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青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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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桓一时恍惚，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看错，然而，灿烂阳光之下，谷堂主明亮的脑门之上，那几个字是如此地清晰不容错认。
沈桓：“……”
怎么、怎么这样啊！我、我……难道你知道我要问关于好感度的事吗？！这、这从哪都说不通啊！
沈桓直直看向谷光光，谷光光目露疑惑，沈桓缓缓问道：“谷堂主，你可是对我有何不满？”
谷光光浑身一震，诧道：“宫主何出此言？”
沈桓道：“我自知我并非完人，于做宫主一事上也必有疏漏，但只要谷堂主你直言，我自当反省己身，只是谷堂主为何不告诉我，我何处做错了？”
谷光光摇头，道：“宫主，我实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谷堂主，你怎么还装糊涂，难道要我直接说出来吗？我这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啊，如果是因为我这个种田NPC学当BOSS做得不好，你对我不满，那你说，我一定改，可你怎么不说呢？
算、算了，那就明示好了——
沈桓道：“谷堂主，你——”
就在这时，一道念头一闪而逝，叫沈桓止住了声。
……倘若他们不知道呢？
……咦？
——倘若他们不知道NPC与角色介绍呢？
沈桓眨一眨眼，又飞快眨一眨眼，然后他将要说出口的话绕了个弯，变成了：“……你看我头上，可有什么东西？”
谷光光：“？”
谷光光面上疑惑不似作假，他道：“宫主，并无什么东西啊。”
沈桓试探道：“就，那个方方正正的，没有？”
谷光光仔细一看，摇头道：“什么都无。”他哭笑不得，道：“宫主，究竟是怎么了？”
沈桓缓缓摇头，心中想，若他们看不到框，又怎么认出我就是宫主？但这问题现下并不紧要，沈桓又看谷光光，缓缓道：“谷堂主。”
总之，哪怕他关于其他事的想象都与事实相去甚远，但至少于“好感度”上，他是有一点没猜错的：无论如何，总是要星星多些才是好事，涨跌反复变化的好感度肯定有问题，他一定得和谷堂主说个清楚。
沈桓道：“倘若我错了，你只管反驳于我，但我确然有一问非问你不可。”
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衣，此时白日光华灿烂坠下，将他的发丝与眼睫都变作了金色，只叫他那模样果然更不似凡尘中人。又有光落进他眼中，他看来时的目光便格外清亮澄澈，仿佛所有一切都不能在他眼前遁形，更无什么秘密能在他面前隐瞒，谷光光静静看他，静静等他开口。
沈桓问道：“谷堂主，你是否其实并不忠于我？”
谷光光：“……”
谷光光没有说话。
但沈桓看得分明，就在他说出此问之后，谷光光的好感度发生了变化。
【好感度：★★★★☆】
紧接着一眨眼之后。
【好感度：★☆☆☆☆】
就见谷光光的好感度就在这两者之间来回、反复、迅速地变化，沈桓初时还关切地去看，但很快就放弃了……倒不是看着太累，就、就是日头正好，难免有点晃眼睛……
不过谷堂主不说话，看来还真是谷堂主的忠心程度有问题啊。沈桓想，所以其实好感度也一直没有坏过，只是其中变化原因他不知道而已，仔细想想……
谷光光忽笑了一声，道：“宫主。”
沈桓连忙看了一眼谷光光头上的框。
【好感度：★★★★☆】
咦！太好了，谷堂主最后还是选择忠于我了吗！
沈桓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谷光光沉声道：“我确然已背叛了东极宫。”
沈桓：“？”
