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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第一百八十一章 折返·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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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印已经加固完成了,我想应该不会有新的差池。”烛陌风摇摇晃晃地从房中走出来,身体周围还有隐隐的红色雾气,见柳许往他身上打量,他慌忙说道,“就是还有点灵力外泄,所以才会有这种情况,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恢复原貌了。”
柳许已经在外面坐等了一个时辰,手脚都有些发麻,站起来稍稍活动了一下,同时轻声说道:“没事就好。”
无精打采的动作无不体现着柳许兴致并不高,烛陌风可能是因为一直闭目冥想调息,才刚从心神里出来,所以反应也比平时迟钝一些,并没有察觉到柳许的异样,还傻乎乎地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柳许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慢慢地整理起自己的束腕,低着头说:“分开行动吧,我不跟你回九阴殿了。”
“不回去了?”他的话的尾音不受控制地直线飙升,眼睛里差点挤出泪来,“不是,不回去你去哪儿啊?直接回将军府?你难道不把雪球接回去吗?”
柳许仍然默默地收拾手腕上的系带,沉着气说:“我要回一趟柳府。”
“回柳府好啊,回柳府也带上我。”烛陌风试探性地说,索性将双手轻轻地背到身后去,忽地闯入柳许的视野之中,“我不是一直愁咱们三拜没个定数,这下我陪你一起回去,到时候也好把高堂拜了。”
柳许手上的动作忽地一发力,不堪重负的绳子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几乎当场拦腰斩断。他怒目圆睁地瞪着烛陌风,好半天没找出话来,咬着牙说:“你可是要把我气死。”
“哟哟哟,这就生气了?”烛陌风接过绳子,小心翼翼地绑在柳许的袖口上,“我知道,我现在是魂宗的人,如果真当着你父母拜了三拜,非得把他们二老气死不可。而且我身为魂宗的人,明目张胆跑到皇族都城的地界上,也算是有深渊屠龙的胆量了。有这工夫干嘛不去对付伏鬼呢。你说是不是?”
柳许充满侵略性地向前探了探身子,问:“你闹够没有?”
见他变了脸色,烛陌风终于意识到柳许心里面潜藏的意味,立刻收敛起嬉皮笑脸的模样,恭敬地向后退了半步,低声嘟囔:“好好好,不去就不去。你生气有什么用,到时候再把身子气坏了,反过头来赖我。”
“呵,你让我生过的气难道还少吗?”柳许冷笑一声,不领情地将手从烛陌风的掌中抽了出来,一摔广袖就朝魂宗不静庭的大门走去,连头都不回一下。
半路上柳许就不辞而别,一个人一声不吭地踩着墨龙软枪御剑到神都脚下。他弯下腰提手将墨龙软枪从地上捞起来,就在这时手腕上的绳子咔哒一声碎了,一块冰凉的东西顺着袖口滑落到黄沙上,泛着润亮的光泽。
武部的令牌。
一旁站在门口的士兵本来还以一种极其惊异的眼神看着柳许——因为他来的路上过于匆忙,身上的魂宗衣服还没脱下来。士兵本以为是个魂宗的人,正要提刀冲上去,结果刚到没两秒钟,这人又从怀里掉了块武部令牌,看着金边还不像是个无名小卒的牌子,他一时又不敢动了。
就看见柳许慢慢地低下头去,从沙地里拾起自己的武部令牌,心里忽地沉了下来。这时候他才隐约意识到,自己方才跟烛陌风说的一番话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可是他心里是真的太郁闷了。他不愿意再回来,再看到自己的父母,而且甚至连声“爹妈”的字眼都没有勇气叫出口了。柳许每一次回家,无非是在用自己的冷漠和暴躁掩盖着内心的脆弱。
他恨自己的父母把自己送了出去,恨父母没本事跟皇族抗衡,又恨自己没本事。
是啊,他恨什么呢,自己现在还不是寄人篱下混口饭吃?
