金吾卫统领已经大惊失色,匆忙闪身,抬手去挡,却听“噗”一声,长剑刺入皮肉的声音,他低头一看。
这些刺客果然不是善茬,金吾卫的甲衣是军中特制的,寻常武器并不能轻易刺穿,这领头的刺客也没有刺穿甲衣,却从甲片间隙刺了进去。
金吾卫统领身体一晃,随着对方抬手,心内更是焦急,他死了没事,今日若是陛下出事,他们一家人都没命。
他不顾长剑从身体内抽出的疼痛,提刀阻挡,对方却身形一闪,已然跳过他,到了陛下面前。
长剑刺出,剑身犹带着血,滴在承平帝的眼皮上,那是他的金吾卫统领的血,他眨了眨眼,挥出了手中的天子剑。
这些余孽,他放他们一马还不知足,若今日他还有一口气,定将他们从老鼠洞中找出来,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锵!”
“锵!”
几乎是同时的两声响起,刺客的长剑一偏,从承平帝的耳边划过,几缕长发飘落。
“父皇!”裴颋脚步踉跄,后退两步,被身边的侍卫扶住,他匆匆上前,抓住承平帝的胳膊,“父皇您没事吧?”
“朕没事。”承平帝看他抓着刀的手不住抖动,一看就是刚才挡住那刺客长剑所致,心中熨帖,反抓住他的手,朗声笑道,“不愧是朕之太子!”
“还得多谢……”裴颋朝另一边看去,吐出几个字,“言五小姐。”
人群外一人一马,马很狼狈,毛发不似之前的油光水亮,人也很狼狈,发丝凌乱,衣裳破烂,脖子上一道长长的血口,皮肉外翻。
但她的眼睛很亮,一如既往,裴颋轻轻笑了笑,“儿臣一人可挡不住……”
“¥#&*%”塔拉已经激动地跳了起来,她连蹦带跳,叽里呱啦喊着。
那是北狄语的馥玉。
在一面担心朋友安危,一面害怕自己被杀的紧张气氛下,她好像只记得母语了。
傅玉不懂北狄话,却看懂了她眼里的担心,她跳过人群,翻身下马,抱了抱她,“说好了马上回来的,我不会食言的。”
嘴角还带着笑意的裴颋看了看她们,又看了看那个被同伴背着差点成熊口粮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什么。
刺客们不惜一死,承平帝和太子身边的侍卫也是宁愿自己死也不敢让两人出事,一击不成,再想靠近就难了。
领头的刺客眉头紧皱,傅玉将塔拉推到身后,拿过她手里的刀,警惕地看着那人,他果然还不放弃,打了个呼哨,四个刺客几乎同时扑上来。
金吾卫统领挡住一人,两个侍卫各挡住一人,傅玉拦下剩下那人,将人逼退,并不恋战,迅速后退,正迎上领头那人一剑,她欲逼退他,对方却不退反进,全然没拿对准胸口的刀当回事,傅玉眉头一跳,手腕一转,刀柄击在对方胸口,几乎同一时刻,对方一剑刺在她肩膀。
两人齐齐后退,塔拉忙扶住她,“馥玉!”
傅玉抓紧了手里的刀,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刺客,对方也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忽然动了动,恰在此时,马蹄声阵阵。
“陛下!陛下……”
“是营救的人!营救的人来了!”
那刺客动作一顿,说了傅玉听到这些刺客开口的唯一一句话,也只有一个字,“撤!”
声音似乎有些嘶哑。
带着明黄旗的禁卫军出现在眼前,黑衣刺客们如他们突然出现一般又飞快地退去,那领头的刺客站在树梢,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很快树梢一动,人已消失在林中。
“啪嗒”手中的刀落在地上,傅玉“啊”地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暗暗将拜佛拜神转锦鲤的事提上日程。
今天也太倒霉了。
言三老爷在帐篷中来回走动,他分到的帐篷不大,越走心里越着急。
不过是每年都会举行的围猎,为什么会出现刺客?
言三老爷后背生出一层层冷汗,里衣被映湿,粘在身上,他顾不得读书人的仪态,卷着袖子大幅度地扇着风,直到身边的长随急匆匆跑进来,忙问,“怎么样?找到了吗?”
