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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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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兵个人
*背景: 1974年,冬日战士被解冻唤醒,去执行一个暗杀任务。由于是单独行动,为防万一,九头蛇基地给他洗了次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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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纽约。
街边的摊前站了个年轻人,正在很认真地挑水果。
摊主是个留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一边热情地推销刚从墨西哥运来的芒果,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有一副高挺的好身板,长得也英俊,背着一个黑色的大提琴盒。清晨还有些凉,他穿了件带兜帽的外套,裹得严严实实的,左手还戴了副黑色的薄手套。
“……就这些吧。”年轻人说。
他说得很慢,有点艰难,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声音又沙哑又低沉,但吐字很清晰。
“就这些了吗要不要再看一看橘子,都是很新鲜的。”
“就这些。”他笑了笑。他有一张略显青涩的笑脸。像是很久没笑过。
摊主收了钱,目送这个年轻人沿着街道走远。
他推开一扇颇有些老旧的铁门,走进屋,把刚买的芒果放在桌上。屋内设施极简陋,仅有一桌一椅,和一张狭窄的木床。地板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他取下大提琴,手指沿着边缘摸索,用力掀开背板。面板内壁上挂满了枪械的零件。
他组装好一把狙/击/枪,枪口架上只剩木框的窗台,眼睛贴上瞄准镜。然后他维持着这个半跪着狙/击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尊雕像。
半个小时后,任务目标出现在了瞄准镜里。他终于动了,十字准心稳稳地套住头颅,枪口随着对方的移动缓慢地向右平移。3秒后,目标消失在瞄准镜的视野里。
他慢慢地站起来,轻轻跺了跺脚,放松双腿,收起枪,拆了重新挂回大提琴里。
地面的灰被稍稍扬起,蓬蓬的一捧,落在他鞋面上。
做完这一切,他好像没有事情做了,在原地茫然地站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还买了几个水果。
他提着桶,先去百米开外的公厕提了一桶水。他用将近两个星期的时间跟踪观察了目标的行程,又花了五天找到这个地方,这是个极其隐蔽的狙/击地点,位于一片基本已经废弃的老建筑里,水供应早已断了。他知道这个地方不久后就会被拆迁。
他吃了两个芒果,用桶里的水洗了手和脸。
然后他又开始没事做了。
任务以外的时间里,他的脑子总是一片空白的。他没有以前的记忆,也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乐子,他仿佛已经失去了自我娱乐的能力。而他也并非不会思考,只是无事可想,无物可想。
一整个上午,他都待在屋子里。
中午12点,他准时出门,在外面吃了午饭。然后在一个广场待了一下午。
夜幕降临时,他回到房间,躺在那张狭窄的木床上入睡。
半夜,月光从窗口照进来,投在地板上一片温柔的银白,被窗框整齐地裁成四块。一只猫从窗外蹿进,轻盈地落地,然后轻盈地跃到床上。木床太窄,它没能站稳,一下摔下了床,扬起一片尘灰。下一刻它又灵活地翻了上来。
他睁开眼,微微侧头,垂目与这个不速之客对视。
它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圆圆的,暗淡光线下漂亮得像两颗玻璃珠子。他的眼睛不圆,没有完全睁开时,显得狭长而深邃。
猫先打了个哈欠,慢慢缩成一团,挨着他钢铁的左臂睡着了。他又看了它一会儿,轻轻向右挪了挪,腾出一点空间来。
第二天清晨,他组装好狙/击枪,枪口再次架上窗台,这次装上了消音器。目标像昨日那样出现在瞄准镜里,十字准星稳稳地套着他头颅。
他扣下扳机。下一刻任务目标的太阳穴爆出一朵血红的花,倒地时撞上了一个路过的行人,行人尖叫起来,周围顿时乱作一团。
他收起枪,熟练迅速地拆了挂回大提琴里。
回头看到那只猫正蹲在木床上,歪头看着他。清晨的光线照着它的眼睛,像一汪清澈的泉水在阳光下流动。
原来是蓝色的,他想。
这只猫的毛色白黄相间,白的底黄的斑,像冬天的雪地里飘落了秋天的枫叶。
九头蛇基地的人应该能在明天赶到纽约。他还有一天的时间,能够感受外面的世界。
他吃完昨天剩下的水果,出门了,那只猫跟在他后头。
离任务目标最后出现的地方不远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广场,广场中央有座雕像,十二台小小的喷泉众星拱月般环绕着他。
雕像手里拿着一面盾牌,盾的中心是一颗星星,他们就坐在这颗星星的下方。时间还早,广场尚冷清,只能看到晨练的老人在绕着广场慢跑。
猫紧挨着坐在他旁边的石阶上。他觉得这只猫着实很奇怪,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大概是那种对人类的不正常的亲密吧。
猫轻轻地叫了一声。他才意识到这是到现在为止它发出的第一一个声音。他偏头看去,猫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他右手,他犹豫了一下,慢慢抬起这只血肉的右手,放在它脑袋上。
它头顶有一撮金毛,在初生的日光下黄灿灿的。他第一次仔细地打量了这只猫,发现它的蓝眼睛里其实还带点绿。
一阵熟悉感涌上他心头。纽约这座城市,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带给他无法忽略的熟悉感。但现在他所感受到的熟悉感,又跟前几天的有所不同。但他知道他是找不出原因的,便由着它去,不再管。
他小心翼翼地顺它头顶的毛,感受着这稀罕的柔软。它把脑袋往他手心里拱,蓝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他们一直坐到广场热闹起来。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蹦蹦跳跳地经过他们,一下又停住了,倒退着退回来,一双大大的蓝眼睛惊讶地瞅着这只猫,嘴里叫道:“哇你的眼睛跟我一模一样,都又大又圆!”
