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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苏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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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青掀帘上轿,看那人竟换了常服,插一玉簪,闭目养神。
她顿了一顿,在他身侧坐下,不待他睁眼,便答他先前的话:“大人竟亲自来接,让我好生惶恐。”
车轮驶动,轿夫扬鞭赶马。
怀溯睁眼,捻了捻手中的佛珠,道:“你的惶恐好生隐秘,我竟感觉不出了。”
探青心念一动,也倾了脖子在他肩头一闻,笑道:“没想到大人还信佛,身上还有檀香味。”
怀溯几天和她一起,也知道这个女子惯会这种伎俩了,见她亲近不仅不退,反而还更近她的脸几分,吐息如兰:“你就这样喜欢闻别人身上的味道?”
而他也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微微皱起眉来,方才的旖旎心思全然没有了。
“你去哪里了,身上一股子……血肉味道!”他立马将她推开,别开头,冷道,“你走开些!”
探青嬉皮一笑,坐开了,还贴心的掀开轿帘为他透气,全然是想气死他。
怀溯咬牙道:“你和亭曈换个位子,他进来,你去和马夫坐在一起。”
探青鼓了鼓腮,来压制自己的笑意:“大人忘了,我还有任务没跟您汇报呢。”
“那你说。且不要过来。”
探青从袖中掏出那个盒子,当着他的面打开,里面是几封书信。怀溯伸了手过来,很快又再坐远了些。
借着小窗透进的月光,他看了个大概。
探青笑道:“大人这样怕这味道,平日执行任务可怎么办呢。”
怀溯瞪她一眼,把东西收起来,淡漠道:“平时有这样味道的近不了我的身。而你不仅活蹦乱跳接近我,还抓住这种机会想恶心我,实在不一样。”
她挑了挑眉,若无其事耸耸肩:“好了,不说这个,你不打算把下一步的事情同我说?”
怀溯道:“你不打算把上一步的事情同我说?也就是你身上味道的事。”
探青皱眉,刚想拒绝,怀溯就把信件扔还给了她。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大哥的妾室生产,是吧。”他话中竟暗暗带了得意的意味,也不知道这个人得意什么。
探青心中翻个白眼,那你还问?
“可是你手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探青反问:“这个难道有计划重要吗?”
“……”
她见他脸色不郁,也不再嘴硬,拉开袖子给他看了个仔细:“宋姐姐生产的时候使不上劲儿,我借手给她咬了,她就顺顺当当生出来了……”
怀溯一默:“那也不应该……”话还没出口,他就顿住,见她眼睛晶亮望着他,一双秀极冷致的眼睛似笑非笑,夜色里,煞是好看。
探青似讽似讥:“大人好爱管人闲事,是当官久了罢。”
他敛了眉目,轻轻冷笑道:“你最好还是不要叫我大人,免得惹人猜疑。”
“猜疑什么?”
“你我是假夫妻。”
听了他的论断,她心里既高兴又失落,可她并不知道何处好失落,只默默叹了口气:“是啊,您是天上皎洁的月亮,我是地上污浊的泥土,实在不配。”
怀溯一噎,又冷道:“你少跟我来这套,阴阳怪气的,冒酸水。”
她笑得毫无遮掩,又让他失神片刻。他无来由觉得她的笑熟悉,又无来由觉得她的笑珍贵。
他鬼使神差地说:“你就应该多笑。”
话毕,空气有一霎的凝结,怀溯颇不自在地拢了拢衣袖,正巧亭曈在外道:“大人,夫人,到了。”
怀溯抢先掀帘出去,她才在后头问:“那叫你什么?”
月光之下,他回首看她掀帘望他,唇角还是笑意。
怀溯道:“叫什么都好。”
探青笑道:“那叫你,阿溯好不好,阿溯,阿溯,阿溯……诶,阿溯,你等等我,阿溯!”
夜里,她隔着屏风揶揄他:“你好像也不喜欢我叫你阿溯啊?”
那边好半天,才传来闷闷一声:“听起来像哄孩子的名字。”
“那不好吗?”
“……那很好,睡吧,烦人的阿青。”
因着怀溯和探青越来越相熟,她厚着脸皮要了财政大权和管理大权,怀溯竟也点头了。她自听说刘清荷有下红之症后,吩咐人给乌宅挑了几个仆妇、家丁过去,并又添了好些物事送去乌家,咏兰叹息道:“夫人,你的心一片一片割下来都给乌家了,对咱们大人却不上心呢。”
探青面不改色答曰:“我哪里不上心了,不上心会用他的钱、使唤他的人、借他的威名吗?”
