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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番外:钰言篇 ...

  •   在季言漪记忆里,母亲是一个很和善,很聪明也很有才华的女子。在母亲还在世时,季言漪觉得生活得很幸福,母亲经常会摸着她的头,“阿言,阿言”的叫着。
      季言漪觉得母亲变得很奇怪,尤其是当一个叫玉姨娘的人抱着一个比季言漪还大的女孩来认亲时,母亲就变得十分寡言。父亲也经常不来了。
      之后,母亲的脸色就变得很差,蜡黄蜡黄的,一看就知道是得了重病。季言漪也很少去打扰母亲休息,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母亲喝药。
      有一天,母亲突然吐血了,小小的季言漪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坐在母亲身边抱着母亲的胳膊一直哭。那天父亲也来了。
      母亲哭着对父亲说让父亲续弦,父亲也抱着母亲,哭着答应了。当时季言漪以为母亲是因为爱父亲,才让父亲续弦。后来等季言漪长大后才理解到母亲当时的无奈。
      在母亲死后,一切都变了。父亲娶了继妻,再也不来看她了,却很疼爱她的庶姐季言兮。
      很多仆从都来季言漪这里抢一些值钱的东西,原先季言漪很害怕,想对父亲说,但想到父亲每天早出晚归事务很多,就不敢去打扰父亲了。
      她的庶姐也总是向季言漪要漂亮的发簪和衣服,“二妹,你的发簪和衣服好漂亮哦,给姐姐好不好?你长得这么丑,也用不上啊!我那里倒是有几支发簪比较衬你,姐姐给你换好不好?”
      而一般情况下,季言漪也都是答应的。因为她觉得她长得丑,姐姐长得很漂亮,鲜花才能配美人。而季言兮拿来交换的只是一些破旧和前几年才流行的款式的衣服和首饰。
      只是渐渐地季言漪发现她没衣服穿了,好好的衣服总是莫名其妙地破了几个洞,季言兮也只是说应该是被老鼠给咬了。
      向继母要钱买衣服,继母只是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衣服破了还向本夫人要银子去买,本夫人平时给你的月银不够吗?”
      季言漪有些诧异,月银?什么月银,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有人给她月银。想要开口说话,却被继母不耐烦地轰走了。
      “你自己花钱大手大脚的,府里的月银都是有定数的,你花没了就自己想办法吧!快走吧,本夫人要午睡了。”
      季言漪没办法只能先回去,把衣服上的破洞补了补继续穿。虽然能穿,但看上去竟穿的还没有一个奴婢好,远远看去,竟有些像叫花子。让人难以置信她会是丞相府的嫡女。
      小时候的季言漪特别喜欢安静,平时待在她的院子里很少出去。但季言兮却很喜欢拉着她一起出去玩,每次都会用手绢捂着鼻子来找她出去。
      出去后,季言兮的几个好友都会说围着她说,“兮姐姐,你的发簪和衣服好漂亮哦。”
      “说什么呢,兮姐姐原本就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穿什么不好看。”
      “就是,兮姐姐你长得这么漂亮,你妹妹怎么那么丑啊!穿得那样寒酸,像个叫花子似得。”
      季言漪确实看着让人糟心,身上衣服破破烂烂,厚重的刘海也挡住了半张脸。猛地一看,着实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个时候,季言兮都会挡在季言漪身前,“不要这样说我二妹,虽然我二妹长得丑,但她很善良,经常好心的把值钱东西给生活艰难的奴仆。”
      说完这话后,那几个好友都会用十分鄙夷的目光看着季言漪,不仅长得丑,脑子还是个有问题的。
      季言漪也会满含感激地看着季言兮,以为季言兮在帮她说话。
      季言漪也看着旁边的路人看向季言兮欣赏的目光,知道她确实长得丑。所以就站在一旁更是低着头不敢动,唯恐抬头吓着别人。
      直到遇见了他,她的人生一切都变了。
      那天,季言兮要去寒山寺,想带着季言漪一起去。就送了一套她自己的衣服,“二妹,你穿这个。你平常的衣服也穿不出去,这衣服这么华丽漂亮,你穿上后不会再那么丑了。”
      到了寒山寺后,季言兮就带着嬷嬷跑去了刑部侍郎的二公子那边,让季言漪在原地等她。
      季言漪都在感叹也许是上天注定让她遇见他,在那春和景明而又万物复苏的五月。
      她在那漫山遍野的桔梗花田旁见到了那个温柔如春风的少年,那柔和的声音似那明媚的春光软化了她的心头。
      “你不用一直低着头,其实你长得很漂亮的,只是衣服不适合你罢了。”她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漂亮,心中不免有些惊讶。望进那似融融月光般的皎洁纯粹的眼中,就再也出不来了。
