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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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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凌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感受着唇上炽热的温度,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痴迷,如同过去十年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神色一般。
那双薄情的唇他曾深情吮吻过千百回,他曾以为他熟悉这个人的唇,正如熟悉他的人一样,却从未预料到,那双讥诮而又冷漠无情的唇,还能这般小心翼翼,似乎是担忧他的拒绝,始终徘徊在门外,不敢扣响门扉,不越雷池一步。
他隐约间还能听到对方在唇齿相依间泄露出的话语,他在说,我爱你。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几秒,安凌终于回过神来,想推开身前的人。
然而,感到他的推拒,对方反而加大了搂抱在他腰上的力度。
然后他眼前一花,随即唇间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顾长清,流泪了吗?
安凌抬起手,轻柔地放在对方的脸颊上,感受到冰凉的触感,然后逐渐下移到肩膀,手臂,最后握住了对方缠在他腰间的手,就如同过往无数次的缠绵一样,带着情人之间的温柔和怜爱。
对方感受到了,放松了环绕在腰间的力量。
安凌在心中暗叹一口气,然后缓慢地,不容拒绝地,向后退了两步,离开了顾长清的怀抱。
热意散去,还是有点凉的。
但是凉意让人清醒,迷醉才让人万劫不复。
顾长清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图,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盛满了委屈和爱意。
爱意。
在顾长清眼里看到这种东西,真是讽刺。
他以为那双桃花眼里永远只有居高临下和玩世不恭,那才是他熟悉的顾长清的神色,才是他过去十年的梦魇。
安凌松开顾长清的手,抚去他脸上的泪痕,像过去他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带着温柔与宠溺,但开口时,房间里的气温却陡然下降了两度,仿佛刚才的旖旎都只是幻像。
“顾长清,我不爱你了。”
他用这句话给对方下了死刑,看着对方眼中不可置信和伤心欲绝的神色,趁着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把他推出了家门,落了锁。
终于又是一室清净了。
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顾长清应该已经走了吧。
像他那么骄傲的人,不可能在被拒绝后还死缠烂打。
安凌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风景,晚照染红了一大片天空,而后慢慢归于黑暗,光亮隐去,客厅里只剩下昏暗,一丝生气也无。
然而安凌知道,一个小时以后,这个城市的万家灯火就会点亮,正如他过去无数次在这个房间里的守候一样,他已经看过无数次夕阳,等待着一个不回家的人,曾经以为可以环抱着最爱的人一起欣赏日落的风景,但到最后,也还是他一个人。
但黑暗不会是永恒,他已经走出了那片黑暗,哪怕如今亮起的灯光再暗,也能照亮前行的路了。
没有太阳,有灯光也是足够的。
阳光不止会让人感到温暖,也会灼伤想要靠近的人。
一夜好梦。
安凌起床的时候,温暖的阳光撒进了卧室,正如他的心情一样宁静。
但当他出门的时候,宁静就被打破了。
他甫一开门,一个人就顺着他开门的力度倒进来,安凌吓得差点报警。
定睛一看,居然是顾长清。
对方眼下一片青黑,呼吸急促,额头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显然是在门口坐了一夜。
虽然是初秋,天气乍暖还寒,晚上更深露重,坐一晚必定也要着凉。
安凌深吸一口气,劝自己要冷静,他打了个电话,接通之后,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说:“许畅,你能来接一下顾长清吗?他发烧了。”
顾长清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头上的吊瓶和手上的针头,然后视线才移到了床边的人身上。
“许畅?……安凌呢?”
许畅坐在他床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听到他提到安凌的时候,眼皮跳了一下,犹豫着开口说:“他给我打了个电话。”
八个字足矣,顾长清脸上的神色就像是被抛弃的流浪狗一样,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都如此低声下气了,对方还能眼不见心不烦地把他甩给自己的情敌。
许畅正在追求他,这点他知道,安凌也知道。
安凌曾经有多爱他,现在就放弃得有多彻底。
顾长清从未如此清晰地体会到这个事实。
他已经走出去了,自己还停留在黑暗中。
许畅看着他悲伤的神色,十分不忍,他开口时带着自己也不知晓的急切:“如果你需要疗伤的话,我……”
他说不出口了,因为顾长清看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冷漠。
顾长清突然笑了,仿佛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顾公子:“他追了我十年,我再追他十年,有何不可?”
