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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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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未易和苏夫人入山避世起,已经是十个年头了。当年苏祾被国师请入朱府后,回来就想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沉默不语,下人们也不敢多问。没过多久,苏祾上朝时不知为何触怒龙颜,禁足苏府,重军看守。历时,大街小巷布满了赤炎军,那赤炎军当街到处抓刚出生的婴儿,一时间举国上下苦不堪言。又过了四年,苏夫人秘密回府,苏未易正式成为武宗弟子。次年,璟宗宣布神女虽降于世,却不曾想已经夭折于襁褓,世间再无神女,然苏祾带罪寻神女有功,功大于过,被璟宗提拔为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天徽十年。
“师父!师父!今日我可是听了您的话练完鹤拳了!您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廉兆看着扯着自己衣袖的小未易,那肉嘟嘟的脸,葡萄似的眼睛闪着星子般的光,委委屈屈地憋着个嘴,他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甚是喜欢,但也就看了一两眼后,便又专心看起手中的书了。苏未易见师父瞟了一眼自己,也不说话,就觉着今日下山游玩之事要泡汤了。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发声,拽了一下廉兆的衣袖就松了手,悻悻地准备离开。廉兆虽看着书,可未易的小动作却看得是一清二楚的,他弯了弯嘴角,“让景烨带你去,到了泷月阁叫人传飞书来。”
原本蔫蔫的苏未易,顿时来了精神,“太好了!师父回来我一定好好练功!”然后就蹦蹦跳跳的跑去找景烨了。说到景烨,他是当年廉兆在青见山脚下捡着的,廉兆看他可怜,便把他抱了回奚枫寨。虽然身世可叹,但这孩子从小跟着廉兆,日日练功,勤奋得很。随着景烨慢慢长大,他的实力在一众弟子中最为突出,廉兆也对他格外上心,欲要将他培养成武宗下一代的掌门人。实力虽过硬,可景烨的性子却极为温柔,没有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去欺负弱小。景烨与未易同拜廉兆为师,以师兄妹相称,但廉兆一直让他管教未易。景烨温柔是温柔,可管教起未易来是最为严苛。即便每次未易被他罚得龇牙咧嘴的,但他是除了师父之外,未易最为喜欢的人。不为别的,就是觉着景烨长得好看,出手大方!未易每次受罚,只要看看景烨的脸顿时一肚子的气都没了。每次下山,未易想要什么景烨就跟着她屁股后面给钱,一句怨言也没有。照未易的原话来说,“景烨师兄就是行走的钱袋子,还是钱袋子中最好看的那一个。”
“师兄!师兄!景烨师兄!”未易跑了大半个奚枫寨,才在桉池边一处极为隐蔽的钓台找到了睡着的景烨。一顿摇晃后,景烨醒了,睁眼便看到一个笑靥如花,满头大汗的姑娘。他问都不用问,得,又是师父推的好差事。“师兄,师兄,师父准了我下山啦!你快些起来,带我下山,再晚些碧瑶楼的果子冰、夏家铺子的糖葫芦可就都卖光啦!”,未易看着景烨依旧闭着眼,心里不知多着急。那果子冰、糖葫芦可是她盼了差不多半年了的,日思夜想,睡觉不知道梦过多少回,口水都快流光了。再说这碧瑶楼的果子冰、夏家铺子的糖葫芦在堑洝可是顶顶有名的,根本不愁卖,上回下山晚了些,果子冰和糖葫芦都卖光了,景烨可是赔了一桌上好的酒菜才哄得未易开心了些。
“好了好了,别晃了,去换身衣服就带你下山。”景烨被未易推得略烦了,便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走去住处。未易见他醒了,便高高兴兴的去推景烨,好让他走快些。待景烨换好衣服出来时,未易已经在门口来回走了多少遍了,看景烨出来了,忙想去拉,一个抬头,便愣在原地。虽然未易一直都觉得师兄好看得紧,可从没像今天这般失态。回神后,未易尴尬的朝景烨笑了笑,就拉着他下山了。
不得不说这鄢国虽然盛况不再,但作为国都的堑洝任然是歌舞升平、甚是热闹。未易和景烨走在街上,路边小贩的吃食,卖艺的杂耍,围观的喝彩都让未易开心极了,可乐极了,就该生悲。未易不知怎么的想起来自己的父母,这么多年来,未易一直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不要她,她也曾问过师父她父母的去向,可师父只说她是个孤儿,父母在一年的饥荒中饿死了,是他把她捡回奚枫寨,保住了一条命。可未易的记忆里却隐隐约约记着自己是有母亲的,可怎么也想不起她的模样。未易站在河边一边等着景烨买果子冰和糖葫芦回来一边踢着石子儿解闷。踢着踢着,未易突然觉得不对劲,猛的抬头一看,街上仍是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没什么奇怪的,未易左看右看了大半天,又继续踢着小石子儿了。
那喧闹的人群中,苏祾和苏夫人隔着人群远远的望着未易,看着自家闺女发落的如此美好,虽心酸不能让她承欢膝下,但也欣慰了些许。“苏郎,未易如今看着长高了许多,也胖了些,比之前干瘦干瘦的好看多了。” “是啊,虽然每次只能远远望一眼,可也知足了。如今易儿也快15了,就要成为大姑娘了,如今世人皆信再无神女,这么多年过去了,是该把她接回来了。”苏祾搂着苏夫人舒了口气。“难为廉兆这么多年的照顾,也不知易儿有没有怪我们隐瞒她的身世这么久。对了苏郎,我记得当年你与国师并不对付,怎么突然就.......” “当年的事,就莫要再提了,只要苏氏一门不再牵扯什么是非就好。”苏夫人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了。
