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酾酒》越九思

11、情蛊

　　“意图谈不上。”楚璟瑜一顿，“只不过是给自己谋生路。西九州亡国，大楚待我和气，只不过是因为我还有应用价值罢了。”
　　盛广泽停了笔。窗外雨势渐渐急骤，廊下飞檐银帘密密，雨打青竹鸣声清冽，楚璟瑜停了话头，屋内重归静谧。
　　半晌无话。
　　“我的妹妹，她还在宁州。”楚璟瑜出神地盯着窗外，“等大楚兵力有所恢复，势必会优先处理西九州，他们不可能留下雀枝。我必须为我们搏一搏。”
　　盛广泽盯着他，满目嘲讽。冷冷道：“所以你就找上了我？"他勾起嘴角，"荒谬。西九州十二师就教出来这样的一个人？先国再家，虽然我没有实权，但我也是大楚的摄政王。况且关乎于政权疆土，这件事帝君谁的话都不会听，西九州灭国已成定局。”
　　“我找上你纯粹是因为你是盛家的后嗣。”楚璟瑜扭回头，视线与盛广泽相撞。他迎着盛广泽冷冷的眼光，平和道：“韩氏勾结北疆以叠云城为代价里应外合杀了盛家三将，你去找季先生，就是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吧？”
　　"你肯定想过，查明之后呢？"
　　雨势更大了。天边炸开一声闷雷。
　　盛广泽心中一惊，咬紧了牙，后背微微渗出冷汗，面上却不显，像是看着一个疯癫的人一样看着楚璟瑜，"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和他说出来的话，太令人恐惧了。
　　楚璟瑜刚到摄政王府不到一日，几乎已经通晓他全部的秘密了。他的计划，他的猜想，他还在犹豫不能宣之于口的目的。
　　楚璟瑜坐在摄政王府，就是一双不受帝君操控的眼睛。只要他愿意，这些东西随时可以穿过揽竹城到达帝君的明思堂，而且他绝对拦不住。
　　困住了楚璟瑜，困不住他的关系网。这些东西一旦交到帝君手里，以盛广泽现在的处境，就等同于失败了。
　　有这个身份尚且可以微微挣扎，没有这个身份，他什么都查不了。
　　楚璟瑜盯着盛广泽，像是料到了他会这么说，半晌，微笑起来。
　　"我说什么胡话？"楚璟瑜端起手边的茶盏，"实不相瞒，我来揽竹之前就盯上了你。一个月，够我把你们家查的透彻明白，令妹行径，不用我多说了吧？"
　　楚璟瑜正大光明地威胁着盛广泽。
　　"皇后病重，你一出府我就知道你要找的是谁，他已经被我带走了，就是为了催你快点回来见我。"楚璟瑜啜一口茶，毫不在意地向他显摆着自己的手眼通天。"再说你要他也没有用了，韩氏行径我查明白了，如你所愿。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见季先生，再不信，我可以帮你继续查，查出你想要的结果为止。"
　　同花顺。
　　盛广泽憋了半晌，艰难道:"……你在大楚埋了……这么多人？"
　　"不算多。"楚璟瑜客气地摆摆手，"所有人都被我调去运输照顾那位季先生了。我手边现在没人，你要想谋杀我很容易的。"
　　"……"
　　盛广泽深吸一口气:"你怎么能带走季先生？"
　　楚璟瑜像是没想到他能问这句话，"啊，母妃曾是季先生儿时身边的一个奴婢，陪了他很久很久。后来年纪大了遣出门，被微服私访的父王带回了宫。"楚璟瑜顿了顿，"我只说她想见他一面，季先生并不知我母妃的以后。从小陪到大，他们感情甚笃。"
　　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冷意却催得盛广泽脑浆沸腾起来，他转过脸不再去看楚璟瑜。
　　他从来没被人占领过这么绝对的优势，除了帝君。楚璟瑜连着帝君，一封书信上去就足以定被帝君视为眼中钉的摄政王的生死，但他又查明了所有，转头来以威胁的方式来和自己"合作"，话里话外全是让盛广泽谋逆。
　　就像是一场梦，醒了时候不是很感动。
　　楚璟瑜也不急，就那么静静喝茶赏雨景，等着盛广泽给出答复。他知道信息量太大，所以没有去催。
