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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惠帝文帝纪第四章01 ...

  •   江山曲•桃花词
      之惠帝、文帝纪
      第四章01

      宇文站在宫宇的阴影下,看到景璘与佑贤拥抱在了一起。
      景璘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宇文一阵阵天旋地转,佑贤却很高兴。
      佑贤凝视着景璘的眼,道:“我刚刚做恶梦了,梦到你离开了我。我怎么总做这个梦?你要是真的不在了,我可怎么办?我好怕呀!幸好你你没有走远……”他托起景璘的手掌,端详。景璘不知他要看什么,只管让他看。他看了好一会儿,皱起了眉:“好奇怪!”他又端详景璘的脸,“好奇怪呀?”
      “什么奇怪?”景璘问。
      佑贤无措起来:“我明明记得你手心里有道疤的,耳朵、脖子上,还有我留下的齿痕,”手指轻拂过景璘的脸,轻捻上他的耳垂,指尖扫过他的脖子,“怎么、怎么全没了?”
      景璘强笑笑:“这些事,朕怎么都不知道?怕你记错了?”
      “骗人!你明明什么都知道!我做过什么,你都知道的!”佑贤再度托起景璘的双手,翻开掌心反复细瞧,呜咽地惊叫了一声:“不!不!你不是!”
      “不是什么?”
      佑贤又定睛看看景璘的脸,好像认出了对方,又像没有,猛地甩来了景璘,踉踉跄跄后退,不敢相信地摇摇头:“你不是陛下!你不是!”惊叫着,返身便跑。
      景璘从后面拽住:“是朕哪!你看看?你仔细看看?!”
      佑贤根本不看,把双眼紧紧闭起:“不是!不是!”很急切地说,“他左手掌里明明有道疤!我记得很清楚,那还是他在这里对我赌咒发誓,要生生世世与我为夫妻时划破的,是他自己划破的!”
      这种事,景璘怎么会知道?他只觉晴天遭了一击霹雳。
      他在脚下捡起一粒石子,下了很大决心似地,用尖角割开了自己的掌心。
      疼——
      他咬一咬牙,赶紧攥起手掌,全身颤抖不已,面色顿时苍白了。
      他忍耐着,感到手里溢满浓浓的血。他不敢向自己的手看上一眼,恍恍惚惚向着跑远了的佑贤追赶过去,一点都没察觉到宇文正在后面追着他。
      佑贤在夜色下摸索着往前走,就像他以前那样,仿佛执意地寻找着什么,神情哀婉凄楚。他向着茫茫的黑暗不停地呢喃:“陛下呢?陛下在哪里?”
      “阿贤?阿贤!”
      景璘拽住佑贤的胳膊,迫使对方面对了自己。但佑贤低垂着头,不肯看上景璘一眼。景璘摇晃他,摊开了涌着血的掌心:“你看哪!朕的疤不是在这儿吗?一直在的!”
      “不!不!你骗我!你根本没有!”佑贤哭了,挣扎着要走。
      景璘只得紧紧环抱住他,把流着血的手掌伸到他眼前:“你看!是不是朕?是不是!”
      那血淋淋的伤口让佑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怔怔地抓住景璘的手腕,以双手抓住,盯着那触目惊心的血痕看了又看,既而把视线慢慢转到景璘脸上,细细地端详,眼中跳出了喜色:“你是陛下?”
      “是朕呵……”
      佑贤放心似地笑了,旋即又哭,看着淌血的手心,双肩颤抖。他低低问他梦里的人:“疼不疼?”
      景璘看着佑贤,也哭了。他明明被泪水抹花了双眼,还是强力地忍耐着哭的冲动,摇一摇头,却哽咽道:“……疼……朕的心,更疼呢……”
      宇文躲在不远处的阴影下,默默看了良久,离去了。他不忍惊扰佑贤的美梦,更没有怪罪景璘。
      他看到刚刚的那一幕,彻底醒悟他一辈子都无法取代佑贤在景璘心里的位置——事实上,他也不想取代那个位置;他只希望有朝一日,佑贤能从梦里醒过来,希望景璘能完全忘掉佑贤。也许,景璘现在只是在扮演佑贤眼中的那个人,满足佑贤的愿望,但景璘自己呢?他难道敢说他不想成为那个人吗?