沈桓缓缓看一眼谷光光的好感度，还是四个黑色星星没错，但刚才他应该或许大概，并没有听错啊？正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谷光光的角色介绍中像是多出了什么。
【角色介绍
姓名：谷光光
性别：男
职业：<东极宫>堂主，<如归阁>卧底
武力值：19999999
绝技：归海一崩
好感度：★★★★☆（具体数值请点击查看）】
沈桓：“！！！”
出现了！和江淮一样的职业发生了变化！而且谷堂主只说了他自己背叛了东极宫，都还没说他是如归阁的卧底啊……不过这样也挺好请一定继续保持！
……但是还是根本不要出现这种变化比较好吧。
沈桓收回散乱思绪，朝谷光光道：“谷堂主是指，你乃是如归阁卧底一事？”
谷光光微一沉默，而后叹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宫主。”
不不其实我也是才知道的，甚至这个如归阁是什么我都不清楚啊。
但谷光光已像是放下了重担，又叹道：“没错，我本是如归阁中人，在幼时就被送来东极岛，此后一路做到堂主，这许多年来，送了不少东极宫的机密消息过去，我自知犯了大错，但在宫主归岛后仍然心存侥幸，并未主动认罪，如今……全凭宫主发落。”
懂了，如归阁就是个和东极宫对立的势力吧，等等，谷堂主你说什么？发落？什么发落？对啊，你是卧底……不是，我、我，其实是我和这东极宫不合吧，才来一天四个堂主就剩了三，武功最高的堂主被发现是卧底，这，我真的不如快些回去种田了！
沈桓情急之下，一句话先脱口而出，他道：“谷堂主，我问你，并非要问责于你。”
谷光光又是一静，他轻声道：“那宫主是要问我什么？”
……问得好！我还没编出来借口呢！我、我问……对了！沈桓忽生急智，想，谷光光已是最厉害的堂主，那东极宫宫主未归之时，为何他仍老实呆在东极宫，只传递消息给如归阁，并不真对东极宫做什么？
是否谷堂主也并非真想做这个卧底？
“我问你，”沈桓道，“既然如归阁送你来做卧底，如今你已是堂主，为何仍旧只是传递消息，却不做其他？”
谷光光默然片刻，道：“自然是我陷入两难，如归阁于我有生恩，东极宫亦是我长大成人之所，我不可弃如归阁，然而东极宫也如我的家，我如何真能做什么？”
他看着沈桓，忽然一笑，道：“不过近日来如归阁渐生急躁，之前的搪塞已不足以应付，我便告诉了他们另一消息，就正因此害得船队受损，周连被擒——”
沈桓：“！！”
什么，原来之前那事并不是意外吗！
谷光光叹道：“宫主，我明白你言外之意，但凡事有一便会有二，若我再留在东极宫，却不知会出什么事，正好你回来了，且叫我卸下重负吧。”
沈桓：“……”
怎么办，谷堂主像是去意已决，做了这么多年卧底，他想必也是心中挣扎，或许他该尊重他的选择，可是……
沈桓缓缓点头道：“既是你已决定，我绝不会阻拦于你。”
他话锋一转，看着谷光光，道：“但你虽出身有瑕，从前经历当做不得假，你也应是确然真心向佛，那你自然知道‘回头是岸’。”
谷光光神色微变，沈桓续道：“你果然能抛下一切？”
谷堂主你再考虑考虑啊，你想想文堂主，仲堂主，你不要冲动啊。
谷光光不语，沈桓等了一等，又道：“若是你觉得自己已想得明白，那便走吧。”
谷光光道：“……但我背叛了东极宫。”
沈桓道：“但你也应当曾为东极宫做了许多事。”
谷光光哑然。
长久的沉默之中，沈桓静静等着谷光光最后的决定，不管结果如何，他自然会如他所言，不再阻拦，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啊。
……不过那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毕竟谷堂主的好感度可是四颗黑色星星，如此的忠心于他，怎么可能最后还选择离开？
沈桓一面想着，一面又忍不住再看谷光光头顶，以防万一……要是好感度又跌下去了，他就、他就……
然后他就看得一呆。
【好感度：★★★★★】
沈桓：“！！！”
几乎同时，谷光光道：“宫主，多谢你。”
他笑了笑，道：“既是宫主还愿信我，我自然愿为宫主效力，毕竟我犯下的错还需弥补。至于如归阁那边，我定会处置妥当。”
