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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神的小孩(一) ...

  •   呜呜呜呜——

      光怪陆离的霓虹灯下,尖锐急促的鸣笛声打破了都市夜晚的热闹祥和。平常堵的半小时才能挪几步的大街上,各色车辆纷纷闪避,路旁的行人好奇地看着红蓝闪烁的警灯一路开道,被他们护送的救护车接二连三飞驰向医院。

      这是怎么了?高速公路连环追尾车祸吗?怎么还出动了警察?

      呵,瞧瞧这帽子,这身上的打扮,分明是特警啊。难不成本市发生的恐怖袭击?

      伴随着尖锐的摩擦声,长方形的面包车停在了急诊大楼门口。早就接到通知的医生护士蜂拥而至,迅速从救护车的后车厢拖下一辆辆担架床,飞奔进大楼。

      好奇张望的人看不见担架床上的病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只隐约看到一坨坨黑灰。哎哟,什么时候医院的床单都换了颜色?由白变成了黑呀。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平安江海新闻平台。据本台得到的最新消息,我市西城区发生特大山火,现场浓烟滚滚,高速公路已被封闭,救援现场情况不明。目前我们正在市人医急诊绿色通道前。我们现场采访一下,请问火灾造成了多少人死亡?目前还有多少人被困在火灾中?下一步你们打算采取什么样的救援措施?”

      出镜记者的话筒怼到了一路奔跑着的警察脸上,没等她提醒对方回答。身形高大的警察就直接从她面前跑过。

      记者被撞了个踉跄,尖叫着喊:“哎……你……”

      旁边的摄影师赶紧扶起三脚架,抱怨不休:“怎么都这样啊?不知道全市人民都关心火灾的情况吗?一点儿也不管公民的知情权,真没道德。”

      然而匆匆忙忙跑过的警察没有一个搭理他。

      因为抢救室门口已经露出了护士焦急的身影:“家属呢?家属赶紧过来,下病危通知书。情况很不好,病人的血压一直往下掉。”

      里头传来医生的怒吼:“备血,赶紧备全血。没血自己给我想办法去!人呢,把所有人都动起来,立刻转ICU。”

      刚刚推过来的担架床又被呼啸着推向银白色的金属门。

      剪着板寸的警察甚至来不及看清楚担架上人的脸,就被飞奔的人群挤到了旁边,差点儿当场摔倒在地上。

      旁边的警察赶紧扶住人:“秦队,你冷静点儿,舒姐没在车上。她就是晕过去了,情况肯定还好。”

      秦远一把抓住从他身旁经过的白大褂,哀求地看着对方:“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不惜一切代价。”

      医生见多识广,吓了一跳之后,立刻冷静下来,给出了一句万金油式的回答:“我们一定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披着衣服冲过来的院长眉头紧锁,“这些人必须得救回头。”

      医生还没有来得及抱怨院长强人所难,完全不尊重生命科学规律。外头又冲进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带队的卫健委主任跟负责全市医疗卫生工作的副市长全都跑了过来。还有个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瞧他身上的警衔,差不多起码是市公安局局长的级别。

      副市长一把握住院长的手,眼神迫切:“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我们的警察同志跟消防员同志都救回来。”

      院长还没来得及表态,办公室主任又一路小跑着过来,毕恭毕敬地递上电话:“院长,省里的电话,要求我们全力抢救。”

      院长都想咆哮了,他当然知道此事意义重大。一场火灾,拖过来七个警察跟两个消防员。听说山上还有人被烧的尸骨无存,直接成了火葬。

      最要命的是,就他得到的消息。这场山火之所以如此严重,造成的损失这般惨烈,是因为警察跟消防员还遭受了当地村民的围攻。

      好不容易找到路逃下山的人,又被拿着猎.枪跟砍刀的村民硬生生地逼回了头。就连救护车抵达现场,也被村民一通打砸,不仅没人救上人,120的医务工作者也挨了打。

      现场之惨烈混乱,压根就没法提。

      最后还是动用的特警,才把受伤的人给抢了出来。

      院长也不晓得为什么情况会发展成这样。事件的恶劣程度可以说令人发指。碰上这种事,他是市领导,他也得疯。

      不过,他现在没心思再关心前因,因为ICU里头又传出了惊呼:“不好,这个女警察不行了。”

      外头立刻沸腾起来。院长都顾不上自己的顶头上司,直接飞奔进去指挥抢救。

      警察也管不了他们的大boss,当场就疯了。

      “秦队,秦队你冷静点儿!”

      ……

      舒颜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醒来。

      仲夏夜炎热,她从口干舌燥中醒来,伸手摸向床头柜,才发现玻璃壶里头已经没有水。

      18岁的少女挣扎着站起身,晃晃荡荡地开了房门,慢悠悠朝楼下走。她抬头,看到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别墅。

      那晚的月色真亮啊,亮得让楼下父母的争吵都无所遁形。

      她去厨房冰箱拿矿泉水的时候,经过父母的房间,就听见里头传出父亲压抑的咆哮:“你都拿走了,我跟颜颜怎么办?你看看清楚现在的情况。”

      母亲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泡在月光中,明亮又朦胧:“你不要吵,我这是在拯救你们。这是神给你们的机会,千万不能放弃。”

      “神,又是神,我看你是神经病!”