长随气喘吁吁,脸上又惊又怕,“呼……呼老爷,没有……没有,外面被禁卫军围住了,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老爷……咱们帐篷外也有兵士守着,手里拿着兵器……刚刚后面秦老爷一家被抓走了,听说是秦少爷人不见了,怀疑和刺客勾结……老爷——”
长随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声音颤抖,“老爷我们,我们……会不会被……”
“不要胡说!”言三老爷打断他的话,试图安慰他也安慰自己,“若是真有事,为何只是兵士守着而不直接动手?”
“可,可小姐也不见了……”长夜那丫头说小姐和北狄公主打猎去了,但林中发生乱子,该回来的人都差不多回来了,唯独小姐她们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言三老爷握了握拳,心里也不是不担心,比起长随,他担心得要更多,但眼下偏偏什么也做不了,正在此时,忽听外面有人叫,“言大人?请问言学士言昌乐大人可在?”
莫不是来抓人了?长随想到家中父母妻儿,险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言三老爷深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掀了帘子出去,“正是言某,敢问?”
外面的却不是面色凶狠地兵士,而是一个面白无须的小太监,他见言三老爷出来,便笑道,“陛下召见,请言大人随奴婢走一趟。”
言三老爷三十多年的人生中,被圣上召见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最近却像是走了什么运似的,短短时间,已是第二次被召见了。
可这次又是因为什么?言三老爷站在御帐中,垂首默立,眼角余光也不敢乱瞟。
御帐自然不比他的帐篷,宽阔舒适,连温度都是刚刚好,但这刚刚好对于才出了一身冷汗的言三老爷来说,就略显高了些。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暗自思索,圣上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召他过来?按理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圣上召见的应该是十二卫、各部大人,严查刺客之事,他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官,纵使自己觉得修史之事重大,但也有自知之明。
难道又是……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正要细想,却听小太监略带尖利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言三老爷忙收敛神情,行了大礼,“臣翰林院侍讲学士言昌乐叩见圣上,圣上万安!”
“起。”承平帝龙行虎步,在榻上坐下,德喜公公奉上茶,他喝了一口,看向言三老爷,“言爱卿,可知今日朕召你过来所为何事?
“臣……臣不知。”
“哦?”
言三老爷不敢直视龙颜,听着圣上这声意味不明的疑问,心不由提了起来,正要请罪,却听圣上笑了起来
“言爱卿啊,你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言三老爷不明所以,一旁的德喜公公笑呵呵地解释,“言大人有所不知,今日陛下林中遇刺,正巧遇上言五小姐与塔拉公主,言五小姐真是好本事,不仅将黑熊引走,更是不顾自身安危,与刺客搏斗,言大人真是教女有方……”
言三老爷不仅没有松口气,心反而更加提了起来,他连声道,“不敢不敢……是小女应该做的……”
“小小年纪,有此本事……”承平帝又夸赞几句,好似无意般问道,“不知师从哪位师傅?”
“不曾特意请什么武师傅……小女幼时身体极弱,后来有幸蒙了悟大师相救,自小便在回首山修行,许是跟着山上的师傅们学过几招,不过是初生牛犊罢了……当不得,当不得圣上夸赞……”
“哦是吗?没想到言爱卿家书香门第,女儿竟有武学天赋?”
有没有武学天赋,言三老爷不敢说,营帐内一时静默,他垂着头,额上的汗顺着鬓角一路滑到脖子,濡湿衣领。
“啪嗒”一声,杯盖杯盏碰撞发出轻微的声音,在这种静默中却显得尤为突兀。
承平帝轻笑,“赏!言五救驾有功,当赏。”
秋日傍晚,营地微风吹过,言三老爷从御帐中出来,被这阵微风一吹,后背被濡湿的里衣一阵发凉,他长长出了口气,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旁边的德喜公公,拱了拱手道,“让公公见笑了。”
德喜公公笑呵呵地表示理解,言三老爷这才问道,“敢问公公,不知小女现在何处?”
“言五小姐受了些伤,陛下已令太医医治,现下已着人将言五小姐送回营帐中。”
“不知在下能否去看看小女?”
“自然可以。”德喜公公招手叫那去传唤他的小太监过来,“你带言大人去探望言五小姐。”
有了小太监领路,这回言三老爷顺利通过巡逻的禁卫军,到达一处营帐,帐内丹阳郡主刚带着几个丫鬟给傅玉换了干净衣服,见言三老爷来,便将帐内让了出来。
言三老爷坐在床边,看着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女儿,神情愣愣,他伸出手,指尖还未碰到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脖子,又收了回来,最后沉沉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