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起的时候》且醉风华

18、Chapter 18

　　热搜的前两位明晃晃地挂着“爆”字。

　　任海黎窝在沙发里，看着名为“贺征车祸真相”、“章回自首”的词条广场上充斥着的官方和小道消息，还有遍地可见的关于贺征的那些追忆，情绪起起伏伏。

　　她丢开手机，抱膝埋首蜷作了一团。

　　直到乔越打来电话，她才从一片茫茫然中回过了神。

　　“我先给你报备一声，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删博的。”他在那头话音气愤。

　　任海黎揉了揉额角，看着放在桌上那张漫步演唱会的实录碟片，半晌，问了句：“他又被骂了？”

　　挂掉电话，乔越给她发了个微博链接过来。

　　原博也是贺征的歌迷。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当初被记者追到医院围着问长问短的时候，你们看到他狼狈的样子想必很开心吧？就算他受伤活该，但你是怎么做到可以无视人命，头也不回地和你女儿跑去国外，心安理得地过了这么多年的？现在自首演受良心折磨的戏码有意义吗？我想贺征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是这个结果，但现在他也等不到真相了。章回，你好好看清楚，这就是你毁掉的那个人。”

　　文字下配了两张照片，任海黎没有点开大图便一眼认了出来，一张是漫步演唱会上贺征站在光束里弹着吉他扬起笑容的经典抓拍，另一张，是后来的那个他坐在长椅上的身影。

　　她指尖微顿，像是被烫到一样快速掠过了目光。

　　然后，她瞥到了评论区里一条网友的留言：“有一说一，毁掉贺征的还是他自己，如果他没有劈腿而且渣的是自己恩师女儿，事业也不会受到那么大影响。说到底，没有好好保养嗓子和做自我管理的人是他。”

　　于是又有人说章回是个好爹，可惜冲动了些。还有人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反驳的声音也不少，而其中正以乔越的转发评论得到的支持最多，他说：“笑死了，所以是贺征欠了章回三条命呗？有些人不仅没有人性还只会人云亦云。贺征的确是章回带入行的没错，但当初章回跟人合伙搞的世声经营不善，也是靠卖了贺征的经纪约并入大公司才能继续风光的，那之后他被压榨了多少老歌迷都看在眼里，鸡毛都不了解的人在这儿说屁呢？怎么，卖身报恩不够，还得把自己和父母的命都赔上才够还债是吗？”

　　任海黎看了这段话许久。

　　然后她突地起身拿过电脑，开始在网上搜索。

　　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是钟安安发了张截图过来：“绝了，你说李若琪和江航还能谈得下去吗？”

　　任海黎点开了图片。

　　是实时的热搜榜单。

　　前两位仍然是“贺征车祸真相”和“章回自首”的词条，但排在第三位的已经变了。

　　词条内容简洁明了。

　　——“李若琪点赞为贺征抱不平”。

　　任海黎顿了顿，片刻后，她拨通了江航的电话。

　　“江总，”她语带关心地说道，“我刚看见KiKi上热搜了，广场上也有人在放她被章悦音伤了的小道消息，因为之前我看她好像是想大事化小的，可能她觉得会又影响网友对她出书的看法。不知道你们那边是不是会有相应的处理？我这里也好配合。”

　　江航在那头笑了笑：“没事的，你放心吧，现在章家父女都成法制咖了，舆论对我们是有利的，让网友念叨念叨也好，这样你们也能多省下一笔宣传费了。”

　　任海黎望向了窗外的万家灯火，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在想：也不知道那天他走之前有没有吃饭。

　　“江总真是有大格局。”她说，“既然是这样，那不如在内容素材上可以再让KIKI做一些考虑，看看是不是能够把文稿修改到更符合大众的阅读取向，毕竟现在网友对这本书的期待度已经很高了。”

　　江航笑意更深。

　　“不过她的手还不太方便，”他说，“我觉得这两天还是先缓一缓露面比较好，你懂的，过犹不及嘛。”

　　“明白，”她唇角淡弯，挂起一丝薄讽，“我可以随她的行程安排。”

　　***

　　任海黎再接到李若琪那边的消息已经是两天之后了，对方约了她晚上在家里见面。

　　下午从书店出来，任海黎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五点半，于是打算先去趟疗养院陪陪蒋孝柔。

　　乔越就在这个时候打来了电话。

　　“在哪儿，有空吗？”他难得的言简意赅。

　　任海黎直觉他是有事：“你说。”

