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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我哥魔教教主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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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沉,不赦山顶。
顾长离一袭墨衣,像是隐进了夜色里。
他冷声问道:“他过得怎么样?”
结鳞静立在他身后,回道:“长高了,也壮了,看起来过得不错。”
“不过……”
“他说……”
结鳞飞快地看了一眼教主,踌躇地说道:“他说他成亲了。”
“喔?”
结鳞说道:“估计是有心仪的女子了吧。”
顾长离面向群山,隔着山间夜雾,看山下灯火点点,他淡淡地问道:
“他有没有问起过我?”
结鳞为难地皱出一个苦瓜脸,回道:“并未。”
“要派出探子去找找他吗?”
不赦山顶一如既往的寒风彻骨,顾长离挥了挥袖:“不必,随他去。”
结鳞欲言又止,最后纠结地劝道:“教主啊,清川太傻了,他会被骗的!你还是管管!”
顾长离冷冷说道:“他不需要我管,他知道他自己在干什么。”
“那我们到底多久去找他啊!他怕你收拾他,不敢主动回来的。”
顾长离没有说话。
半晌,他冷硬地说道:“我就没有我自己在忙的事吗?”
“……等我忙完了,再去找他。”
这一忙,就忙了两年。
让顾长离终于坐不住的事情,是他弟弟的名号:白蕉研主,时隔多年终于又出现在了江湖传闻中。
但不是什么光鲜的好消息。
于是,当自认为已经铜皮铁骨,水火不侵的魔教教主顾长离,从属下的嘴里听到,自己那蠢弟弟竟然在江南,和四个男人一起,去侍奉一个女人的时候……
他一个倒仰,差点气得走火入魔!
他命人火速去折了爹娘衣冠冢上最粗的一根荆条,磨得油光水滑,心平气和(?)地动身,火速前往江南。
江南又是阳春三月,烟雨如丝的时节。
清川的所在不难找,顾长离甚至都没有动用上玄教的探子。这一切都是由于那个女人实在是太出名了!
被权倾天下的当今四皇子李煜城、武功盖世的天下第一杀手屠南、声名不菲的武林盟主之子杜若修然、以及绝世美人的山河落月楼花魁花悦池,和最后,他的蠢弟弟,悬壶济世回天圣手,白蕉研主云处安……这些天下最顶尖的男人,视若掌上明珠的女人。
顾长离唇角勾起一丝带着煞气的冷笑。
这个女人在哪里,他的五个男人就像狗一样,跟到哪里。
烟花柳巷坊间的艳情画本里,主角现在全是这女人韩笑笑和她的五夫。
他看了一眼,低俗恶心,不堪入目。
他顾长离的弟弟就这样被所有人编排,耻笑,嘲讽!!!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有什么神通,把他弟弟,迷得神魂颠倒!迷得不想回家!迷得连爹娘,连亲兄长也不要了!也要像条狗一样呆在她身边!和其他几条狗一起抢着她的丁点垂怜!
手中的荆条盘得油光水滑,现在他已经到达万物皆可为剑的境界,这荆条带着剑气抽到人身上,定能叫蠢弟弟知道什么叫做尊祖敬宗!
兄友弟恭!!!
然而这一切铁石心肠的决心,在真正看到弟弟的时候,却全都烟消云散了。
暮色四沉,粼湖边亮起了盏盏花灯。
云处安的身影在若隐若现的纱幔中隐现。
他从夜色中缓缓走出,一人站在粼湖水榭,喝着酒。
他长高了,像个真正的男人。合体的白衣勾勒出他宽阔了很多的胸膛。
他瘦了很多,脸上的婴儿肥都没了,显出坚毅冷硬的线条。
他学会了喝酒,都没有和他的兄长对饮过,不知道酒量怎么样。
他失魂落魄,举着酒壶对月独酌,那未来得及咽下的酒就顺着滚动的喉结,洒了整个胸膛。
湖边水榭,微风拂过,白色的纱幔轻飘,他眉头蹙起,又哭又笑。
他在想什么呢?
他会想什么呢?
结鳞在顾长离身后,望着对岸湖边水榭的云处安,颇有些心疼地叹道:
“他去哪里惹得这一身情伤。”
顾长离淡淡说道:“你怎知这就是情伤?”
“也许这是为自己的蠢,流的眼泪。”
结鳞气急:“教主你说什么啊!你看他都成那样了,定是用情极深,受伤极深,我看着都心疼。”
“早知他会如此,两年前我该自己来找他。原来他说的那个结发妻子,就是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那么傻,他被人骗了!”
顾长离没有说话。
他背对着众人,凝视着水榭中的青年,没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结鳞说道:“两年前见他时,他都还不会喝酒。现在都知道借酒消愁了。”
“小傻子,被人骗了,被人伤了,也不知道走,走得远远的。喝酒有什么用呢……”
顾长离突然动了,他轻踩水面过去,没有带他的荆条。
他登上水榭木板的时候,堪堪接住向前朝着水面倒下的傻弟弟。
云处安一身酒气,他修长的眉宇皱得紧紧地,仿佛已经成了习惯,即使醉了,眉宇也未曾舒展开。
顾长离将他放躺在怀中,手轻轻抚平他的眉间褶皱。
你在忧愁些什么呢?少年郎,有这么多心事吗?
