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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一波又起(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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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听孩子们打卡的语音,从布置了任务不重视也不会读,到读得啃啃吧吧、乱七八糟,再到如今的顺顺畅畅,可可爱爱——我们付出了我们的时间、拿出了我们的态度、写完了我们的习题,得到了我们应有的回报。
英语我们已经完整学完两个单元,期中考试就是奔着一百分的目标去的啊。既然花钱买了练习册,既然已经完成了这个任务的三分之二,不管遇到怎样的困境,我都不会放弃将这个目标实现的想法。
也希望孩子们克服困难,再接再厉,能够坚持每天中午来学习。
“世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便成了路。”只要我们坚持,我们付出,我们学习,我们努力,我们就会将看似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变为现实。
在得知放弃新城晚自习班的消息时,我一时间无所适从。割舍对我来说是一件太过艰难的事,突然放手不管更是无法做到。直至凌晨两点,迟迟无法入睡。
这一年以来,孩子们跟随我辗转各地,从一张玻璃方桌,到闷热的小小教室,到一楼四处灰尘的水泥房,连门也没有,只一张帘子挂着。机构新教室里也待过一时半刻,因此被卫老师追着责问。从墙壁点缀着粉色亮晶晶、窗台上摆着一盆芦荟的小屋,到木质地板的蓝色房间,灯光不那么好,孩子们吵闹,也被邻居叔叔狠狠责骂过。到最后二十栋灯光很好的新教室平安无事的一学期,我们在教室里养了花儿,长势旺盛,在严寒的冬日里开出了鲜红的小花朵一簇簇,期末考试我们取得语文成绩平均分达A的硕果。直到迎来了三月暖阳,经过教学总结和方法改进的新学期短短二十天里,孩子们掌握了自主打卡的技巧,英语读得越来越好。我一度以为我们会向着新的目标前进,生活会十分平静。
我怎么能如此匆匆入睡了呢?我怎么我还能拥有一个恬淡的美梦呢?我们都该何去何从?做了的计划又都该如何付诸实践?在怎样的境地下都不曾抛弃对方的我们,该如何将这路走下去?
无论我走到哪里,孩子们都选择了跟随。我好像是第一次被人坚定地选择,孩子们给了我信任、欢乐,我似乎就像是他们的另一个家长。我无法给予孩子们更多物质上的满足,但小本子、小铅笔、小零食,该奖励的绝不推脱。班级成员多起来,收入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却再逢困境,我至今也是个穷困的人。但一个人的精神富足,她就丰富,我想我能潜移默化地带给孩子们的,是一种精神信念。
我们的语文和英语还能够有时间精进的时候,我可以满血复活,事业总是人做成的。
办法总是存在着的,天渐渐转暖,也是有利于我们学习的条件。只要肯学,只要愿意学,只要能吃苦,我们到哪里都能学。无论室内还是室外,无论站着还是躺着,无论有没有桌子有没有黑板,只要手里有一本书,我们就能学得好!
孩子们总是在我稍有懈怠时提醒,“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你还不好好教课?”孩子们说得没有错。
于是约了孩子们中午来读英语。
可是,出乎意料的,第一天只等来了寥寥三个。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况且老娘还没倒呢!可我坚定的理想主义被现实打败了,我坚定自己可以坚持的事情,不能说所有孩子们都可以按照我的期望做到。
后来经过讨论我们一致把时间定在早晨,特意打电话问询了幸福社区,结果是没有得到批准。在小区操场上读书的想法很难实现,就算不收取任何费用,也会因扰民、疫情防控期间聚集等原因招来社区工作者的管控。午间学习或者早间阅读就这样没有后续了。
哈密城区边缘现今的情况依然是大多数家长没有上过学,不识字不会教,孩子们校外学习的机会少而又少。这一片区新成立了一所学校,成绩历来是全市最低。学校里老师多是援疆选调,不作为的大有人在,想要有作为的也被这些个无法沟通的家长气得不轻。学校里有自习课,孩子们说就是在地上打卡玩,也无人管,因为全班有近乎一半的同学都不写作业,老师第二天就问一句,发一次火,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所以就算作业空白,很多孩子也不会感到愧疚。
所以我总觉得,我可以为孩子们做的,有太多太多。在不断地教学过程中,我找到了自我价值感。
现在已是下午,从一个总也安静不下来的小教室,我突然之间坠入了安静得令人害怕的大玻璃房。
一切都在改变。
一个完整的大家庭,在一朝一夕之间四分五裂了。孩子们坐在我旁边,围着我笑啊、闹啊、说啊,一抬眼就是他们的笑脸——那些时光,有时候劳累有时候欢乐,但是一旦进了那个班,就根本没半分空闲去想其他任何不开心的事情了。
那是个劳心累神的地儿,也是个治愈之地。
这一击即溃。我们班里尽管都散了,但是一出门看到得是初中部的团圆,同老师将她班里孩子能接的都接了过来。心里总忽然不是滋味得很,我果真再也无法和我的孩子们团圆了吗?