      回到府里后,她手里拿着那有着他清新气息的手帕久久不能忘怀。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很开心,以前灰暗无趣的生活瞬间有了一丝炫目夺人的色彩,让人不禁有些期待。
      她在她的院子里种满了白色的的桔梗花,坐在石凳上看着那天空中的月亮。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那清风明月,高山流水,鸟语花香都是他。
      她梳起了她厚重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看着那巧笑嫣然的眼睛。季言漪发现了不一样的她,她也可以那样美丽。
      之后她便在府里练习琴棋书画,为了父亲投在她身上的眼睛,更是为了能有资格并肩站在他的身旁。
      可季言漪无论练习地再好,父亲也不会看她一眼。她以为只是因为她不够出色就更加没日没夜,废寝忘食地练习。
      直到那次冬日,季言兮看到她手中的手帕,上面带有零星兰花,最右下角有一个“钰”字。就想起几年前寒山寺中那雍容矜贵的白衣少年,妒火中烧,就要把手帕拿走。
      季言兮看到季言漪一直向她追着要,求把手帕还给她,就起了捉弄之心。把手帕扔到了冰湖里,顺手把季言漪也推了下去。
      果不其然,季言漪生病了,病的很重,脸色通红,口干舌燥,身上无力。因季言漪身边没有其他丫鬟,只有一个忍冬,还被嬷嬷给调走做事了。
      季言漪觉得口渴的厉害,就忍住身上的病痛从床上爬起来喝水。结果桌上的水早已凉透,不能喝了。
      她就只能走出去找忍冬,苍白的手无力地扶在走廊尽头,想要发声,却只能冷的蜷起身子瑟缩在一角。
      季言漪不知道她会听到一个秘密,让她心痛地无能为力的秘密。
      看着在偏僻角落里的玉姨娘与贴身嬷嬷,季言漪觉得眼泪无知觉地滑落出来,眼前一片模糊,脑子也一片空白,身体无力地连哽咽的声音都发不出。
      原来母亲是被玉姨娘用慢性毒药害死的,根本不是病死的。
      在此之后,季言漪变了。变得不再单纯,不再退缩。只是性格更加地内敛,不怎么再说话了,眼神更加温柔,同时深不可测。在每天晚上都会去看那空中的圆月和空中飞舞的桔梗花瓣。
      季言漪去与玉姨娘周旋,争夺母亲的嫁妆,要回母亲的商铺,她的生活也终于好了一点。
      在那个平静的午后,她照常去看护母亲商铺的生意,却在那时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人。纵然十年未见,两人都已长大,但季言漪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当年寒山寺的温柔少年。
      那双如明月般的眼睛依旧没变,让人陶醉。
      她也知道了他的身份,原本以为他的身份绝对不低,但没想到却是如此地高不可攀。当今六皇子,退敌有功的凌云将军,还未及冠便已封王,隆德帝现在面前的红人,京城里女子都想嫁的如意郎君。
      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相府嫡女,他也不记得她了。
      季言漪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无比心痛与嘲弄。原来她再怎么努力也没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
      在元钰要走的时候,季言漪还是忍不住去看他。手里捏着那洗了无数次的手帕,攥着那心中的最后一丝希冀。
      在她把玉姨娘谋害母亲的证据放在父亲面前时,父亲那漠不关心的态度让季言漪绝望。原来父亲早就知道母亲是被谋害致死的,而她早已是一个被众人蒙在鼓里而不自觉的对象。
      季言漪初次尝到了什么是心痛,一个人偷偷地在夜里哭泣,觉得前路黑暗而迷茫。看到一丝亮光就忍不住去追逐,无论会有什么样的代价。
      她毫不犹豫地接过了元钰给她的玉佩,即使知道这是利用,但那又如何。因这是她现在唯有的希望与亮光,即使后面是万丈深渊,会跌的粉身碎骨她不会后悔。
      她把季言兮在大庭广众之下衣服掉落,丢尽脸面,无人敢娶;把玉姨娘送到了庵堂,从此青灯古佛,不能再回京城;让继母砸坏祖母心爱的瓷器,惹祖母生厌,让两人自相残杀……让全丞相府的人知道她的手段,得到应有的代价。
      季言漪觉得她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父亲为了权势可以抛弃母亲的生命,一个从根处就已经开始烂掉的家族无药可救。
      她在赏花宴上崭露头角,惊艳四座,众人都夸赞道:好一个风姿绰约的绝色佳人。
      之后有人提亲,她都千方百计地拒绝,表面上她是为了以后的生活不被牵连,只有内心深处告诉她是在等心中的他,等他来娶她。
      她依旧会每天都会在小院子的石凳上,在那明月下,品着茶,看着书,闻着桔梗花的香气,给自己一个自然宁静的世界,给心中的他想念的时间。
