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如画》苏水榭

78、故人远迎

　　“你是说他们都住在这崖底？”
　　桑阑影不可置信的瞧了一眼宋萦轩，眼里充满了浓浓的惊愕，似乎着实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宋萦轩遥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面色平静，道：“这片地域千山万壑，山势高耸，乃是绝佳的天然屏障。就算是千军万马藏在里面，也未尝不可。清和族人一向不理世事，他们世居其中，自然再好不过。”
　　桑阑影苦笑了一下，“我现下最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下去的。”
　　宋萦轩却并不答话，只是低头沉吟起来，半晌，又游目环顾了一圈周围，忽地走入草丛中四处摸索起来。
　　桑阑影见她走进草丛里四下寻找，却也不知究竟是何东西。只好找了一块大石先坐下歇息，正欲坐下之时，只闻“轰隆隆”一声惊天劈地的巨响，天地间顿时响起一阵如同万兽发狂般的齐鸣嘶吼，继而整个大地也随之开始如天神暴怒般颤抖着。
　　桑阑影大惊，脚下却猛地一个趔趄，差点栽了个跟头。她勉强稳住身形，眼底却生出几分恼怒，不禁转头冲一旁的草丛吒道：“宋萦轩！你做了……”
　　一言未毕，她的脸却先白了。
　　草丛处，空无一人。
　　桑阑影脸色煞白的如同一张纸，她咬了咬唇，忽地踉踉仓仓的疾奔了过去。
　　她刚跑到草丛之前，孰知，原本颤抖的大地却在此刻忽然停止了他的愤怒，就连适才那阵能令天地为之变色的嘶吼声亦不复存在，仿佛之前什么事也未发生过一般。
　　四周安静了下来，脚下的土地依旧坚实沉稳如初。
　　桑阑影额上的冷汗也流了下来。她看着眼前青黄参半的草木，定了定神，正欲伸手拨开面前的草丛。但有人却比她更快一步。
　　宋萦轩气定神闲的自草丛中走了出来，只见她一只手拿着几条粗壮的树藤，一只手拍了拍自己衣衫上的尘土，低头道：“你适才叫我作甚么？”
　　桑阑影目光闪了闪，之前的惊慌失色却在一瞬间一扫而光，似乎适才什么事也未发生，她朝宋萦轩笑了笑，道：“话说，我真想知晓草丛里究竟有什么宝贝，似乎你每次去草丛里都会有事发生。”
　　宋萦轩转头看着她，也笑了笑，笃定道：“我所做的事，你永远也不会知晓。”
　　桑阑影斜了一眼草丛深处，嘴角的笑意越发加深，应道：“这个自然，我可不会忘记，我已经当过一次大傻瓜了。”
　　宋萦轩难得温柔的点了点头，含笑道：“那么，你也应当知晓，我既然能让你当了一次大傻瓜，自然也能让你当第二次大傻瓜。”说着，她将手中的几根树藤紧紧地系在了一起，然后走到悬崖对面的一棵松树旁，将树藤绑在了树身上。
　　桑阑影见此，不禁心中一紧，皱了皱眉道：“你该不会是要一路就这样下到崖底吧。这树藤似乎并不够长啊。”
　　宋萦轩将树藤的一头缠系在自己腰上，将另一头扔给一旁的桑阑影，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你要想直接从此处纵身跃下，我倒也没意见。只是，切莫拖累我便是。”
　　桑阑影顺手接住树藤的另一头，又看了宋萦轩一眼，眼底不禁扫过一抹复杂之色。

