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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我在家,我很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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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
白芷穿着白色的婚纱缓缓地走向前面同样穿着白色却是西装的男子,他的背影很熟悉,可是男主回头的一瞬间,白芷却看不清脸,耶稣背后的大玻璃透着厚厚的白光,打在男子脸上,恍惚而刺眼。
白芷懊恼看不清男子的脸。
这个梦白芷做过很多次了,是藏在心底的秘密。
有一次,她问林宏,你说如果以后陪在你身边的是一位与我极为相似的姑娘,你会怎么想。
林宏说,不将就。
白芷笑笑,这大概是最好的答案了。
大三下学期课程并不多,个别同学通过学校2+2项目出国深造了。张剑曾透露,林宏父母早就帮林宏联系好了国外常春藤院校,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林宏放弃了offer。
哈佛大学的约翰·哈佛铜像,耶鲁大学的图书馆,哥大的思考者雕像,普林斯顿大学的亚历山大楼。无数莘莘学子梦寐以求的学府,白芷在看美剧的时候意淫过。
早上,白芷做白日梦臆想出国梦时,却收到妈妈打来的电话。
“姑娘,你回家一趟。”妈妈那头声音局促又焦急。
“家里怎么了?”
“你父亲不让我告诉你,你回来就知道了。”
“好。”
白芷买了最早的一班绿皮火车,因为不是节假日,所以车票好买,买当天的卧铺比较容易。
回家的当天,北京雾霾严重,相隔几米才可以看到人,打车也一样,车到跟前了,朝司机挥手司机才看得见,都是先见着两个金晃晃的光柱,然后才出现蓝皮的士。
到了火车站,雾霾才好些。白芷抬头看看,天空有一朵白色发光的棉絮,不过周围还是黑压压的一片。
许是北京的天气,白芷胸中堵着一口不知名的闷气。
火车上。
白芷坐在靠窗的过道折叠椅上,握着一本杂志了无生趣的翻,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她什么都没有看进去。白芷笑了笑,如果她在家里,父亲一定要批评她不好好看书,然后教训道,看不下去就不要看。
握在手里的杂志被卷成一个白色的长圆筒,有点像望远镜。白芷没好意思将白色圆筒架在眼睛上,她蜷曲右手呈一个O型,火车像前行驶着,不远处的风景像摊开的长轴水墨画朝火车相反的方向展开。
此时的惬意似乎为了铺垫痛苦。
手机“叮”的一声响,白母发来的短信,你到哪儿了。
白芷看了看手表,按时间计算,现在应该是在A市边界了。
白芷回复,还有两小时到家。
似乎有不详预感,白芷脑里萦绕着母亲的“你到哪儿了”“你到哪儿了”。索性到了A市,白芷没有像以往那样等大巴,她拦了一辆蓝色的士。
杂志被捏得皱巴巴的,白芷的心情一样皱巴巴的。座位前方响起一个老成的声音,让白芷从恍惚中抽离出来,来不及感激,那个声音说:“姑娘,是大学生吧?”
“是的,叔叔。”
司机接着说:“我小儿子也在念大学,今年刚毕业,不过他是在新加坡念得,毕业后就留在那里了。”
白芷笑笑,所有的对话都会聊到自己。
白芷顺着司机的话说:“叔叔家里多少人?”