      ……让我一直等待一个陌生的人?等待一个早就死了的人?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宇文不甘心地捶上身侧的宫墙,手被自己的力道反弹得生疼。
      风过,头顶的朱色宫灯晃了两晃,摇散月下孤影。
      宇文拽紧手心,缓缓抬起了头。他死死盯住前方黑暗,仿佛是憎恨着那一片叫他看不真去向的茫茫,赌咒似地对自己说,一字一字咬着:
      “我不放手!我不放手!我决不放手!”
      夜静无眠,月照人不语。
      露殆尽,微曦升。
      东方天际,染得一片血红。
      响过更漏,景璘蹑手蹑脚地起身更衣。他回头看看仍在熟睡中的佑贤,又低头看看自己左掌心的伤——还翻着白肉,心头蓦地千回百转,一阵酸楚。
      就在他一切停当,要悄悄出房门时,背后传来了轻轻的呼唤:
      “万岁,到哪里去?”
      景璘回眸一笑:“上朝,就回的。你慢慢睡吧。”
      佑贤侧卧在床上,望着景璘微笑了一下,闭眼睡去。
      散朝后,有朝臣与景璘商议政事,耽搁了。偏是这会儿工夫,佑贤在紫薇宫等得不耐烦,独自溜出,往御花园去玩。
      他随手撸着花.径两旁的翠叶、小花,抓了一大,又统统把它们全撒了,咕哝着:“真讨厌!真讨厌!陛下到这会子还不来找我!璘儿也不在!”边负气,边往游廊里走,只见前面一群宫娥簇拥着一个贵人。
      他转身欲逃,不料给那贵人看见。
      “王爷?是王爷么?”
      贵人在宫女簇拥下向他快步赶来。
      他怕得低了头,不说话。
      “果真是王爷!”贵人笑了,姗姗失礼,“妾给王爷见礼。”
      佑贤只瞥了她一眼,仍是不语。
      她看着他,笑道:“王爷不认得妾了?妾是慧娘呀?”是皇后,“当初妾初入宫门,还是王爷对亲人般地待我,难道王爷忘了不成?”
      佑贤缠弄着自己的发稍,摇摇头,痴痴道:“我知道,你是要找陛下。我、我也不知他在哪里?”说着,咬住了唇,便要走。
      李慧娘向前迈了半步,挡住他去路:“王爷?妾难得遇见您,此番遇见了,有番话,无论如何要说出口!”她扯着佑贤的衣,跪倒,“那日,妾正念佛,忽然王爷闯了进来,妾只得躲藏,后来皇上进来,你们两个说的话,妾全都听见了。妾只求王爷放过皇上,于家于国,也算是公德无量……”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佑贤厌恶地扫开她的手,“皇上不喜欢你们,你们跟我说,也是没用的!”他快步逃走。
      “不!”她膝行追几步,拽住他的衣角,“人都说你疯了,我不信!我不信!我要你知道,你的那位陛下,是先皇!先皇他、他早就驾崩了呀!”
      他根本不想听她说,很不耐烦地甩开她,一路小跑着,跑远了。
      她见状,拔起身追赶:“王爷!王爷!”宫女们则紧紧追着她。
      前面有护卫,她下了一声令,护卫们便横戟将佑贤拦下。
      佑贤吓得不知所措,咽咽地哭了。
      她气喘吁吁赶上:“王、王爷……”
      “讨厌!你也欺负我!”佑贤指着她,“我要去告诉陛下!让他打你!”
      她看着他天真而痴傻的神情,愣了一会子,笑了,自语道:“原来,你真的疯了……”
      “你才是疯子!你才是!”
      佑贤捡了石子丢她。她以袖搪塞,才不致弄伤脸。
      她向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慢慢道:“王爷,您误会了,我不是要欺负你,是奉陛下旨意,接你来的呢!”
      佑贤斜着眼睛将她打量一番,撅起嘴:“我不信!”
      “怎么?!”
      “你们这些女人跟我抢皇上,巴不得我死呢!我都知道!”
      李慧娘会意一笑:“我跟她们是不一样的。不信?你看呀?”她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递到佑贤眼底,“你看?这是陛下昔日赐予王爷的东西,王爷不记得了么?陛下尤恐王爷生疑,特命我拿来。”
      那支钗,是她入宫第二天,佑贤令人送她的成套金饰中的一件。佑贤一眼认出,喜道:“是的是的!是陛下给我的!”他把钗胡乱插到自己头上,摇撼着李慧娘的手,“你快带我去找他!快带我去呀?”