　　万丈深渊，云横风啸。
　　二人一阵攀岩而下，耳畔只听得见幽咽的风声。只觉得周身泛起了一层薄薄的凉意，三分的刺骨中又带了七分的酸软，手脚的力道似是已失了大半。胸膛里的一颗心幽幽悬着，连呼吸都几近停顿，却始终不敢向崖下探望一眼。
　　又下了许久，只见桑阑影脸色变得越发苍白，似乎下一秒就会晕过去。她转头看向宋萦轩，连嗓音也发颤起来，道:“依我看，这崖深达万丈，我们就算爬一天也爬不到崖底，只怕到最后，我们都会因筋疲力尽而失足摔死的。”
　　宋萦轩的脸色却也不佳，白净的脸上粘着几丝纷乱的秀发，但是她的目光里却没有一丝惊慌。她缓缓看了一眼崖下，忽地开口道:“我们是不会摔死的。”
　　桑阑影一怔，连忙也大胆低头望去。正下方的不远处，浮云飘忽之间，却隐约能看见一座石桥如蛟龙凌空般横立在两座山崖之间。
　　谁能想到，竟有人能够将石桥凌空架在两座山崖绝壁的中间！
　　二人一同下到桥上，脚下霎时有了实感，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宋萦轩上前了几步，静静的望着石桥对面的山壁，眼中却忽然涌上了几许淡淡的伤感。
　　石桥之上，万里云波近在迟尺，仿佛人置身于仙境之中，当真美不胜收。宋萦轩的红衣随风轻扬，在如烟的洁白中忽隐忽现，却又平添了几分轻灵之气。
　　桑阑影打量着四周的情景，见脚下石桥宽度不过两尺有余，乃是用一整块石板横立而成，忽地开口问道:“适才的那阵骚动，莫不是因为这座桥？”
　　宋萦轩点了点头，沉声道:“这座石桥能够两头自如伸缩，平时便隐藏在山体之中。适才我拉动机关，两座石桥向外而伸，相对而接，连为一桥。”
　　桑阑影的眼中露出一抹不可思议，颇为惊叹道:“此处不上不下，能够在如此险绝之处设计出如此神奇的机关，看来清和族人为了躲避世人还真是用尽了心思。”
　　宋萦轩勾唇微微一笑，眼中却未有丝毫的笑意。道:“是啊，如此瞧来，清和一族这些年在这深山老林中也变得聪明不少。”言罢，忽地又挥袖向前方拍出一掌，掌力四激而发，四周的云雾瞬间消褪，一条长长的石桥瞬间呈现在二人眼前。桑阑影远远望去，只见桥的另一头，径直通往对面的山壁。
　　宋萦轩默然前行，桑阑影亦随之跟在身后。待到了对面的山壁前，只见山石嶙峋突兀，自岩缝间而生的几棵野草正随风轻摇，却不见其他有异。宋萦轩随手轻轻拨了一下那棵野草，只听“咔”的一声轻响，石门缓缓上升，一个宽阔的山洞便露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只听一阵摩擦的声音，桑阑影低头一看，这才发觉石桥已自从中断开，两端正徐徐往山体之内回缩。耳畔传来宋萦轩的嗓音，道：“石桥马上就要恢复原状了，赶快进去。”
　　宋萦轩与桑阑影连忙走进山洞，身后的石桥已经逐渐缩回大半。空旷寂静的山洞里，从最深处传来一阵阵悠扬的笛声。
　　桑阑影惊诧道：“洞中有人！”
　　宋萦轩乍一听闻笛声，不由得怔仲了下，眼中的伤感却更甚，她默默听着笛声，忽地开口道：“好久不见了，潋空。”
　　音犹未落，笛声戛然而止。两记破风声起，山洞上的灯台瞬间点起，照亮了原本幽暗的洞内。
　　一个人影从洞中阴影处缓缓走了出来。
　　“萦轩，可是你么？”
　　那人走到灯光下，昏暗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映的极长。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她穿着一袭淡淡的紫衫，身子颀长而苗条。面容其实并不是十分的美丽惊艳，却显得十分的淡雅。她站在那里，既不会让你感觉太过高贵而不敢触碰，也不会让你感觉太过惊艳而不敢直视。仿佛一朵开在冷风里的秋菊，内敛中又略显几丝淡淡的忧郁。
　　那女子的左手里拿着一支笛子，看见宋萦轩，眉眼间不禁绽放出一种喜悦的光彩。
　　“好久不见了，萦轩。”
　　宋萦轩的眼中带了几分笑意，“你的笛子，真是吹得越发的好了。”
　　那女子只是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笛子，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宋萦轩的笑意更盛，道：“没想到多年未见，宋潋空依旧还是那个沉默内敛的宋潋空。”
　　宋潋空眼底却隐隐闪过一抹哀色，轻轻叹息道：“但是，你却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你了。”
　　宋萦轩随即一怔，继而凄然一笑，道：“是啊，倘若我此次回来不是因为找人，怕是我此生是决计不会踏进清和境地半步。”
　　宋潋空目光闪了闪，“我知晓。”说着，目光又变得温柔起来，道：“没关系。”
　　桑阑影看了一眼宋萦轩，又看了一眼宋潋空，心中却已猜出二人以前定是相识已久的朋友或姊妹，当下行礼笑道：“在下桑阑影，初次来此，若有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宋潋空瞧了她一眼，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却不言语。她转头看向宋萦轩，道：“原本按我的推算，你们本该最迟昨日便到此处，但是阳雪城的探子却迟迟未曾来报。所以我心生疑虑，这才提前出来等在此处接应你们。你们中途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宋萦轩脸色一正，沉声道：“你们安插在阳雪城的眼线被人暗杀了，并且那里的人大多也被掉了包。”
　　闻得此言，宋潋空的眼中登时露出几分诧异，面色凝重如霜，道：“想不到，宋慕云与其他三使竟会大意到如此地步。我早就说过，此次族长仙逝，定有外人会虎视眈眈，要他们加紧戒备，奈何他们却无人听劝。”
　　宋萦轩秀眉微蹙，道：“现在的族长可是宋慕云？”
　　宋潋空摇了摇头，“不是。现下族长尸骨未寒，本不应选举下一任族长。原本既定人选是宋慕霆，只是你也知晓，宋慕霆他天生体弱，练武资质实在有限，所以宋慕云便理应成为族长。但其他三使似乎并未同意，而是仍然希望宋慕霆来出任族长之位。宋慕云现下为此倒也并无异议。”
　　宋萦轩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为何又是宋慕云主事？”
　　宋潋空轻轻叹了口气，道：“宋慕霆虽想主事，怕也有心无力。只因他自十年前，便得了重病，至此缠绵病榻，无法处理族中事务。”
　　宋萦轩冷笑一声：“难怪宋慕云并无异议，宋慕霆如此重病，怎能担起族长重任？”
　　宋潋空看了一眼宋萦轩，道：“只要其他三使若不松口，他也只能主事，担不起族长之名。”
　　宋萦轩微微一怔，道：“清河族族长之下一向不是设有四使么？为何你适才只说其他三使。”
　　宋潋空静静的看着她，开口道：“因为现下我便是清和四使中的其一，听雨使。”
　　宋萦轩面容微变，眼中诧异更甚，道：“四使之名接替继承，除非上任身死，否则就要一直承名到老。难不成你师父已经……”
　　宋潋空的脸上忽地泛起了淡淡伤感，：“萦轩，外人只道清和一族避世清净，却不知这些年来，清和族也正值多事之秋。”说着，她转身走到石洞的一面墙上，将灯台一转，墙面立刻侧翻，露出一个漆黑的入口。她回头看着宋萦轩，又道：“此地不宜久留，我来带你们入境。”

作者有话说

　　晋江抽的我实在无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