沈桓便也是一笑，然后点头。
谷光光叹道：“也怪我大意，以为还能像以前那样糊弄他们。不知他们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宫主，我还是和你告辞，先回平新。”
沈桓看了眼谷光光的角色介绍，只见职业那一栏又变了。
【职业：<东极宫>堂主，<如归阁>叛徒】
沈桓就放下大半心来，应道：“好。”
谷光光道：“那我带上江淮就走。”说着，他们二人便往回走，这时沈桓终于隐约想起，自己先前似乎是忘了什么事，但好像没什么啊……
沈桓抬眼一看，不防看见前面不远处，仍是被捆成一条半躺在地上，正双目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江淮。
只见江淮鼻子有些红，不过笑着喊了一声宫主，就有一道蜿蜒的血迹自他鼻子下流了出来。
沈桓：“！！！”
天、天啊，这都梅开几度了，怎么他老是把江淮给忘了，对不住对不住，你这是刚刚直直砸到地上落下的伤吗？看起来好痛啊。
沈桓不禁道：“伤得这样严重？去请……”他停了一下，不知道东极宫有没有医师，或者请仲雪松总归没错……
却听谷光光道：“宫主，不必担忧。”他快走几步，正好在一旁婢女慌忙给江淮擦了脸之后，把江淮拎将起来，转向沈桓笑道：“这些许小伤，他皮糙肉厚，算不得什么。师弟，你说是不是？”他仍是带笑，将手上的江淮抖了一抖。
江淮当即怒道：“秃……你胡说什么，我可是……”他陡然收声，又是努力抬头看向沈桓，傻笑道：“啊，宫主，我是没什么事，我早习惯他心黑手辣……不不，我说错了，你可千万别为我担心，我真是、真是没什么事……”
谷光光截断江淮的话，对沈桓道：“宫主，那我这便走了。”
“……”江淮咬牙切齿，道，“谷、光……”
谷光光又笑一声，盖过江淮的话，他朝沈桓道：“宫主，你说得对。”
沈桓：“？”啊，什么？我没说话啊，我根本没找到机会……
谷光光笑道：“我如何能舍得东极宫？”
说了这一句话，他就真的再不停留，提着江淮走了。江淮则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在最后一个拐角时，语带悲愤，含混道：“又骗我……宫主！宫主！我写了东西给你，你记得看——”
人都已不见许久了，那声音还遥遥地从远处传来。
沈桓眨一眨眼，是完全没明白怎么一回事，不过差不离是他们师兄弟又在闹着玩吧……江淮写了东西给他，在哪啊？
他去看旁边的婢女，却见得她们一副战战兢兢，愧疚自责的模样看着他，一婢女凄然道：“宫主，我等失责……”
又一婢女接道：“我等擅自因一己好恶，未将那江淮照顾周全，更忘了医治……请宫主降罪！”
这熟悉的话吓得沈桓险些又要一激灵，不过幸好今日玲珑没跟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啊，我连谷堂主都能搞定，哄一哄你们也不在话下了！
沈桓笑道：“无妨，多多自省，以此为戒不要再犯即可，实在歉疚，下次见得江淮，向他道歉便好。”
那婢女还欲再说，沈桓先伸一只手朝前，手心向上。他轻声笑道：“不必多言。对了，江淮说留了东西给我，是在何处？”
“……”婢女稍作犹豫，将江淮所写之物取出，呈给沈桓。
好好，糊弄过去了！沈桓开心地接过婢女递来的……咦，这是一张纸？怎么这样皱巴巴，能看出来已经是被努力地折叠平整，但模样还是十分凄惨，仿佛是在地上连滚带爬了好几圈，打开一看，其中的内容也是……这、这字未免也太歪歪扭扭了，说来江淮似乎是一直被绑着，他是怎么写的字啊。
这样的艰难，也要写字，是要告诉他什么重要之事吗？
沈桓神色认真了些，仔细看纸上内容。
好一会儿后。
啊，但是，我完全认不出他写的什么啊。沈桓想，现在去把江淮追回来还来得及吗……
沈桓此时所想江淮是完全不知道，他一路被谷光光提着骂骂咧咧，谷光光没什么反应，他自己先骂累了，等到谷光光来到仲雪松居所，他都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有气无力地道：“仲叔。”
