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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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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全部进去吗?”沈安离皱起眉头,语带一丝疑惑。
刚刚那黄衣老者的强硬态度他可都映入眼帘了。
“不需要全部进。”沈锦辞再次扫过一眼周遭,“还欠通风报信的。”
玉尘泽出现在韶华秘境这等事,可是需要人通知给各大门派的。
也不晓得到时候他们会怎么编排自己,倒有些让人好奇。
“那师尊,他们预计什么时候会进去?”沈安离问。
“里面的人全军覆没的时候。”冷冰冰的话语让空气陷入短暂的静默,纵是如此,沈安离也没有提出救人的要求。
见死不救的这两位,一位是无感,一位是睚眦必报。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山间突然刮起了大风,绿色的枝叶交相摇曳,阴影跌宕起伏,叶子的摩擦声发出“哗哗”的声音。
“时间到了。”沈锦辞开口,冷白的五指拂开身前的树枝,向前走去。
而围在韶华秘境的那一拨人,不知是不是收到了里面传来的消息,竟然纷纷起身,进入韶华秘境,当然,黄衣老者那几个除外。
他们显得是多么突兀,却也是令人赞赏的理智。
“安离。”突然,沈锦辞停下了脚步,垂眸,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还略带一丝薄凉。
跟在他身后的沈安离无法看清他的神情,只得带有疑惑的问:“师尊?”
“若是……”只见沈锦辞侧头,长发似与风同舞,碎发于脸庞凌乱,白衣轻拂,活脱脱的一位谪仙人,神情不变,声音却是轻了一些,平生出些许易碎感:“若是……我不小心恢复了记忆…会给你们造成麻烦吗?”
总感觉,进去之后,会遇到恢复记忆的契机,可是不进去,就不能遂了罪魁祸首的愿。
沈安离赫地一滞,有风从耳边吹过,他的话,在脑海中再次重复了一遍。
若是……
我一不小心恢复了记忆……
会给你们造成麻烦吗?
惊愕连带些许释然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
是了,他们的师尊那么厉害,怎么会察觉不了自己记忆缺失的真相呢。
先前……
借口纵然是真的天衣无缝,但……
也需要师尊自己认同才能成立啊。
他们的师尊……从始至终,都是那么的相信他们,既然他们不想让自己记起某些事,便不动声色地配合着,等着他们愿意解开的那天。
就连中途可能会恢复记忆这种情况……
都在顾及会不会给他们造成麻烦。
他们的师尊啊……
明明那么好……
“不会。”沈安离斩钉截铁道,将即将飘远的神思及时止住,“若是师尊恢复了记忆,不会给我们造成麻烦的。”
闻言,沈锦辞点点头,示意知道了,便继续向韶华秘境走去。
丝毫不忌讳黄衣老者他们错愕的目光。
只有沈安离经过那几人的时候,轻飘飘地撇了他们一眼,而后紧随沈锦辞进了秘境。
在他们俩进去之后良久,几人才回神。
“他……他……出山了……”黄衣老者颤颤巍巍地开口,眼睛睁着老大,瞳孔紧缩,不知是震惊,还是激动,亦或是恐惧,“怎么……会……呢?他可是……玉尘泽……他可是……”
“快!”老者喃喃之后猛地惊醒,忙向身边的一个青年道,语音急切,“快传书!玉尘泽出山了,那个人出山了,快!传……传给各大门派……快!”
仿佛一旦晚了,下一秒便会有灭顶之灾袭来。
一瞬间,他好像老去了十几岁,如同垂暮之年,杜鹃发出的最后一声哀鸣,让身边的几个青年看得心惊。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让一向眼高于顶,独裁,兼地位举足轻重,实力蛮横的老者大惊失色到这种地步。
几人不敢拖延,点点头后皆失去了身影,只留下喃喃自语老者。
“他…他出山了…”
“会…染红白衣的……会动手的…”
“会都回来的……会全部清算的…会……”
比起陷入魔怔的老者,这边云淡风轻组体验了一阵虚空扭曲之后,出现在了秘境上空。
沈锦辞低头,心中已然一片了然。
“师尊?”沈安离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只见自家师尊波澜不惊启唇:“下去罢。”
语气中还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失望,像是没了兴趣一样。
“是。”沈安离应声,跟着沈锦辞从空中走下去,没有御剑,没有加持法器。
按理说,哪怕是修为再高的人都需要御剑临空,可他俩下楼梯一样的动作落地,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牵强之意,浑身上下诠释着两个字。
开挂!
沈安离低头,将下方正在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处处残碑颓落,寸草不生,打斗声,嘶吼声络绎不绝,几个豆粒大小的人影上下浮动着,他们的面前是一个令人心惊的巨大黑色深渊,深不见底,相较之下,他们更是渺小,尤其是凝望那深渊之时,只有黑色却渲染得让人心生惧意,身体僵直,灵魂仿佛已经坠入其中,下方随时都会冒出庞然巨兽,以碾压之势连同自己的身体,识海,乃至是神魂撕个粉碎!