这边,未易见景烨还没来找她,便一人在大街上转悠起来。路过一个小摊,摊上的饰品都拙劣得很,就一块白玉流苏簪精致美观。未易拿起那簪子看了好一会,那小贩看未易穿着不错便道“这位姑娘,我瞧您看了这半天,定是看上我这簪子了。这样,您就只用给我一吊钱,这簪子就是您的了。”未易一听立马摸了摸身上,发现一个铜板都没有,才想起来,自从景烨充当了钱袋子,她就再没有带过钱。小贩见她拿不出钱,便拉下了脸色,一把抢过未易手上的簪子,“走走走走走,没有钱出来买什么东西,可别耽误我这做生意。”说完便转头和善的对着别的顾客了。未易见这小贩两面三刀的,心有不悦,便和他理论起来,“我说你做生意要不要这样啊。来者是客,来者是客!就算我没有钱你也用不着如此带我。都说这鄢国上至天子,下至百姓,热情礼貌。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难怪你的生意如此冷淡。”那小贩一听这话就不受用了,东西也不买了,便和苏未易争执起来。
“老板,这姑娘簪子的钱,我来付。”
未易听罢,还以为是景烨找到自己了,满心欢喜的转过头去。可就在转头的瞬间愣住了,这可是苏未易第二次失态啊。墨染袍子,素色内里,墨眉如剑,眸似曜石,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看长身玉立,精神耿耿,风姿冰冷,琼佩珊珊。那少年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走来把钱给了小贩,拿起簪子,递给了未易。见未易还是直直的看着他,那少年笑了笑,朗声说到,“姑娘,你的簪子。”未易回了神,接过少年手中的簪子,刚想道谢时,那少年便走了。未易忙跑出人群去寻,可街上人来人往,那少年早就不知去向。就在未易想继续去寻时,却被一双手抓住了胳膊,扭头一看,景烨拿着果子冰和糖葫芦,满头大汗,神色紧张的看着她。
“我的小祖宗,你跑哪去了,合着我就迟了点来找你,你就在街上乱跑。今日之事我必会告诉师父!”未易见景烨生气了,便连忙安慰着,“师兄别气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我就算丢了我也能自己回家的。哎呀师兄,你最好了,你就别告诉师傅了嘛。”景烨望着未易委屈的样子,立刻不气了。唉,要是这世界上有让景烨和廉兆一下就消气的东西,那不为别的,未易就是。拜师这么多年一来以来,未易大大小小的错,能犯的都犯了,但只要遇到要受皮肉之苦的时候,未易一委屈,吃几顿辫子就变成了闭门思过,抄抄渊录。
景烨把吃食递给未易的时候,见她发髻上的簪子有些眼生,便问“未易,你这头上的簪子.......”
“噢,这个呀,刚刚路过一小摊,我瞧着这簪子好看,便想买,可惜我没有银子,那小贩就不乐意,说了我几句。你也知道我受不住那气,便与那小贩吵了起来,后来是一位公子替我解了围。我刚想道谢,他便走了,我再想去找,就遇见了你。”听到这景烨就着急起来,突然抓住未易的手,未易从没见过师兄这般样子,也不敢动,“那你可曾告诉那男子你叫什么?”未易原以为景烨会训斥别的,但这个问题却让她摸不着头脑,“不曾。好了师兄,都说了我话都没说上呢。你怎么还记起来了。”景烨见未易有些害怕,就缓了脸色,“师父不想让我们身份暴露,所以刚刚我紧张了些。未易对不起。”虽然景烨满怀诚意的道歉,可他的小师妹却只顾着吃的,听大概是听进去了,可嘴塞满了,只能口齿不清的应几声敷衍过去。
待未易吃饱,景烨与她便在河旁的小亭子里休息。今天也不只是什么节日,河边放花灯的人格外多,未易见这如此热闹,便要亲自去瞧一瞧。对着景烨软磨硬泡了一会后,便高高兴兴的丢下景烨去凑热闹了,小孩子还是小孩子,就是喜欢热闹。
未易在河边慢慢踱着步,花灯飘在河上,就像银河里的碎星子,摇曳的光柔化了夜色。就在未易坐在河边欣赏时,一袭墨袍晃入了未易的眸,是那个少年!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放河灯!未易立马站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今日之事,多谢恩公了。”那少年站起来笑到,“区区小事,不必太在意,姑娘高兴就好。” “那可不行,师傅说,有恩不报非君子。而且我还欠公子您一吊钱呢。” “那不如这样你去买几盏河灯,我们一同放了可好?” “好,公子就在这稍等片刻。”
“崇逸,你跟着这位姑娘一起去吧。”那个叫崇逸的侍卫诺了一声,跟着未易走了。
去买河灯的时候,未易在心里把自己夸了个遍,还好自己在跟师兄撒娇时偷偷顺走了一小块银子,不然刚刚有得自己尴尬了。可就在未易付好钱后,就直直的拿着河灯跑向她的少年郎,完全没看见崇逸把她给的钱拿了回来,换了自己给钱。未易一跑到,便往少年手中塞河灯,自己又急急忙忙的电灯,放灯许愿,那少年在一旁笑着看着,眼睛里像是要溢出蜜了。未易多好看啊,一张倾城容颜,哪个男子不喜欢,就连景烨这么淡泊的人,在不知道那么秘密前,都对她动过心。
“敢问姑娘芳名。” “嗯........我叫........末宜。你呢”
“在下冬其。” “冬其,你的名字真好听啊。”
自那天与冬其告辞后,未易才真真切切体会到戏本子里写的那句话——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是啊,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可一瞥则已,云胡思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