男孩凑过来,嘻嘻笑着。“你好呀。”又对他说,“这是你的猫吧,我能跟他一起玩吗 ”
他不太熟练地笑了笑,低头去看它。猫斜看了一眼男孩,没有什么表示。但是这个无比人性化的动作立刻让男孩更激动了,他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话,时不时无比自然地伸手去撸猫的毛。男孩很健谈,即使猫并不会说话,他的话也很少,男孩也能让气氛不显得尴尬僵硬。
他们跟这个男孩相处了一个上午,因为男孩还要回家吃午饭。他走之前很雀跃地向他们挥手,“我要回家啦,不然我老妈会揍我的。我下午要去上钢琴课,如果你们还来的话请等等我,我还会回来的!”
男孩走后,他起身朝广场边缘的长椅走去。猫跟在他后头。他在长椅上坐下,这次它跳到了他怀里,趴在他大腿上。
他撸它脑袋上的毛。“你饿吗”他问。
它仰起头,只是用蓝中带绿的圆眼睛看着他。
他把猫从腿上移下来。“我去买饼干。在这儿等我一下。”他走了两步,发现它还跟在他脚边。
行吧,他想,一起去。
十分钟后,他们又回到了长椅上,他手里多了一大包饼干。他拿一块圆圆的饼干喂它,扔了一块进自己嘴里。
“我不知道我是谁。”一会儿后他说。
“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你会想这种问题吗”他拿手呼噜它脖子那一圈最厚的毛。他好像已经无师自通了撸猫的技能。
他说完之后又闭嘴了。他开始发呆了。
快傍晚时那个男孩来了广场。
“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害我找半天。”
男孩向他们分享了他下午的趣事,然后说他的钢琴老师凶得像个后妈——他不是很明白这个比喻,男孩就跟他讲了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的故事,他听完后表示想象不出来——或者是像一条母霸王龙。
他说:“我觉得后妈和母霸王龙一点也不像。”
男孩说:“唉呀不要太在意这个,我朋友们都说我的比喻听听就行了。后妈和母霸王龙不都是雌性嘛!”
男孩无意间发现了他的左胳膊。“天哪,这也太酷了!”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忍不住用手指戳戳戳,“硬邦邦的,是钢铁吧!’
他们这次一直聊到月亮升起。男孩说:“我跟老妈说我今天碰到一个特别好的家伙和一只特别可爱的猫,让她允许我能晚些回家,不过现在已经很迟啦,我必须要走了。你们明天还来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于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我明天在这儿等你们啊!”
他扬起左手,向着男孩轻轻挥了挥。
广场中央的石像披了一层明亮的月光,他手里的盾也反射月光,耀眼极了。他看着这座石像,又感受到了那种找不到来由的熟悉感。
他们回到那栋废弃的楼房。他没有躺下,只是坐在床边,猫也挨着他坐着。月光如练,月色如水,整个房间几乎被这光亮填满,他觉得自己仿佛漂浮在月下海水的表层,粼粼的波光照着他的脸。它的眼睛就似乎是那一片海,带着一种涤净一切的澄澈。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宁静,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安宁。他身边这个脆弱的生命,小小的存在,让这份宁静变得不是那么毫无来由。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他醒来时,发现猫死了。
他在它身上找不到任何的伤口,它仿佛是突然之间被抽去了灵魂,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生命力。
他感到怅然若失的迷茫。
他把这具尚未僵硬的尸体揣在怀里,去找一个可以埋葬的地方。
他先在广场等到了那个男孩。他说:“它死了,你知道哪里有可以埋葬的地方吗”
男孩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难过地结结巴巴地说:“为、为什么会突然死掉……”
他摇了摇头。
男孩说:“我知道有一一个地方,很多人都在那埋葬死去的宠物,我带你去吧。
他们一起埋葬了猫。男孩说:“我以前…… 也有一只特别可爱的猫,后来被一辆汽车轧死了,我在这里埋了它。”
他听到了他声音里的哭腔。他只犹豫了一秒钟,伸出右手,揉了揉男孩柔软的头发。
他们在广场道别,男孩问他:“你以后还来这儿吗”
他说:“我要离开了,离开这座城市,如果你下次还能看到我,我应该也记不得你了。”他又补充说,“你会长大。”
男孩问:“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他俯下身,给了男孩一个拥抱。他们挥手告别。
他背起大提琴盒,朝着车站走去。九头蛇基地的人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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