心脏处的加速颤动致使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全部攻击轰向这个深渊,宛若下一刻,下一秒,那个巨兽便会通过这个深渊从遥远的地狱而来,耳边甚至还传来若有似无的远古巨兽的嘶吼声,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就这样,五光十色,各式各样的法术攻击向深不见底的黑渊涌入,可到了口,都如轻飘飘的落叶落入其中,销声匿迹。
而他们,却是不知疲惫,仍攻击着,却连攻击的明确对象都不知道。
位于上方的沈锦辞师徒看着,就只是看着,表情淡淡,就差在脸上写下“视人命为草芥”几个字,一点出手的打算都没有。
“师尊,那深渊好像是个阵法。”沈安离看了深渊好一会,得出结论。
“不错。”沈锦辞颔首,朝弟子发问,“可知是何阵?”
闻言,沈安离细细打量起来,开始慢慢分析:“可以扰人神智,促使心魔,激发恐惧,吸收攻击,血纹顺转,深渊确存,有召物之能,杀戮为力量,凶阵。”
脑海中迅速划过几个大阵,再一一排除,忽地眸光一凝,毫不犹豫:“违天道的转生!”
“正是。”沈锦辞点头。
沈安离看着下方,淡淡道:“这是用来召唤远古凶兽的凶煞大阵,不仅要有足够的人命开启,还需要用人填饱凶兽的肚子,韶华秘境,只进不出,倒也不怪。”
虽说阴谋的味道浓的是个人都能察觉到,但是偏偏,唯二清醒的两人浑身充斥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气场。
眼下沈锦辞的神思不知飘到了哪处,沈安离正琢磨着转生阵,眉头轻挑,眼中划过不知名的光亮,明明淡泊的气场却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戏耍之意。
难怪师尊的语气略带失望,原来通过转生阵而来的,只是一只即将死去的凶兽啊。
虽说死去的远古凶兽操纵起来的力量也是极其恐怖的,但是比起活着的,差别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关注着下方情形的沈安离带着敬意且庄正的声音响起:“师尊,他们的灵力已经枯竭了。”
“嗯。”沈锦辞抽回神思,草草扫过一眼下方的景象,淡淡道:“下去罢。”
“是。”
下方的几人已经愈来愈少,仅存的几人已经用尽了身上的最后一丝灵力,理智稍稍回炉,大口大口喘气着。
直到这时他们才逐渐发觉不对之处,当即就有人大喊一声:“不好,快撤!”
那些不见的人怕是已经被这阵法消化了!
然而为时已晚,铺天盖地的威压朝他们压去,深渊之上凭空出现几名黑衣人,兜帽遮住了他们的样貌,为首的那位抬起手,地上的那些人就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住,挣脱不开,被拖着向深渊临近。
他们早已分寸大乱,用仅剩的清明朝黑衣人喊去:“你们到底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他们还有什么不清楚。
那些无缘无故失踪的修士,怕是早就已经成为了这个大阵和那深渊中不知名凶兽的养料,而那几个黑衣人,就是罪魁祸首吧。
有人五指插入地里,却仍抵不住那股不知名的力量,任凭五指鲜血淋漓,还是被拖向深渊,眼里是挡不住的恨意,他望着黑衣人,怒吼:“你们这群畜生!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些可都是鲜活的生命啊!他们有何错?!”
这时,黑衣人头目细细咬觉起这几个字眼来,随后讥讽开口:“鲜活……鲜活不好么?鲜活的生命才是最适合成为养料的,死得其所昂。”
而后语锋一转,冷笑:“呵,倒是你,林尚长老,死到临头还如此话多。”
随后稍稍加了力度,众人被拖走的速度更加快了,已经有一两个人开始大惊失色。
而挺到如今的平忧真君朝黑衣人冷冷一笑:“虚与委蛇,鼠胆之辈还敢将算盘打到我们头上!”
语罢,便打算尽最后的努力自爆!
与其被拖入深渊成为凶兽的口腹之食,还不如自爆自己来得痛快!
哪怕是死,他也绝不允许,自己成为为祸苍生的助力之一。
“哈哈哈哈。”林尚见了,大笑起来,随后恶狠狠地瞪向黑衣人,同样也打算自爆,“我也不过是一届莽夫,生死早已看淡,若是在濒死之际能够重伤你们,不亏!”
“你们!”黑衣人浑身气压愈发冷了,挥手抬手身后两个黑衣人飞速向他们二人袭去。
若是一般人自爆或许他们不会如此紧张,可是这两人不同,他们的修为已经到达了一定的高度,而且还是动了玉石俱焚的心思,这阵或许不会受到毁坏,但一旦被他们在自爆之前锁定为攻击对象,死亡并不是无稽之谈。
所以必须在他们自爆之前将其扼杀!