许畅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可惜十年过去了,这个人才认清自己的心意,如果能早一点,或许他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吧。
要把一颗破碎的心拼回去,谈何容易。
十年前,安凌15岁,顾长清13岁。
城北顾家是个人人皆知的大家族,不说富可敌国,但在A城横着走基本绰绰有余。
顾长清出生的时候已经是顾老爷子的第三个儿子了,正是因为年纪小,所以格外受宠,也格外目中无人。
10岁的时候顾长清就把他爹的古董花瓶打碎了,然而顾老爷子不去心疼自己的花瓶,反而第一时间查看顾长清有没有受伤,宠爱程度可见一斑。
如果说顾家在A城是横着走的,那顾小公子在顾家也是横着走的。
安凌跟顾长清认识的时候,正好是顾小公子最中二的年纪,喜欢前呼后拥,一大帮子小弟跟着。
但顾小公子真的是得尽上天宠爱,生了一副好皮囊,小时候是花见花开,长大了是人见人爱。
13岁的顾长清还比较矮,没有同龄人长得快,一米五的小个子,配着男女莫辨的容颜,不说话的话,被认成女娃也是有可能的。
但顾长清是什么人,钱堆里长大的,从小就习得十八般武艺,身手好得可以打擂台,从来不会让人占了便宜。
除了安凌。
不过这是后话了。
当时的顾小公子遇上安凌只是一个巧合,如果他没有碰巧去六楼初三班级找他哥哥,就不会遇到安凌,安凌也不会爱上他。
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命运的齿轮不转则已,一转就停不下来。
顾长清到六楼三班的时候,正好遇上从门口出来的安凌,于是用一种中二酷炫拽的语气跟安凌说:“叫一下你们班的顾长河”。
安凌一愣,好脾气地不跟比自己矮了整整一头的小屁孩计较,冲班里喊了一声“顾长河”,发现顾长河不在,于是跟顾长清说了一声“他不在”,就准备走。
顾长清这么拽的小屁孩怎么可能让他走,就扯着他的手让他找到人再走。
小顾长清人小力气大,安凌又是个好脾气的,只能叹了口气,问了一圈,有人说顾长河可能去操场了,安凌就带上顾长清去找。
操场空荡荡的,哪里有人。
正要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争执声,安凌和顾长清走过去,就看到顾长河和一个男生推推搡搡的,安凌连忙过去拉架,结果不幸被误伤,最后还是顾长清大展了一下身手,把那个男生牢牢制住。
小个子蕴含着无限的力量啊。
安凌被震惊到了,看着一米五的顾长清把一米八的大个子按在地上不能动弹,那一幕真的是十分震撼。
顾长清回头看了安凌一眼,给了他一个居高临下的戏谑眼神,后来这个眼神,在安凌的人生中,出现了无数次,但都没有这一次印象深刻。
从那以后安凌就经常会看到顾长清上来找顾长河了,虽然他们之间仍然不熟,只要不迎头碰上也不会讲话,但安凌总是会被顾长清吸引住目光。
他发现顾长清来去就像一阵风似的,眼光也从不为任何人停留,脸上经常有笑容,但更多是戏谑的笑,而不是温暖的笑。
人在年少的时候,总是容易被与自己大相径庭的人吸引,安凌也不例外。
等到他渐渐发现自己的目光中不再是好奇,还有渴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
久到,他已经无力去纠正了。
十年后的安凌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没有理会年少的顾长清,他没有帮他找哥哥,也没有追逐他十年之久,他们就像每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一样,没有交集,没有纠缠,他没有爱上他,也就没有十年的盼望和等待。
但他的梦里也没有别人,没有出现另一个相亲相爱的她或他。
安凌醒来的时候,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升起的晨光,心里默默地想——
这样就足够了,不要等待,也不要爱和伤害。
十年如一梦,就让它飘散吧。
别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