仲雪松看江淮和谷光光这模样，也不惊讶，只朝谷光光道：“我正好多留几日，也不着急回去，你们走便是。”
谷光光笑道：“多谢仲叔。”
仲雪松摆手，见谷光光并不走，便问道：“还有什么事？”
谷光光道：“宫主知道了。”
仲雪松动作一顿，看一看谷光光，笑道：“好。”
仲雪松又想一想，笑道：“宫主虽然年轻，但实在是个好孩子。你既然也想清楚，那就莫要再做错了。这次去，便把事情都了结了吧。”
谷光光点头，又道：“柔姐那边，麻烦仲叔你去说一声。”
仲雪松笑道：“自然。”
谷光光不再多言，提着江淮往后面的院落走去，倒是江淮终于忍不住，道：“你和仲叔打什么哑谜，你刚刚和宫主那句话……”
谷光光抬手，把江淮扔到木板上，继而自己也跳了上来。
江淮：“……”
江淮怒道：“我问你话呢，怎么……”然后前方吹来的风骤然变大，虽吹不到他身上，但也把他的声音吹得不大清晰。
江淮：“……”
江淮闭嘴了。
承载他们之物则在这风中缓缓上升，翅膀扑扇，接着如真正的飞鸟一般，向前飞去——
但它并非真正飞鸟，毕竟绝没有鸟能如它这般的大，也没有鸟的身体竟然是木头所做，更不知是何等的精巧机关，叫它竟能载着两人飞在空中。而且它分明是一只木头做的鸟，反又比真正的鸟更加翅膀有力，外形优美，它的身躯在阳光下呈现出愈发美丽的青色，它的尾羽也悠然地舒展开来，这样漂亮的一只鸟，每一个看向天空的人，都绝不会忽略它。
文春柔走到仲雪松身边，笑道：“他们俩走了？”
仲雪松点头，又笑道：“小柔，不必再担心了。”
文春柔一顿，而后笑道：“那倒好。”
她抬头去看已飞远的机关鸟，道：“青鸟还真是漂亮，老仲，你那里可还有多的，不如送我一个？”
仲雪松慢悠悠道：“有，半年之后就做好，到时你来拿就是。”
文春柔大笑道：“好，我可记住了！”
她笑完，又和仲雪松聊起其他的事，天上的青鸟则逐渐飞远，飞离这东极宫，先朝望江去，把生龙活虎的江淮丢下，之后又转西南，终于在临近傍晚时到得平新。
谷光光跳下青鸟，早早接到命令候在此处的人立刻分成两队，一队人去收拾青鸟，另一队则跟上谷光光，谷光光问道：“去救周连之人是否已走了？这两日可有发生何事？”
其他人连忙一一回答，谷光光点头道：“先去码头看看。”
待得他将码头并停泊船只一一看过，又一路询问其他问题慢慢沿着海边走回来时，日头已只剩半边还未没入海中，谷光光说话之时，突然发现前方十分喧闹，再往前走一段路，便看得许多人聚集在海边。
随从忙道：“堂主，我这就去……”
谷光光摇头，驻足不再向前，只听那边的人说话。
就听他们道：“左边……好！勾住了！拖过来！”
“啊哟，好稀奇，这船也不知是从哪漂来的？”
“那上面的人才是厉害，怎么还不醒，莫非……”
“哎！哎！他起来了，活着呢！”
一时之间，那处围着的众人俱是往后退了些，有一随从笑道：“多亏堂主平日告诫，他们总算记得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也不要凑得太近。”
谷光光不语，看着那方向。
只见一小船仿佛是被拖拽过来停在岸边，但船上看上去似乎并无什么新奇玩意儿，正缓缓站起的，不过一人而已，那人看了看四周，道：“请问……这是何处？”
有人要答他，先被拦住，另有人道：“你这后生，问人之前，怎不把自己姓名来历说得？你怎么竟到了我们这儿来？”
那人听得，脾气甚好地点一点头，道：“是。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到了这里，我分明只是在船上睡了一觉。”
此时落日将尽，他背日而立，些许的辉光并不能照亮他的脸，但也依稀能看出他在笑。
他笑道：“不过我的姓名我还记得。”
他道：“我是原钦。”
最后一点落日，彻底没入了海中。
谷光光微一眯眼。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青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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