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浅草芊芊

8、第六章

　　佟慕阳看清楚她所写下的疑问，本就憔悴苍白的面容更是失却了最后的一点血色，白得如此彻底，就像一个随时都会倒下的纸片人一般。他急急开口：“我没有要你离开，我怎么会要你离开呢？！我只是，我只是……”话到这里却已经到了底，他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

　　他只是，他又能只是什么呢？佟慕阳在心底扯出一个无声的苦笑。

　　“如果宝少爷不要我走，那么哑儿便不走。”萧晚晴略一迟疑，便又一笔一划好不仔细的写下这样的一句话。

　　谁留下了，便是宝少爷心中所想要厮守一生的人吧……离开的那个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所以，如果佟慕阳没有叫她离开的话，她便不走。她知道自己在等，或者说是在赌。

　　佟慕阳情不自禁的握紧了萧晚晴的手，有这么一瞬间他真的想到了就这么拉着她的手远离尘世纷扰算了，可是……父亲的白发和憔悴让他不忍心，加上，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啊……她当真明白自己所许下的是怎样的誓约么？

　　他终究还是轻轻松开了萧晚晴的手：“哑儿，最近这段时间我大概会很忙，你，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

　　萧晚晴收紧掌心，把那点马上就要飘散开的温度收在心里，重重的点点头。

　　她会照顾好自己，因为这是宝少爷要她做到的，所以她一定要对自己很好很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对自己很好很好，直到……有天，宝少爷要她离开，为止。

　　那之后的十来天里，佟慕阳果然如他自己所说的一般没有在九霄阁出现过。

　　萧晚晴没事人一般的吃喝作息，只是发呆的时间明显的多了许多。

　　从碎嘴的下人口里她知道，佟慕阳和那位轩辕家的小姐的婚期定在了两个月之后，这一桩震动了几乎大半个国家的婚事自然是千里笙旌繁花似锦的，于是从新房的翻新到聘礼的准备无一不是大量的耗费人力物力，佟家自是忙得个热火朝天，连平时服侍她起居的两个丫头也都被支去了别处当差。随着婚期的渐渐临近，会在九霄阁走动的人越发的稀少起来。尤其是当几天前那位轩辕小姐以行商为理由没有提前知会便千里行舟来到望月山庄之后，还会来九霄阁的人便只剩下了每日前来送饭菜的一个小厮。

　　会如此千里寻夫的人自然是没几天就要嫁过来的轩辕隆瑶。

　　平心而论，轩辕隆瑶绝对是个美人，个头娇娇小小看起来就让人心生爱怜，巴掌大的瓜子脸，未曾修整便已经成型的柳叶弯眉，灵动无比的翦水双瞳，小巧挺立的俏鼻，柔软红润的樱唇，身段柔软腰肢纤细……她实在怎么看都是个美丽的女子。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出外行商时大多惯穿男装做男儿打扮，并用上一张其貌不扬的人皮面具将自己的真实容颜隐藏得滴水不漏，是以外界对于所谓的轩辕隆瑶是轩辕家最美的女儿的说法很是怀疑。而她与佟慕阳的所谓际遇也不过是因为佟慕阳抢了她看中的一只琉璃瓶子而已。

　　为了一只琉璃瓶子把自己许人算不算是一件冲动的事？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冲动了，但是对她轩辕隆瑶来说的话，却只是一件很有可能的事情。她和轩辕羽寒不同，虽然同是轩辕家的女儿，同父异母的她们年纪也相差不过几月，轩辕羽寒显得理智和冷静得多，常常被人称为女中诸葛，天大的事情到了她的手里三两下便能被处理得毫无瑕疵；而轩辕隆瑶虽然也算得上冷静，但明显比自己的妹妹要火爆得多，行事手段也更为狠辣而不计后果。

　　难得的是她做事虽然常常是随性而为，却总能做得很好，不管是过程还是结果都很完美，但凡是她经手的生意没有一样不是大赚特赚的，而且是很难得的从买家到卖家都众口一词的称赞，让人总是弄不懂以她这般的性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佟慕阳若是早能知道那只他买下的水天一色细颈琉璃瓶便是他和轩辕隆瑶这桩婚事的起源的话，他多半是要后悔很久的。那只瓶子的确算得上是一件佳品，所以他才打算买了给萧晚晴解闷用的，却不料刚买下没多久便被自己不小心磕坏了，是以后来有人找到他说明愿意以三倍于他的价格想从他手上将那只瓶子买过去，他也只能一口回绝了。就是这件在他手上停留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时辰的琉璃瓶，却让一贯都是要什么就有什么的轩辕隆瑶很是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尤其是在她后来差人去向他买回的时候居然遭到拒绝，这让她更加的气恼，于是她想到了这样的一个主意。一个让那个抢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的男人疼痛的主意。

　　她知道佟慕阳对一个不会说话的小丫头很好很好，她虽然不是江湖中人，轩辕家也一贯不掺合这些事情，但是常年在外走动的后果便是许多消息不管你是否愿意知道也总是有人会告诉你，于是她也对这些八卦消息早有耳闻。要让一个男人疼痛的方法有很多，对佟慕阳这样的男人则一定要从情字上下手，不论是亲情爱情或是友情。因为他是一个在乎感情的人，所以他才会为了这样的一个小女子将自己和整个家族都推到了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上。所以让他因为感情痛苦才是最好的惩罚方法。

　　轩辕隆瑶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这样会不会有点过火，她也不会觉得就这样轻率的订下婚约是一件不理智的事情。她并不是一个会快意恩仇的女人，但是她却绝对是一个会记仇而且更会报仇的女人。她天生外表柔弱娇美，这是她最最天然的保护色，许多人都会受外表的影响而草率的觉得一个人是不是个好人，就像家中长老们最初以为她若是出外行商一定会受骗上当一样，在大多数人眼里她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她其实是个心眼很小的女人。也许是因为家庭的显赫，有或许是由于上天的偏爱，她极少有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的时候，于是她表现出她的小心眼的机会并不多。若是别人抢走了那只琉璃瓶，或许她轩辕隆瑶会选用别的方法让那人也感受一下这种原本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买走的感觉，但是对于佟慕阳来说，她却绝对要让他不能和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厮守才能消气。至于自己和佟慕阳最后是否真的会成亲，那则是非常说不准的事情了。

　　她去到望月山庄的时候是去掉了自己的人皮面具并且以女儿家的打扮出现的，只是她刚到佟家的望月山庄便病倒了，因为水土不服。

　　她自己觉得很奇怪，自己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几乎从没出现过这般手脚无力头晕恶心的状况，怎么到了这望月山庄便水土不服了起来。可是事实便是她的确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症状而只能在床上乖乖的躺着，这下众人更是相信她不过是个极为娇柔的女子而已，对她的照料更是加倍上心。

　　佟慕阳也来探访过她几次，总是长衣玉立，一贯的翩翩君子风范，话语如春风般温和，眉宇间却满满的都是疏离，偶尔还会飘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责备和黯然。轩辕隆瑶自然明白他这不得不来看她却又心中好生不满的感觉，心里偷偷的笑着，面上却还是保持着弱不胜风的娇弱模样，总是微蹙的眉头很是适合她现在这样病得七歪八倒的情况，只有近身的几个随了她一块长大的侍女能看出她眉眼间除却病意之外的得意之色。

作者有话说

　　话说……我在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