云处安双目紧闭,手像是想要无力地抓住什么,像是要抓住谁的衣角,或者拉住谁的手。
顾长离便握住了他的手,让他安心。
他的喉间出现了呜咽的声音,像是委屈极了,受伤极了,一滴清泪,顺着他通红的眼角落下来。
他带着酒气说道:“别走……别走……笑笑……”
顾长离看着他,一时恨不得把他扔进水中,叫他好生清醒一下,一时又满心愧疚心疼,想紧紧抱着他好生安慰一番。
爹娘早逝,他现在是真正体会到了既当爹又当娘的滋味。
“那个女人……就这么好吗?”
顾长离缓缓拭去云处安眼角的泪,问他:“你三年没有回来看过我,你可还记得你的兄长,在不赦山等你回家?”
云处安的眉头又皱起来,他不住呜咽,身体都缩成了一团,他哭着轻声祈求道:“笑笑,可我们,我们……是结发夫妻……”
眼泪,又从他的眼角流下来。
似乎他回忆里的人,拒绝了他。
真是个傻子,被人骗了,只会哭鼻子。
顾长离心疼地环抱住他,将下巴轻轻抵在他额头上,轻声说道: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都长这么大了……”
“谁欺负你,哥哥帮你去打他,可好?”
“嗯?”
醉得一团糟的处安好像听到了,他委屈地侧脸到顾长离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我好想你……”
身后有脚步声,是结鳞担心的过来了。
顾长离唤她把他的斗篷取来,将云处安裹得严严实实,打横抱起。
山河小居里,云处安半夜吐了好几次,顾长离一个晚上没有合眼。
天蒙蒙亮的时候,云处安醒了过来。
他看着站在窗前的顾长离,哑着声音唤了一声:
“哥”。
顾长离转过身,冷冷地看他:“还知道叫我。”
“我以为你不想认我这个兄长了。”
云处安宿醉未醒,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眩晕地撑起身,靠在床上。
顾长离便端了一碗热腾腾的药,坐到床边,冷声说道:“张嘴,喝醒酒汤。”
云处安难受地把手背放在自己的额头,顺带遮住眼睛,说道:“我不想喝,熬过去就好了。”
顾长离把醒酒汤放到小桌上,心平气和地问他一句:
“你在我面前假死遁逃,一入江湖杳无音讯,整整三年。三年,我当你施展什么不为人知的雄心抱负,结果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云处安,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你把手放下,我们兄弟好好讨论下这个问题。”
“哥……”
云处安难受地叹一口气:“哥你别说了。”
“我难受。”
“难受?难受你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过来!喝醒酒汤!别逼我灌你!”
云处安就哭丧着脸,乖乖捏着鼻子喝汤了。
喝得要反胃要反胃的,看得顾长离皱紧眉头。
喝完了,顾长离面色无波的接过碗,沉声说道:“我还不知道,你在外面给我找了位弟妹?”
云处安蹙眉,苦笑着叹了口气,颇为自暴自弃地说道:“现在江湖上,一定传得很难听罢。”
“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笑笑与我,才是真正的结发夫妻。”
顾长离面无波澜:“愿闻其详。”
云处安凄惨地笑了,他仰头,随着他的讲述,画面回到了三年前。
泰元城,花灯节,女扮男装的娇俏少女。
瘟疫,行医,偶遇,失而复得的一份惊喜。
相伴而行,互许终生,无媒无聘,却甜蜜温馨。
忘忧谷底,洞房花烛,结发交杯,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云处安苦涩地笑着:“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们两情相悦,走到一起。可是后来,她就变了……”
“她说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也可以。她周旋在多人中间,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妻子。”
“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像被刀一刀一刀在凌迟一般!”
“我好恨!我真的,好不甘心……”
“她说过会好好待我,她说过与我白头偕老,举案齐眉。忘忧谷底那两个月,她明明满心满眼都是我,可我外出了一个月,再回去时,就什么都变了。山盟海誓,不过虚言……”
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他喃喃道:“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
“我把一颗真心给她,却……却终究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一场,空欢喜……”
“我累了,哥哥。”
“我们回不赦山吧,我不要再出来了……太疼了……”
云处安闭上眼睛,一串泪珠低落,他皱着眉头,捂着胸口,轻声说道:“这里,太疼了……”
“好。”
顾长离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一把将他抱入怀中,心疼地抚着他的背。
他说道:“不赦山,我们总会回去的。”
“不过,在此之前,我去把她杀了。”
“不!”
云处安惊惶地拉住顾长离的衣角:“别杀她!”
他苦涩地笑,脸上还带着眼泪,他说道:“我们走吧,哥,我们回家。”
顾长离脸色沉得像是暴雨前的夜空,他站起身来,沉声说道:
“我教是江湖所称的魔教,本座是魔教教主!本座想干什么干什么!你!是魔教教主的亲弟弟!有人伤了你,还能全身而退,岂不是很堕我魔教威名?!”
“本座也并非一定要杀了那个女人,把她的手脚砍下来也行,心情一好,连她的手脚也不砍了!”
“本座看她天生擅长魅惑之术,本座要封她为我魔教圣女!封了万古长情药,专门把她和正道大侠放在一块儿!让她日日夜夜做她喜欢的事情!!”
“你说好不好!处安?”
云处安只凄楚地摇着头,哭着说道:“哥哥,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再看到她了。”
顾长离脸色漆黑:“你不想再看到她是因为你心中爱意难平!你竟然还想着她。云处安,这不过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而已,你还要作践自己到几时?”
“你难道真的要在床上,五人共侍一女?”
“不斩断对她的情丝之前,不许和我回不赦山。污了我不赦山的地!”
云处安闻言,凄楚地闭上眼睛。
良久,他浑身颤抖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再睁开眼睛时,已是悲色尽敛。
他沉声说道:“哥,都听你的。”
顾长离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才是我顾长离的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