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旅人与灯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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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个木雕
人们对一件事物真正的评价，往往是在四下无人时，独自轻声叹息中完成的。除此之外的评价，大多只是表达自我。——紧抱枷锁之人
太宰治睁开眼。
眼前是挂了灯盏白色的天花板，鼻腔里是消毒水刺鼻的味道。他躺在柔软的床上手脚发软，呼吸间胸腔传来隔了一层的疼痛。
他有一些迷茫，像是从一个过于漫长真实的梦中醒来回头看去却一片空茫的雾霭。
我忘记了什么事？
这个问题在他熟悉的人们一窝蜂涌进来的时候被他忽略了。
这是一个除了太宰治之外所有人都记得芥川龙之介的世界，包括芥川龙之介已经长眠于黑暗中的事实。
但对于太宰治来说，发现一件被隐藏的事和隐藏一件事一样都是最容易的益智游戏。甚至于，遗忘这件事本身就应该在他的预料中。所以他豪不意外地在自己家里翻出来了一本日记，用了一小半的那种。
……
11.4
我开始遗忘一些东西，没有规律。
11.9
敦君说了一个陌生人的名字，我第一瞬间是那样认为的，但他说的是“芥川”，芥川龙之介。
这个小笨蛋又在做什么。
11.24
不知道为什么梦到刚遇见敦君时的事，醒来后我发现自己正式开始遗忘他。
芥川龙之介。
拥有这个名字的人对我来说并不是（凌乱密集的几个点和被涂掉后的墨团）无足轻重。
11.30
（潦草的简笔画画出来的没有眼睛的人，头发和外套被涂黑）
我忘记他的眼神了，那应该是我记得最深刻的东西。
有什么规则底线被打破了。
我会忘记他。
（墨点和墨团混着涂了几乎一排看不清写了什么）
12.3
我见了他一面，回来的时候镜花告诉我侦探社最近被人针对了。
只有一瞬间我看见了镜花身后的另一个世界。
12.4
翻开日记前，我不认识名为“芥川龙之介”的人。
幸好，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12.10
芥川君很熟悉这个事件的发展，他甚至已经看到了结局。
今天忘了他四次。有一次当着他的面问他是谁，他愣了愣不知为何眼神反而久违很开心的样子。
为什么，我越来越不安了，就像……
12.16
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
他是，对我很重要的小笨蛋君。（加粗的字迹被不同颜色的笔圈了几遍，笔迹明显不是同一个时间）
后面几页是满满的芥川龙之介的名字，横竖交错着透着压抑不安的情绪，然后戛然而止。
太宰治合上日记嘴唇蠕动无声的喊了一遍那个名字。
“芥川龙之介。”
前两个字朗朗上口，后三个字却极为干涩，甚至有一些难为情。他有一些烦躁的出门按照前几天的约定找到中原中也那个小矮子时他正站在一面没有刻字的墓碑前还没头没脑地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太宰，你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墓志铭。”
一瞬间仿佛接触不良的屏幕，彩色纹路搅碎了眼前的画面，他站在世界的分界线上而黑发的少年站在冰原上凑在他面前踮脚，额上微凉的一片柔软。
‘…………’
少年身后一模一样的青年双手插兜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对上他的视线时微微一笑，生疏而内敛着温柔的模样。
‘……’
太宰治回神时中原中也用一种极复杂却又明了几乎算得上是伤心的眼神看他没有说话，他头脑空白抬手摸到自己脸上一行冰凉。
‘祝福您可以在一切苦难中浴火重生’。
‘请不要回头’。
重叠的声音有着一模一样的嘶哑冷淡，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少年在中原中也身后转身握住青年伸出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世界之外的地方像是了却一桩夙愿了无牵挂。
原搭档先生在他久违回不过神的状态里拍了拍他的肩，声音很平静。
“太宰，去做你一贯不愿意的事真的那么难吗？”
去救一个与你有关的人，去夸奖一个执拗的孩子，去对一个不听话的人好言相向，去牵起那只被拍开后再也不会对你伸出的手，去给一个哭泣的人一个拥抱，去告诉他我很在意你。
他把自己迈出的九十九步都抹去了痕迹也不妨碍你迈出最后一步去抓住他。
太宰治在暗格里找到一个木雕，挨在一把漆黑的手qiang旁。木雕下面一张小小的纸条。正面是他写下的六个字，背面他陌生而熟悉的字迹写着“人们对一件事物真正的评价，往往是在四下无人时，独自轻声叹息中完成的。除此之外的评价，大多只是表达自我”。
这是芥川龙之介的笔迹，写的是他和他自己。
青年一直都看得很清楚。
太宰治拿出暗格里的东西后对光看了看这张泛黄的纸转头去把它湿了一遍。原本的字迹融化露出下面隐藏的那句话。
——在下永远都站在您触手可及的地方。
透窗而来光的剪影下男人哼起了歌心情很好一样按进最后一枚子弹，安上消音器，清脆声音中上膛。
玻璃上溅上了盛开的花。
第六个木雕
你的森林里有没有这样一座灯塔？
太宰治睁开了眼。
夜风弥漫着浅薄的月光和浓厚的血腥味，他坐在昏暗的树林深处等着一个命中注定的人。
“芥川君，怎么办，我在森林里迷路了。”
被突然抱住撒娇的少年内心深处整个人都不太对，他抬起脏兮兮的手犹豫几次勉强环住面前的人。
“太，太宰先生……？在下在这里。”不会让您丢掉的。
这就是我的灯塔，太宰治抱紧少年干瘦的身体不撒手，就算是世界也不能再让他离开。
fin.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旅人与灯塔（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