　　“刚才我和章悦音的律师见了面。”乔越顿了顿，说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他转了份录音给我，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任海黎没有再在电话里多问，直接调转方向，开车去了乔越的家。

　　“他说是章悦音让他来找我的，我当时就想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把咖啡和录音笔一左一右地摆在了她面前，“这是章悦音让他传的话。”

　　她直接伸手拿起了录音笔，按下播放。

　　章悦音歇斯底里的样子似乎还近在眼前，但在这份录音里，虽然她言语间透着一股挑衅的意味，但整个情绪显得很平静。

　　任海黎一字一句地听完了她说的话。

　　良久，她开口说道：“章悦音是想利用你来曝光李若琪。”

　　“多明显啊。”乔越轻笑一声，“真是狗咬狗。”又皱起眉头，“她也是真够疯的，都这时候了还不知道反省，就想不让李若琪踩着她好过，难怪贺征被他们父女搞的掉了层皮。”

　　任海黎闭着眼揉了揉额角：“你现在想怎么做？”

　　乔越沉默了片刻。

　　“这个录音我没法用。”他说，“别人肯定会问我怎么拿来的，还有前面那一堆事儿又得扯出来，这些本来也只是章悦音的一面之词，贺征那边也是死无对证，保不准我还会被倒打一耙，到时候李若琪被弄伤的事情就不是小道消息，而是可能会把我们都卷进去的铁锤。”

　　他咬了咬嘴唇，停顿了两秒，觑着她的眼睛，声音更低了些：“现在事情闹到这么大，要是再往热锅里头倒油，就真的很难控制了，所以……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个录音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保护你，万一李若琪出那书真闹什么幺蛾子，你手里好歹有个能治住她的东西。”

　　任海黎点点头：“你想的很对，这事儿你不用出头。”她把录音笔放进了皮包里，站起身，“谢谢，那我就带走了。”

　　乔越拉住了她的手。

　　任海黎回头看着他。

　　“但我心里有点内疚。”他说。

　　她抽回手：“这是人之常情，不用想太多。”

　　任海黎转身往外走。

　　“海黎。”乔越又叫住她。

　　“你也要谨慎些。”他目光中透着担忧，“小心再惹麻烦。”

　　任海黎看了看他，没有说什么，按下门把手，走了出去。

　　***

　　李若琪打开了门。

　　“Hailey，”她笑意盈盈，“不好意思辛苦你跑一趟，快进来。”

　　任海黎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李若琪穿了件一字领的上衣，领口处还能看到露出来的纱布，她伤在左肩。

　　“我让人去店里买了些轻食沙拉。”李若琪走到餐桌边，回眸示意，“你也一起吃点儿吧。”

　　任海黎道了声谢。

　　两人相邻坐定。

　　任海黎打开包开始拿东西：“你还在养伤，如果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我们可以改天再继续讨论。”

　　李若琪细嚼慢咽地吃了口沙拉，看着她把一样一样的办公用品摆在面前，笑着说道：“Hailey，我听江总说其实你们这些优秀编辑的写作能力不比你们带的作者差，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亲手写一篇？我之前看你的那些修订意见，觉得你的心思很细腻，很擅长把握氛围。”

　　任海黎抬起眸看向她。

　　“而且……有些比较隐私的素材，我觉得还是我跟你了解就好，避免传来传去传变了样。”李若琪大概是戴了副很好看的美瞳，灯光下，一双大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任海黎微微一笑。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当然没问题，但我对素材的要求比较高，因为我想象力不太好，更依赖真实经历提供的感受。”她扫了眼放在键盘旁边的录音笔，“你想给我什么素材？”

　　“我给你的，都是我的经历。”李若琪顿了顿，然后缓缓说道，“比如，我曾经很喜欢一个人，但那个人当时的女朋友骗了他，也骗了我，她让我们都经历了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而那个女人在很多年之后才终于被揭露了真面目。Hailey，你觉得该怎么用这段素材？”

　　她手里拿着叉子，一下一下地轻轻翻动着碗里的沙拉，仿佛沉浸于某种认真的回忆。

　　任海黎往椅背上一靠。

　　“这个素材当然很有话题性，我想足够引起读者热议。但这里面有个问题，”她说，“我今天刚刚得到一个消息，章悦音那边准备让她律师向外界公开的相关说辞，恰好和你是相反的。”

　　李若琪叉住虾仁的手突地顿住。

　　餐厅的灯光照在她脸上，那双眼睛里的星星还在，却已陷入僵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