司机说:“我有两个女儿,两个儿子。大儿子和两个女儿成家了,只有小儿子刚大学毕业,不过还没找到女朋友。”
白芷头望向窗外,熟悉的街景。
司机继续说:“大女儿留在身边,市中心买了房子,小女儿是医生,跟老公在深圳打拼,在深圳买了一个小房子,大儿子也在深圳,他做的销售,老婆是深圳本地人,老丈人出了大半首付,买了三室两厅的房子。我就只有小儿子未成家,心焦啊。”
司机的子女们已经打拼的够出色了,小儿子新加坡留学已经毕业,按白父的话说,司机如今可以颐养天年了,他养育子女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白芷感同身受司机的焦虑,反倒觉得矫情。
出于礼貌,白芷回复:“司机已经很好福气了,小儿子有出息,留在新加坡工作,您一定很骄傲。”
透过后视镜,白芷捕捉到司机脸上的得意。
离家越来越近了。
白芷手上的杂志被卷成了一股麻花。
她脑中冷不丁冒出母亲电话里告诉“你父亲不让我告诉你”,父亲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白芷想象不出父亲会瞒着她什么,但真相回家后自然水落石出了。
的士停在一栋灰头土脸的小洋楼前,白芷一眼认出了站门口的弟弟。
白芷拖着行李下车,弟弟迎上来帮拿行李,弟弟身上散发的气场白芷至今依然记得,哀伤又压抑。
行李被放在小房子里,弟弟打开了话匣子:“你去楼上看看父亲吧,肺癌晚期,治不好了。”
白芷一阵恍惚,伴随着低血糖才有的头昏眼花,天旋地转,她跑到楼上,父亲周围围绕好几个亲戚,母亲坐在床头。
母亲说,父亲就这几天了,随时会走。
眼泪在白芷眼眶中打转,父亲的病砸得白芷猝不及防,悲伤压抑在胸口,鼻子和眼睛诚实的配合哭出来。
父亲说,我不让你母亲告诉你,怕影响你学习,你母亲做的很好,没有透露我的病情。
白芷终究是有一丝埋怨父亲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她觉得父亲的借口没有办法说服她。
家里的亲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没有人哭丧着脸,哭丧的脸是给死人看的,笑容是活人看的,说这样吉利。
那几天,亲戚跟赶趟似的,轮流陪着父亲聊天,除了暗涌着悲痛,表面上一片祥和。
白龙,白芷的弟弟,他陪着母亲招呼出入白家的客人。
白龙说,他最喜欢码头姑爷了,因为他夸自己有出息,过年还会塞一百块压岁钱给他。
白芷内心嘲笑白龙是一个极易被收买的乖孩子。
父亲对白芷说,白龙从小不停他的话,让人操心,以后帮母亲照拂弟弟。
所谓的照拂,其实就是经济上帮衬白龙,没有时间反抗父亲,白芷点点头答应。
那几天,父亲一脸祥和。有亲戚说,看起来不像是要走,估计是阎王爷心疼父亲,没让过奈何桥。也有亲戚说,是回光返照,怕是过不了今晚。
终究,阎王爷让父亲过了奈何桥。
父亲生前打点好了一切,身后事包括墓地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生养儿子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乡下人都说养儿就是为了给父母送终的,只能儿子送,女儿送不得。
白芷多少有一点离经叛道,她认为,凭什么女儿送不得。这话脱口而出,被母亲凌厉的呵斥声打了回去,母亲说,有你弟弟,还轮不到你,哪有女儿替儿子送终的,那只能是生不了儿子,无奈之举。
说真的,白芷对这不成文的风俗多少感到些许厌恶,但究竟只能听从安排。
葬礼进行了三天。
酒席办了十几桌,比不上白芷上大学那会儿,办了二十多桌。母亲说,父亲不在了,不少朋友就自动断了联系,比较远一些的朋友大概是不想触霉头,不愿意过来吃酒。
白芷不在乎,不过母亲是在乎的,她是典型的钱奴,她认为父亲朋友来不来都是一样的,重要的是礼金要送到。
父亲丧事前后一个星期,白芷忘了林宏,手机有十几条他发来的短信和若干电话,白芷什么都没有回复。她低头翻信息,大致内容是“在家里还好吗?”“有没有吃饭?”“有空给我回电话。”
父亲走了,母亲心里只有白龙,索性白芷有林宏陪在身边。
她拿起手机,给林宏打电话:“喂,林宏,我在家,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