柳许心烦意乱地将令牌胡乱地往怀里一塞,忽地抬起头对上远处看着他的士兵的眼睛,这才记起来自己进门也是要令牌的,只好无可奈何地又将它拿出来朝那人习惯性地一晃,低声道:“武部将军柳许。”
那士兵也许不认识他的脸,但一定认识他的名字,也是看清了玉牌上明晃晃的两个大字,连连答应:“哦哦,是柳将军。将军风尘仆仆归来,这衣服……”
听他这么问,柳许才猛地一低头,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上仍然穿着魂宗的衣服,连忙三下两下从身上扯下来,下意识甩手就要扔掉,可动作又是一顿——这衣服是烛陌风从九阴殿专程拿上来,帮他穿上的。
柳许这么想着,又糊里糊涂地将衣服整整,挂在小臂上,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衣服留着还又用,下次做任务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士兵又是连连答应了好几声,毕恭毕敬地一点头,目送柳许一个人脚下沉重地进了城里,这才转过身继续摆出一副冷漠的模样,眯着锐利的眼迎接城外的漫天黄沙。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糊里糊涂走回家里的,只知道到了自己屋子里之后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而且有个家里管事儿的人过来告诉他自己又踹坏了一扇门。柳许今年也有二十五了,没空跟他争这些有的没的,伸手从腰包里抓出一把白花花的钱来往那人手里一塞,对方就唯唯诺诺退下了。
上次来这儿已经不记得是哪年哪月哪日的事情,柳许伸手扯开盖在桌子上挡灰的布,呼啦啦一瞬间周围尘土飞扬。他捂着嘴咳嗽两声,又猛地抖了两下——
突然间头顶上的瓦片响了两声。
手里抖东西为什么头顶上会响?柳许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下来,微微偏头静下来琢磨片刻。这会儿安静的工夫,瓦片自然是没再有动静,不过因为常年在武部工作的本能趋势他还是出去瞧一眼。
外面的天浓重得如同泼了墨,几乎连月亮的影子都瞧不见,就看见几颗星星躲躲闪闪地在云后时隐时现。柳许出门朝前院张望了片刻,从袖底取出一张火符点着了门口的灯笼,暖洋洋的光缓缓从红纱一样的薄纸后透了出来,慢慢地染红了一小片区域。
他伸手将灯笼取下挑在墨龙软枪上,眯起眼睛朝前院张望一番,也没见什么影子。他又转过身将灯笼往高处举了举,也没见屋檐上有东西。
“八成是只猫。”柳许想着,又举着灯笼进了屋里。
周围又渐渐地暗了下去。
影子死死地抱紧房顶最高的梁上,见周围重归寂静,才小心翼翼地放开了紧抱着的屋梁。很显然影子对于刚刚自己的失误而造成的情况极为后悔,张个大嘴无声地做着各种口型,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他足足站在那里有一炷香的样子,终于是说够了,喘着气转过身准备从后面下去——
突然有一张熟悉的脸浮现在漆黑的夜空中,而且脑袋旁边还有个飞着的红灯笼。
“我靠!!!”影子大骂一声,直接朝后跌去。
柳许当然知道自家的屋顶是人字形的,这么一摔铁定是直接从瓦片上滑着头朝地下去,立刻伸手抓住了影子的胳膊,猛地一拉将他强行拽了回来。影子打了个晃,终于是站定了,倒还是心有余悸地朝身后看了两眼,感叹:“我靠……要不是你拽我,我就下去了,谢。”
“……”
“别谢,我拽你是怕你摔下去的时候把我屋子的瓦都给揭下来,到时候还得我掏钱修。”柳许立刻伸手打断了他的话语,紧接着转过头,一字一顿地质问,“你是怎么跟进来的?”
烛陌风惨笑一下,旋身往房梁上一坐,顺带着把碍事的面具给摘了下来,故作神秘地往前探探身子,压低声音说:“我要是告诉你了,以后不就进不来了么?”
“爱说不说,我没兴趣刨根问底。”柳许紧挨着他在屋梁上坐下了,“你来干什么?我就说你从来没让我省心过,你现在这么进来,不怕到了白天让皇族的人发现?”
“我来,我来当然是来取穿在你身上的那件魂宗的衣服的。人走可以,衣服留下。”
柳许反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那件衣服,一把砸在烛陌风的脸上,笑骂道:“我还稀罕你这件破布不成?拿走拿走,谁爱要谁要。”
烛陌风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瓶子,一打开后柳许隔着老远都闻见酒香了,烛陌风喝了两口又咂吧咂吧嘴,才说:“哎,再说了,让皇族发现就发现呗。我还怕他们发现?就你现在皇族的那些人,一个个吃着喝着都是老百姓的,到了场上个个都是土包子,一打一个准。”
柳许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烛陌风的脑袋瓜,很想给他头顶上浇上一盆冷水,问问他“如果御林军来了怎么办”,但他还是没说,就是笑了笑,全当给他个回应。
烛陌风抬头又吞了两口好酒,满意地坐在房梁上打了个酒嗝,这时候才忽然记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转过头看着柳许,说:“啊,对了,你这次来柳府是不是也是为了伏鬼的事情?我记得当时在心神的时候,你告诉我有些事情你还要来柳府求证。我当时是没好意思追问。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到现在都没告诉我。”
听他这么问,柳许怅然地将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仰头望天思索了片刻,才淡淡地说道:“其实是有关陈诚的事情,我总觉得你口中的陈诚的死,和我的认知可能还有点偏差。我母亲跟陈诚是好友,我想很多事情她应该了解些——如果不出意外,咱们还要再走一趟凉山。”
“凉山?”烛陌风心里一惊,立刻意会,“……你是想找那口鼎?”
柳许颔首,低语道:“我总觉得咱们现在看到的伏鬼,还并不是他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