亭曈在一旁忍俊不禁,不由尴尬地咳了咳。
咏兰皱了皱鼻子:“我看,大人是早就料到了。哦,对了,今日大人走时您还在睡着,他就小声跟我吩咐说:‘探青醒了之后,你挑个时间告诉她,晚上择件好看的衣服穿上,在大门外等我。’”
她听了这话,心下百转千结,一会儿想到好事,一会儿又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时间过得却很快,她还没想到结果,天便黑了。
探青左试右试,仍旧觉得不满意,咏兰劝道:“夫人,我看啊,大人应该也分不出这几件衣服有什么不同,都是好看的,你还是穿上一件去等着吧,不然提督来了还见不着你该来催了。”
探青摇头道:“你不知,他不是那种没有审美想法的人。你只消看他平素的穿衣习惯、素服搭配,便知道了。”
咏兰眨了眨眼睛,又说:“那大人只是说要好看的衣服,并没有说要好看到极致的衣服,您也不需要太纠结。况且,您的妆面发式我已经给您弄得很好看很好看了,不算天仙下凡也算得光彩照人,绝对让他眼前一亮的!”
探青在这方面素没主心骨,咏兰见她踌躇不定,便道:“那我把外面的亭曈叫进来,让他看看,这总好决定了。”
宋亭曈匍一进门,便见她一身水蓝衣衫,一双灵澈秀眼,在烛火照耀下美如画中人,他不由一愣,接着便微微低下头,结巴道:“夫……夫、夫人……”
乌探青无奈笑道:“你看你那个样子,天天见的人,怎么就生了羞意了?”
咏兰拉他近些,逼使他不得不看她。
“你且记住夫人这一身,”咏兰言罢,又把另一套在探青身上比上,“这一套又如何?”
亭曈正视一眼,便别开目光:“身上这件好看。”
咏兰笑道:“夫人,成了,就这一件吧。提督大人看了肯定喜欢。”
亭曈微微垂下的眸中一暗,而后恭敬道:“奴退下了。”
咏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暗自纳罕道:这人怎么了,夫人从不让他们自称奴仆,他做什么突然这样?莫非是置气?有什么气呢?
探青也发现了他的异常,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是个少年而已。
她到门外时,怀溯果已在了。
他见她来,眼睛一亮,而后却微微皱眉,探青不解,他却无言拉她上轿。
入得轿内,怀溯淡淡道:“你打扮得,未免太过招摇。”
探青心虚道:“看来今晚不是简单的事了。”
怀溯好笑道:“你以为是什么事?难不成是我同你共游夜市?”
探青气结:“是你自己把话说得太暧昧了。”
他不再睬她,默默从怀中掏出一副面具来,细细密密贴好,便是另外一张毫无记忆点的脸,只是因他先天好的骨相条件,那普通的脸也显得有气质起来。探青并不与他亲近,他只好无奈道:“过来。”
她虽恼,却还是乖乖听话,因着距离近,她闭了眼睛不看他,等了半天,怀溯却叹了口气。
探青睁开眼睛,他默默摇头:“你回去把脸洗了罢。”
她咬牙切齿照做了,回来他才顺顺当当给她贴好了面具。
“所以我们到底是去哪里?”
车马达达,外头风声如啸。
“你带回来那些信息里,有一份名单,其中大多数人都已经作古,只剩下一个人的名字。”
“谁?”
“苏明晓。”
探青默了一默:“我虽在深闺,却也听说了他在先帝朝上遭免官的事。听闻是个散漫的文人……”
怀溯为她拢了拢凌乱的发丝,淡淡道:“未必。他现在混迹在帝都一个暗地花天酒地之所,看似毫无目的,实则却说不准。先帝罢免他时,我知晓这件事,我从来觉得此事蹊跷。苏明晓与先帝有十数年交情,也素来是个知进退的人,却为了普通一件朝政事顶撞先帝。他一定是有什么任务在的。或者说,他在等什么人。”
“那我们此行,是去见他吗?”
“是。”
“你为什么不直接亮明身份,找到他,控制住他呢?”
“因为控制不住。”
探青讶然:“为什么?”
怀溯深深叹了口气:“他游走在帝京,却没人知道他到底住在哪里。有人跟踪他,总是会走丢,又或去的人有来无回。苏明晓最常在的地方就是明珠楼,也只有在那里,跟着他不会出任何意外。最近,我发现有另外的势力也在争夺苏明晓。他同样发现了此事,因此行迹更加隐秘。”
“另外势力?有人敢和皇帝争?”
怀溯道:“正是因为争皇帝,所以才要和皇帝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