      在他在那片漫山遍野的桔梗花田中,在那明亮的月光下向她告白时,只有她知道内心是多么地高兴,忍不住冁然而笑。
      她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久到发现想他念他已成为刻于心底的习惯。
      月亮和桔梗花依旧和十几年前的一样,只不过这次她不再是一个人,身边多了那个如月如诗画般的白衣男子,似把青砖地面都照亮。
      她依旧在等他,在那昏黄的烛光下。每天晚上他回来拥抱她的那一刻,心底都要被暖化。
      那天,她在收拾房间,看到那书柜的最下层有一本春宫图。春宫图的书页还很新,应该还没有翻过几次。
      在那春宫图的后面有一厚摞的话本子,话本子被翻得有些发黄,应该是看过不少次了。
      上面的一些情话都被认认真真地划了起来,上面还有写得一些标注和笔墨较重的新鲜情话。字迹清新舒展又不失刚硬狂狷。
      季言漪想起他的兵书写是这样画的一丝不苟,上面有各种各样的备注。能把话本子当兵书看的,元钰还是头一个。
      “噗嗤——”
      她看着这些情话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可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些略显肉麻的情话。
      季言漪忍不住去想象一个温柔雍容的白衣男子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笔认认真真地看着话本子,还脸色通红地在旁边写下这令人心动的情话。
      谁能想到在外人眼里无所不能的凌云将军,竟会看话本子去追女孩。
      “回来了?”季言漪面带揶揄地看着他。
      元钰看着季言漪的神色,想起了那书柜下层的话本子。就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嗯,回来了。”
      季言漪看着他这样的神情,也是打算放过他。“回来了就用膳吧!”
      她再也没有提起这回事,只是经常在元钰去军营的时候偷偷翻出来,一页一页地认真看着,脸上满是甜蜜的笑容。
      季言漪嫁给元钰之后,生活是超乎想象的圆满。元钰也遵守着当初在桔梗花田中的诺言,没有妾没有通房丫鬟,还会经常给她买一些京城没有的土特产。若是她想要什么东西,他也会买最好送给她。
      也许越是圆满的东西就越是短暂。就是因为短暂,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季言漪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地离去,但她有阿钰还有安乐,这场婚姻也算是圆满而又美好的。
      她知道嫁给元钰会有很多危险,她也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死掉,但她从来都不后悔,在嫁给元钰之前就已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上天也算是厚待于她,给了她三个月时间,让她可以与他悠长的告别。
      临终前,她让元钰续弦,就像当初母亲那样。她以为元钰也会像父亲那样痛哭着答应,但元钰拒绝了。她不知道心中是怎样的感觉,只是觉得欣慰而开心。
      她等对了人,也嫁对了人。
      谁也不会愿意让自己的丈夫续弦,其中也包括季言漪。她承认这是自私的想法,但她的内心深处的声音告诉她不愿元钰续弦。
      她的一生都在等他,等的很辛苦却也很甜蜜,而她最终也等到了她想等到的人。
      季言漪仿佛又看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她穿着松松垮垮的艳俗长裙,厚重的刘海下是那脏兮兮的脸,实在算不得赏心悦目。
      季言漪不自觉地笑了,她实在看不出自己漂亮,也不知道元钰是怎么看出来她漂亮的。
      在端午那天,她才知道原来她的语气是那样的委屈,让对面的白衣男子有些微愣,但也饱含心疼地看着她。那块玉佩不仅仅是利用,更多地恐怕是那男子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共鸣与情意。
      季言漪又看到了那熟悉的朱红色大门,明明是庄严肃重的王府,却显得十分温暖。
      缓缓推开门后,里面的桔梗花田茂盛依旧,在对面的大厅里坐在一个雍容温柔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看到她后,面色欣喜地说道:“回来了?”
      像是一个平静的午后,不过由她等着他变为了他在等她。
      女子唇角微弯,笑靥如花,犹如新婚。
      “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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