　　过了半晌，盛广泽一字一句地问:"……你怎么会认定，你说的差明白了不是在骗我你怎么就会认定，即使几乎被主上灭了满门我不会依旧坚决效忠韩氏？"
　　楚璟瑜叹了一口气，把空了的茶盏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你效忠的是大楚。"楚璟瑜像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不是韩氏。他今天能因为权柄灭盛家满门英杰，明天就能因为权柄做出像焚书坑儒一样的蠢事。"
　　盛广泽冷冷笑道:"你觉得我会听你这么一个西九州的人的话？"
　　楚璟瑜:"你当然不会。"
　　"所以我有，第二手准备。"
　　楚璟瑜慢慢地踱到盛广泽的书桌前，撑着桌面看着他，半晌，又去看他手上被自己掐出的伤口。
　　"这还是我掐的吧？"楚璟瑜关切地打量着，"流过血了。"
　　盛广泽还没被人靠过这么近，还是个男人，还是只狡黠的狐狸。他有些反感地盯着楚璟瑜，"你想干什么"
　　楚璟瑜又靠近了点，栗色的眼睛温柔多情，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容貌当真是昳丽，清和雅致里透着致命的诱惑与危险。
　　盛广泽盯着他，不知不觉地有点出神。
　　楚璟瑜低低笑了，轻轻地握住他的手，"看着我的眼睛。"
　　盛广泽循声去看楚璟瑜栗色的眼睛，那里面就像漾着一波春水，随风荡起涟漪，水波含碧动人。
　　吸人进去。
　　常溯，盛广泽府上的大夫，楚璟瑜的恩师，也是西九州埋在大楚的一部分。胡萝卜和她只是媒介，楚璟瑜真正要找的是盛广泽，他指甲里藏的情人蛊，通过血液被递到了盛广泽身体里。
　　楚璟瑜这个人走棋很大胆，很多东西都摆在的明面上。但越摆在明面上，他们越不相信，这可不怪楚璟瑜。
　　楚璟瑜看着面前俊逸的少年，心里叹息了一声。如果他能说服他，他其实不愿意给盛广泽用这个蛊。
　　楚璟瑜倾身，轻轻含住盛广泽的唇，渡进津液。
　　盛广泽的唇薄且寒凉，可殿内明明生了火。楚璟瑜没什么技巧，只单纯含着，没整那些感情动作。
　　他就是喂个蛊，带个屁感情。
　　可他不带感情，被一剂催化蛊下去的盛广泽有感情啊。
　　所以，被反客为主，被抵到墙上，抵死纠葛。
　　情人蛊操控情意，老蛊只要一下，一生情意只能绑在一个人身上。
　　楚璟瑜看着盛广泽的画像，没忍心，在指甲里填的是单向的情人蛊。只要楚璟瑜一对盛广泽动情，蛊立马就会失效。
　　这层最坚固的锁，楚璟瑜从来就不担心它会断。
　　他怎么可能，爱上一个男人？
　　被抵在墙上，他只当玩了一遭，逢场作戏，反正盛广泽又不丑，他不吃亏。
　　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才是高手。比起那些画本子里有事没事动心叛变的不靠谱的玩意，楚璟瑜相信自己的实力。
　　西九州宫里漂亮的婢女不少，楚璟瑜身边却始终只有小厮和一个元瑶。
　　生活起居当然不能小厮来照顾，选中元瑶还是因为她是备选里最丑的一个，就凭借这一点，楚璟瑜还曾经打趣过元瑶很多年。
　　毫无过失地说，楚璟瑜对漂亮姑娘过敏。日常看看养眼，毕竟人对美的实物都有追求，但他拒绝自己与她们日常相处。他讨厌她们摆动着柳叶腰，头上带着那些俗气的花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所以元瑶很多年头上都是只有一根盘发簪子的。
　　但是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喜欢男人的，他坚持认为自己笔直，只不过还没有遇上对的姑娘。
　　所以他很放心地来到了大楚。

作者有话说

　　突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