      她笑着,对他招手:“你随本宫来。”一面悄悄吩咐随行宫女快去煮一碗粥。
      她把佑贤带到皇后宫宇中,哄着他安心坐下。这时候,宫女端着一碗紫米粥进来了。她亲手接过来,趁佑贤不备,趋至内室,翻出一包白色药剂,统统搅进了粥里。
      “既然你不能对皇上放手,也就休怪本宫无情了。”她默默对自己说,“这也是你当初教导过我的,要用尽一切手段接近万岁!”
      她兀自镇定了好一会儿,听到佑贤在外面弄出动静,端着那碗动了手脚的粥笑着走出:“王爷,先喝碗粥吧?”
      “我不喝!我要陛下!”
      她仍笑道:“这是陛下的命令呢!他说了,你近日气色不好,无论如何都要你吃了这碗粥。你不吃,他是不会来见你的。”
      “当真吗?”
      “当真。”
      佑贤将信将疑,捧着碗,把鼻子凑上去嗅了嗅,味道很香,他才对她笑了,且笑道:“你真好!”抓了勺子正要吃,忽闻飞檐下铜铃铮铮,是一阵风在作怪。
      他聆听片刻,突然丢了碗,往外面跑:“璘儿回来了!璘儿回来了!”
      李慧娘给他的举动吓一跳,看着他跑出去、跑出了很远,她才会过神,端了粥碗追赶。
      佑贤跑得飞快,在宫巷拐角处与路过的景璘撞了个满怀。两人都被彼此吓到,待看清对方,双双一笑。
      “原来你在这儿?!”佑贤先说。
      “你又为什么在此?”景璘问。
      李慧娘追赶上来,却是没料到会碰见皇上,慌忙间失手,打翻了粥碗。
      听到响动,景璘顺着望过去,看见她,还看见她跟前那碗打翻的紫米粥。
      粥冒着热气,嘶嘶地腐蚀着青砖地面,和混在粥里的碎瓷片。
      “这是什么?!”景璘问。
      她跪下来,垂手不语。
      “朕问你这是什么!”景璘抢上两步,指着地上的毒药,大声呵斥。
      佑贤忙拉住他:“为什么对她凶?她很好的!带我去找你,还给我粥喝……”
      “你喝了没有?你喝了没有!”景璘抓住佑贤的肩,摇晃他,眼中泛出了血丝。
      佑贤被吓住了,连连摇头。
      景璘松了一口气,既而质问李慧娘:“你为什么害他?”
      她抬起头,噼里啪啦掉下泪来,泪眼朦胧地凝视景璘的脸,哀哀道:“以前,我一直以为,是我修为不够,才让陛下不肯接近我,直到我听说陛下把他接出山寺,方才恍悟,却仍是不敢相信。那天,我亲眼看见,皇上与他的事,才知道,一直以来,只有我一人被蒙在鼓里。可是,他疯了,以前又对我甚好,我纵是恼恨,也恨不起他。”她决心把所有的话都掏出来。
      她说了下去:“我只是怨陛下!陛下明知他是先皇的人,还要对他出手!这、这简直是败坏伦常!禽兽之行!这、这……”
      “住口!”景璘斥责,“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恨朕,只管对朕!对一个、对一个这样的人,你……”
      “我是想对你!可你毕竟是皇上,是我丈夫!我呢?我纵不爱你,还不是对你尽了本分?想一想,给我逼到这个地步的,不是他,还是谁?”她指定佑贤,“当初,是他怂恿先皇为陛下选后,强迫我嫁入宫门!又是他,告诉我无论如何都要生下龙子!可现在呢?还是他!他挡在我们夫妻之间!本宫不对他,还要对谁!”
      “她怎么了?”佑贤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原本凝重的气氛越发凝重。
      景璘拍拍他的肩,对他柔柔地道:“没什么,是她自己不好。”即命人将李慧娘拖入冷宫。
      又是一阵风来,屋宇下的风铃再度鸣响。
      佑贤听了听,拉着景璘小跑起来:“快走呀?璘儿要回来了!”
      “璘儿?”景璘心动,问道,“你喜欢璘儿么?”
      “喜欢!最喜欢了!”
      景璘笑了,仿佛天地顿时宽广了。他又问:“那么,你喜欢朕么?”
      佑贤停住步子,回身看他,像在思索,又像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过来,半晌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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