眼见的两名黑衣人将要袭上二人的命门,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
有人足尖点地,轻飘飘的衣摆朝那方一扬,凌冽的风雪之气化去了黑衣人的攻击,平复了林尚二人体内旋即就要喷涌而出的灵力,阻止了要将他们拖向深渊的灵力。
白衣于风中肆扬,一双桃花眸古井无波,通身透露出浓浓的疏离之意,令众生叹服的绝美容貌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额头中央似有符文隐现。
随后身边同样落下一人,少年模样,同是白衣,安安静静地站在那人身后,未发一言。
这一变故导致大家微微一愣,纷纷将目光投向这两人。
“卧槽神仙!”平忧真君也是真的心大,在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较量之后还能瞬间吊儿郎当起来。
“好眼熟……”林尚眉头一皱,打量起师徒二人来。
而为首的黑衣人头目却像是意料之外,静静地看着师徒二人,然后道出了他们的身份:“你出山了,玉尘泽——沈锦辞。”
刹那间,倒在地上,异常狼狈的几人发出惊呼。
“难怪那么眼熟,原来是玉尘泽啊!”
“他竟然出山了!”
“不对不对,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后知后觉的平忧真君咂咂嘴,惊呼一声:“神诶!玉尘泽就是神仙哥哥!此生无憾了。”
不愧不愧,死之前还能一睹盛世美颜。
话音刚落,全场气氛一瞬间静默,绕是再淡定的沈安离嘴角也不由地微微抽搐。
平忧真不愧是平忧,关注点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眼光也是非常不错的。
随后扫了一眼其他人,果不其然除了平忧真君带着崇拜的目光外,其他人的眼中都带着或多或少的忌惮。
一股嘲讽之意突然涌上心头,果然待他们灵力枯竭再出手是对的,否则就他们之中不少携带算计心思的,到时候被偷袭了又是一件好麻烦的事。
而至始至终关注点都不在那些人的沈锦辞,抬起头,眸中只有暗沉的墨色,光亮全无,他那宛若寒山雪洗涤过的的薄凉声音,对黑衣人道:“我若是护着这几个人,你当如何?”
狂,不动声色的狂,轻蔑,冷酷。
仿佛他才是俯视的那位,无形之中的压迫导致一些人喘不过气来,让人不禁起了臣服的心思。
黑衣人头目却语带严肃,他冷冷地质问:“三年前的中元夜,发生了什么,你都忘了吗?”
“忘什么?”沈锦辞眉尖轻挑。
黑衣人头目提的,正是他忘记的内容之一。
识海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龟裂,一些原本被刻意埋藏于深底的东西,突然生根发芽起来。
唯有他知道,他的记忆,快要回来了。
这其中的契机,怕就是黑衣人头目即将道出的话语了。
而站于他身后的沈安离,面色逐渐冷凝。
只见那黑衣人缓缓从口中道出:“无虚门,你的徒弟,房玄礼……!!”
一道白光划过,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连同其他黑衣人便失去了生命,径直坠入深渊之中。
众人大骇,看向动手之人,沈安离眸色沉沉,从骨子里透露出萧杀之气,但是平忧真君却从沈安离身上看出了浓浓的“吾命休矣”的悲凉气息,一时陷入疑惑。
明明为民除害了,怎么还有种壮士断腕般壮烈感觉?
他不知道,其他人亦是不知,唯有沈锦辞和沈安离师徒二人知道。
“房……玄礼……”沈锦辞面色无常地将名字重复了一遍,可是心中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他于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起这个名字。
房玄礼……
房玄礼……
房氏…如怜…
往昔的梅花落于水池,大殿之上少年清朗的声音言犹在耳。
“弟子房如怜,拜见师尊!”
大风刮起,那少年,已成意气风发的青年,俊逸的面貌隐没在云雾之中,温柔且带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师尊,可让弟子好找。”
却忽的大火满天,雷劫四起,一扇石门开启,身着白衣的青年他搂于怀中,温柔地擦去他的眼泪,靠近他的耳旁,呢喃:“师尊,吟州……莫哭,等我,等我们回来好不好?会心疼的,弟子会心疼,不要哭好不好?”
将头埋进沈锦辞的肩窝,狠狠吸了一口气,随后将他温柔地推向沈安离身边,设下禁制,同一群身着白衣的身影,走进石门。
那些身影,决绝而又令人心碎。
任由他的嘶声呐喊,任由那滔天巨火燃烧,任由那成千上万的天雷降下,动不了,动弹不得,直到石门合上的那一刻……
“睁”!
“师尊!”
宛若有琴弦断裂的声音响起,身边似传来沈安离惊慌失措地声音。
意识开始淡淡模糊,最终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