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会寂寞》柊未终

15、十四

　　二月的天气异常的干燥。已经很久没有下雪了。空气变得十分粗糙，生硬的摩擦着裸露的皮肤，然后感到某些细小的疼痛。最近看了很多书，有一本书中这样写道：思恋的感觉就像是突然喝下一大杯冰水，然后慢慢的熬成了热泪。看到这句话时，心中的那种细微的疼痛感就缓缓的蔓延。时光像是一个沧桑的老人，沉重而缓慢的朝前行走，背上的包袱里装着为数不多却极为沉重的珍贵回忆。下雨的日子，下雪的日子，布满阳光的日子，以及无法割舍的浅浅的微笑。
　　那种琥珀色的眸子和仰望天空的姿势在阳光下慢慢的升华，最终消失不见，留下了浅浅的痕迹。空荡的回忆里，还是会有你留下的痕迹。只有你留下的痕迹。
　　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熟悉的木料气息，使人心情愉快。安静的扣响你的房门，知道你一定会在里面。
　　门后的蝎犹豫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开了门。
　　“怎么是你。”蝎的语气缓慢而低沉，“迪达拉呢。”
　　“迪达他今天有事来不了了。所以叫我来帮你做准备。”
　　“……进来吧。”蝎转过身，走进了储藏室。
　　褪下红云袍，那种触目惊心的身体再次出现在眼前。变成这样的身躯的你，没有感情没有爱的你，能否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不会冰冻的身躯，不会腐朽的身躯，没有温度的身躯，能否体会冬天的寒冷。你是否知道，曾经地上厚厚的积雪如今已经在灿烂的阳光中消逝。留下的灰色污点在阳光里蒸发，最后只留下浅浅的痕迹。时间久了，那种痕迹也会消失。刻画在心里的痕迹，我把它叫做思恋。
　　“帮我把那个卷轴拿过来，架子上第四层左边数第三个。”面对着满是傀儡和零件的储藏室，行动也变得小心翼翼。毕竟若是不小心碰到了某些兵器，是会中毒身亡的。
　　“给。”
　　“……帮我装在背后放卷轴的位置里。”蝎背对着我，一边检查手中的傀儡一边为傀儡的装备作调整。储藏室中间的緋流琥，已经很久没看见过了。
　　“这次要用到它了啊。”緋流琥表情安详的面对着蝎，好像在安静地听着我们之间的对话。
　　“是啊。”蝎在傀儡的口中排布了无数根用特殊毒液浸泡过的千本，“緋流琥是很实用的收藏品之一。”
　　“这次要面对的人……是千代吧。”
　　“……你都知道了。”蝎放下傀儡，转过头看着窗外的天空。最近没有金色的阳光。也没有下雪。明天或许会下雨，或许阴天。
　　“嗯。关于你的事情，略有耳闻。”庞大的白色云朵漂浮在空中，缓慢的移动着。
　　“已经变成这种身躯的我，没有感情没有爱。即使亲手杀了这个跟我有血缘关系的奶奶，也不会有什么感觉。”迎着微凉的风，蝎安宁的闭上双眼。说出这样残忍的话的同时，他的表情像是一个纯真的少年，看着天空中缓缓飘泊的云，然后露出天真的笑容。
　　其实已经习惯了吧。这种没有感情的生活。上帝没有权力责怪被生活遗弃的孩子。因为生活的残忍，才让他们学会了如何生存。
　　“……如果你被杀了呢。”
　　“我怎么可能被杀呢。”蝎低下头微笑起来，“在被千代杀掉之前，估计她已经成为我众多的收藏品之一了。”
　　蝎的脸上挂着神采奕奕的自信微笑，背对着我望向窗外的世界，风吹乱了红色的发，停留在琥珀色的瞳仁中。迎着风看世界，漫天飞舞的枯叶消失在蓝色的风中，并没有消亡，只是远去。走上前去，轻轻搂住蝎的腰。将脸贴近木制的身躯，然后感受到你强大的生命力。那是有力而有节奏的心跳，此起彼伏的温暖着冰冷的身躯。
　　“漓。”蝎没有躲开，也没有回头，“你这是干什么。”
　　“……只是想，感受到你的生命。”
　　木制的身躯，生硬且冰冷的手感。这样没有温度没有生命的身躯，安静而缓慢的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很多年。几乎没有人会发现他，并且拥抱他。左胸前的盒子有生命力的跳动着，散发着温暖的热度。没有人会知道，这已经是蝎的全部。此时此刻，我清晰地听见两个人的心跳，如同钢琴乐谱上高低音的重合，交替，错过，合奏出一曲忧伤而缓慢的旋律。
　　“很冷么。”说话的时候，蝎关上了窗。风中的枯叶打在玻璃上，然后掉下去，落在了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不会。很温暖。”双手环绕着蝎，搂得更紧了些。胸口传来的温度，很温暖。
　　虽然看不见，但是我能感觉得到，隔着玻璃看向窗外的蝎，在轻轻的微笑。尽管他或许感受不到我的温度，或许感受不到我的力度。
　　“蝎。这次任务回来以后，我们重新开始吧。”我感到自己的语气很轻很淡，而蝎依旧沉默着，并没有回过头。
　　“蝎。我想过了。或许有一天我会老。或许有一天我会死。但是我还是想不顾一切的和你在一起。或许……这就是你我一直以来在奢求，也在不断逃避的，爱。”
　　我感到蝎的身体轻微的颤动了一下。很快，我放开他，他转过身，用十分认真的表情注视着我。琥珀色的瞳仁中藏着某种深邃的目光，这样的目光，在某个黑暗中似曾相识。这样的目光，似乎叫做坚定。
　　“……我说过，我不会死，你也不会。”蝎拿起椅子上随意摆放的红云袍，眼神变得温和，随后微笑起来，“不过……你还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蝎，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任性的孩子。因为我早已知道，这样的自己，早已丢失了本就不属于我的未来。只是这一次。只有这一次，任性的不顾一切的想和你在一起。而代价就是亲手放弃原本就遥不可及的未来。我抛弃了自己的未来，来编织你原本虚无的未来。
　　我能否任性最后一次，你能否宽容最后一次，接受这个突然闯进你的未来的我。
　　“漓。在这里等我回来。”蝎穿上红云袍，安静的微笑着，声音低沉而温柔。那是一种淡淡的深情，温暖到让人沦陷。
　　那是我所看到过的世界上最沉寂的微笑。在没有阳光，没有雨，没有风，没有雪的安静空气里，蝎就那样静静的微笑着，笑容留在了漂浮在空气中的浮尘里。
　　现在，再也不必仰望天空了。再也不必面对着洒满金色的惨淡天空露出苍白的微笑，然后低下头默默的忍受双眼的疼痛。天空中无法找到我一直寻找的爱，找到的只是安静而压抑的寂寞。沉重的寂寞陪伴着自己，安慰着自己。曾经的自己，以为有寂寞陪伴，就不会寂寞。同样安静而寂寞的你，不会被阳光灼伤的你，笑容美得惊心动魄的你，也不必再与寂寞相伴。
　　緋流琥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阴暗走廊的尽头。窗外又开始起风了。
　　风会带走些什么，也会带来些什么。
　　在这里，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