      母亲的声音也激动起来:“你这是在侮辱亵渎神,神会报应你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最好的解释,因为你辜负了神。所有不虔诚的人都会遭到报应,末世的惩罚将会降临在你们身上。为肉身而活的,终将毁灭于肉身。”

      那晚上母亲说了很多话,舒颜听不懂的话。时间已经过去了10年,她以为自己早忘掉了,然而梦境之中母亲的话字字清晰,连语气都是那样的真实。

      房间里头的父母争吵愈发激烈,最后父亲发出了绝望的咆哮:“离婚,我要跟你离婚。”

      母亲说什么了?对了,母亲说神的面前没有夫妻。他们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

      房门打开了,月光照亮了母亲的脸。那是张熟悉而陌生的脸,18岁的少女一时间都不知道月光下的人究竟是谁。

      大门打开了,母亲走了出去。

      苏妍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她不敢问也不敢追。她拎着矿泉水瓶,一溜烟的跑回了楼上。

      上楼的时候她听到了父母的房间里传来父亲的咳嗽声,撕心裂肺好像永远都不会停下的咳嗽。

      梦境中的影像有些混乱,舒颜不知道哪些是回忆,哪些又是她的幻想。她甚至不清楚那晚上父亲的咳嗽是不是真的。

      因为第二天早上,她再下楼的时候,就看见父母平静如常的坐在餐桌旁。

      爸爸没有咳嗽,气色看上去挺好,还招呼她赶紧吃饭。

      那天爸爸给她做了培根蛋卷,还有五谷杂粮豆浆。妈妈没跟她说话,但也没有发火,反而对她笑了笑,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想,昨晚的一切肯定是个梦境。

      吃过早饭,秦远开着新车过来接她。爸爸亲自送她出的门,还让她在外面多玩会儿。说这么多年她辛苦了,难得可以放松。

      她应该开心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她始终心神不宁,惴惴不安。

      后来她无数次回想起离开家时,爸爸喊了一声她的小名。她回过头,对上的却是爸爸的笑脸。

      爸爸什么都没说,就让她好好玩,要秦远好好照顾她。

      18岁的少年挺起胸膛,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女朋友。

      然而他们都食言了。

      为什么呢?睡梦中的舒颜又跌进了另一个梦境。

      梦里头,她在黑暗中不停地奔跑。18岁的少女仓皇又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哪里。那是条阴暗潮湿,又看不到尽头的过道,无论她怎么跑,都看不到出路。

      强烈的恐惧袭来,惊慌失措中,一道强烈的白光刺花了她的眼睛,她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声音:“来吧,孩子,你是神的孩子。”

      她抬起头,看见了一张温柔而熟悉的脸。女人露出慈爱的笑容,朝她伸出手,再一次召唤:“来吧,你是神的小孩。”

      那声音温柔缱绻,目光柔和亲切。她又看见了那晚的月光。她情不自禁迈开脚,一步步的往前走。

      她听不见医生护士的尖叫,她也听不到警察崩溃的嘶吼。她只觉得累极了,她只想走进那个白光笼罩的地方。

      他们说,那是神呆着的地方。

      白光越来越亮,刺着她的眼睛。她不由自主地眯了下眼。

      然后,她看见了父亲。

      父亲的脸苍白清瘦,面颊上的红晕闪烁着病态的光泽。他正在冲自己笑,目光温和,声音温柔:“去吧,颜颜,好好去玩,不要急着回家,好好享受你的假期。”

      她嗫嚅着嘴唇,想问父亲,她还有假期吗?她走了,他们怎么办?爸爸跟妈妈要怎么办?

      可是她开不了口,她太累太痛了,她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离开家,她又能去哪儿呢?她没了爸爸妈妈,她没了家。

      “去吧,孩子,我的颜颜,跟阿远一块儿走吧。”

      她张皇地回过头,瞧见18岁的少年对她伸出手。

      “颜颜,跟我走。”

      她下意识地迈开脚,还没有挪动身体,先前那个熟悉的女人又发出柔和的声音:“来吧,我的孩子,你是神的小孩。”

      少女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突然间变成成年男人模样的少年猛地冲上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走,跟我走。”

      她跌跌撞撞,踉踉跄跄,被拖着一路奔跑。他跑的实在太快了,她完全跟不上他的步伐,到后面简直是被拽着拖出了那漫长的隧道。

      强烈的日光倾泻而至,直直地刺在她脸上。那么明亮,那么耀眼,让她不由自主的掉下眼泪。

      阿远,我没爸爸妈妈了。

      阿远。

      ……

      “有心跳了,心电图恢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神的小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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