有的人走了,有的人观望,有的人跟风,有的人说什么七月再见,可我没有那般坚强,我的心中充满仇恨,我不再拥有于闲暇时间放肆娱乐的权利。没有人接送孩子们,我的心始终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而我心中的悲伤,是茫茫大海里的水,无穷无尽,深不见底。包括想念,包括遗憾,包括无法适应的忽然冷清,包括被有心却无理之人算计成功的愤愤难平,包括这安静到令人窒息的世界。
我想休息个一千八百三十天,我想置身事外,我想远离尘俗,我想逃开喧嚣,我想——放弃所有的事,如此便不再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承受着失败的重量,如坐针毡,好似就终于被背叛,好似就轻易被践踏,呵,这荒唐的世界——
我不喜这世间所有不美好的存在。2020.03.24
春雨慢慢人愁,
绿意迟迟人忧。
三月末,大风,冷。再一次搬桌子了,久久伫立在教室里,看着这些卷子、册子、讲桌,空荡荡的墙壁——就好像一切都结束了。遥远,永远……
一路上风吹土扬草滚,漫天黄土的春天啊。
二月份□□就下发了红头文件,不知是什么内容,我没有关注,但从柳老师的语句里听得出,今后培训机构的日子只会过得愈发艰难。我不知这艰难是什么,只知这些天她的担忧和推论就已经全都实现了。而我沉浸在如何教好课的欢乐或者悲伤里,全然不知。
想来都是注定中的事,大势所趋,并不完全是谁的奸佞。大家都看得开,我想我也该看得开吧。2021.03.25
寒假里开车十分钟能到火箭校区的近路被中断,天暖了,那边新驻扎了建设工程的人员在修路,看似是一条刚刚动工的横路,加这三百米就通了的竖路,合成一个十字路口,不知多久完工。
这结束突如其来,恰好是刚刚路堵了开修没几天,想要过来校区,必得绕行,短则十五分钟,长则半小时,一条路得颠五分钟的黄土石子,一条路得开五分钟的国道高速,一个废车,一个费心。
我想要多攒点钱去旅游的心愿正在破灭,眼看着劳苦一年半载又半载,依旧是徘徊在原地,在收入上毫无进展,不免心中沉重。快乐的日子结束了,生活陷入了老一辈早已受够的死循环。
已经三五天没有见到孩子们了,没有人跟我皮,没有人跟我闹,也没有人逗我笑,更没有人惹我生气。我也不再会被吵得头疼,更不会跟他们说我不想上班。我没什么劳累的,却因这不再劳累一直感到自责,想要挣扎着继续和孩子们一起学习,最后到今天依旧一无所获。
杨嘉辉每天都给我发消息,第一天是懵了,第二天在哭,第三天江湖再见。许生涛来过一天,像个小野人似的跟我嘚瑟。今天没人来了,家长说路太远,国道危险。
叶尔多斯只给我发了一次消息,问周末在哪里上课?而后就悄无声息了。他正好可以摆脱我了,也许,如他所愿。他想躺在家里,想躺在游戏里,再没有人拿些邪门歪道的理由来气为师,再没有人一天天的这这那那都想不通,再没有人拿着令人眼前一亮的文章着急着给我看……记得他说过他从来都不想老师。
生活变得很孤独,生活就是孤零零一座空城,生活就是惨戚戚一个女人,生活就是冰冷冷一场春雨,生活无人问询。
今天是周四,这一周却好像过了有太长太长,好像所有人都比我更坚强。
她们没有人哭,同老师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接孩子们过来带孩子们回去;古丽老师那边有四个家长已经坚定地连续接送三天;梁老师从一开始就做好了退款的准备,因为她要抽出一个月的时间答辩;乔老师从头开始,她好像可以随时从头开始。
只有我带那几个孩子的时间最长,还差半个多月,为期整整一年。
割舍不下的太多了,所以一拖再拖,至今也没下个定论。终究还是没有人再坚持坚定地选择。择优而取跟择近而去,精进问题跟安全问题,站在家长的角度,选择后者都更容易,老师们说,谁养这么大一个孩子都不容易。
而我永远更大程度地站在自己的角度,走不出,挣不脱,说不服,来日无穷无尽,我该如何盼到下一次团聚?
刚刚如是哭了一场,哭出来能让人心里总不那般憋屈了。
“北方的春天本就不长,还往往被风七手八脚地刮了走,济南的桃南丁香海棠什么的,差不多年年被黄风吹得一干二净,地暗天昏,落花与黄沙卷在一处,再睁眼时,春已经过去了!”——老舍《大明湖之春》
北方的春天确实不长,什么都短得捉不到影子。
忧伤的事总也不能把它捉了,拿来关在笼子里。
唯独定论必定有了,我也必定得接受。
各位家长大家早晨好,我们新城的辅导班已停,所以从今天开始,孩子们不过来晚辅。
关于孩子们的晚辅费用,有以下安排:
第一种:带孩子来五公里外的机构总部晚辅,四月份我们晚辅半价。大家要自己接送孩子才行。来火箭校区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国道,大车多,比较安全的是出了小区往北直行有一段土路,家里有小轿车的家长可以接送,电动车和三轮车不建议,土路晚上没有路灯。
第二种:孩子的剩余费用可以转化成周末课,以后周六周天两天过来火箭校区学习。计划,我会于每周六周天给五年级学生预留半天时间,把每周的试题写一写,把题目讲一讲。周末早晨学校会派车接送孩子们上下课。
第三种:因为学校远或者其他原因无法继续学习的孩子,给大家退费,这个月剩下的晚辅的费用正常退还。可以另谋高就,我都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