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魔杖》流剔透

68、对弈

　　曼萨彻登上城墙，所见之处是被城外更加惨烈的景象，康威尔的士兵与民众，除了被捆绑的，躺在地上垂死呻吟的，都已是地上残缺的尸骸。
　　这是屠城。
　　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们被虐杀之所。
　　后悔诘难着他的内心，如果他率领着圣骑士团早一步来此，可以挽救多少生灵。
　　圣凯在行走中竟愈发沉重压得他的肩头喘不过气来，回想过去他又犯下了多少次同样的错误，对君王的顺从成为了他担任副团长的唯一理由，他原本以为那理由应该是信念和勇气。
　　正如他预想的那般，同伴的光芒已使他的内心晦暗而自觉卑劣。
　　“我有些明白过来了。”，沉涩的声音随着步伐逼近，曼萨彻抬起头看到了过往的熟人，即便他的模样和印象中大有出入，但那斗气的气息却丝毫无差。
　　“命运的齿轮悄然流转，二十年前在血战中选择独善其身的圣骑士团亦将在今日付出代价，我不由得感谢这冥冥中的巧妙安排。”
　　比其尔审视着神情疲惫的圣骑士团副团长，“曼萨彻，你是否还记得我骂过你是那白日行走的鼠辈。”
　　“也许吧，比其尔。”，曼萨彻看了看这身沉重而鲜亮的盔甲，“我从未反驳过你的指责。”
　　“这条道路如此坎坷而艰辛，你想必已经察觉到圣力正从我的体内消逝而去。过去信仰和信条拘束着我不能为所欲为，但却无法对今日欲将消逝的我再做苛责。”
　　曼萨彻的目中的光亮如火焰一般绽放，“我在二十年前曾不断地幻想我们之间的公平的较量，就如同今日一般圣骑士团和狼团还欠一场输赢！”
　　他扶上那十字剑柄，圣凯上繁复的魔纹仿若流动起来褶褶生辉，圣骑士们肃穆地拔出了佩剑，浓重的乌云散开，从天空飘落而下的仿佛是天使的歌唱。
　　武技，“神之音”。
　　如同实质一般坚不可摧的狂风围绕在光辉铠甲的周围，随着圣骑士们的冲锋而雀跃高鸣，这恍若神迹一般的力量守护着世间的光辉，帮助勇士们披荆斩棘。
　　“不！是你们欠自己一场输赢。”，比其尔高举着猩红的佩剑，回首着与狼团的手足一同大笑起来，“不过狼团向来不辜负它对手的期待，将阻挡在它面前的一切碾为灰烬！”
　　抱歉了，薇丝，他微微回首瞥了一眼那石窗旁的身影。
　　比其尔坦荡而激动地呼喊：“敬凯洛格将军！”
　　狼团手足的应和声响彻了天地，无论老少男女，“敬凯洛格将军！”
　　“敬凯洛格将军！”
　　“敬凯洛格将军！”
　　奥尔薇丝沉默地侧立在窗边，聆听着狼团最后的宣誓，并注视着那迎面撞击的铁红色与圣白色的洪流，以及随之响起的斗气撕裂一切的轰鸣。
　　悄然离去。
　　“怎么了，家主？”，赛维亚拉看了一眼那已然凉透的柏伊斯蜜茶，家主自从空间廊步出后便独坐在露台上一语不发，垂落的晚霞披在平静的湖面之上，却不知是否映入了她的眼帘。
　　“没事。”，奥尔薇丝取过桌上细呈的劳拉公国的战报，战线每日都在推进，劳拉人除王室势力外几无有效的抵抗。
　　她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这群人的生死真的重要吗，奥耳曼如何作为真的重要吗，那微渺的正义之火重要吗？
　　说到底所有的生灵还不是划分界限互相攥取，她已经失去了一个亲人，为着那万人传颂，却无人遵循的大义。
　　她是否需要将那代价再次翻来覆去地思索，有些事物存在时不曾珍视，失去后却难再重来。
　　她还会失去谁呢？
　　如果百丽儿在我身旁，她会不会给予我心灵上的慰藉，让我逃离这亲手葬送比其尔叔叔的伤痛？
　　家主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刚才的柔弱已然消逝不见，唯有果决充斥于双眸，赛维亚拉心中有些惊讶，却仍是静静地侍立在一侧。
　　奥尔薇丝在早已准备好的信封上印下那干涸狮子的痕迹，递给赛维亚拉。
　　“备车，我要回佛罗达省。”，忽的她的指尖在桌上敲了敲，“嘱温斯顿带军随行。”
　　“陛下亲启：
　　臣此刻心怀悲痛，为我康威尔城堡内的奥耳曼同胞，谁也不知道那受人尊敬的诺森审判长竟然在敌军来袭前怯然而逃，致使两万士兵英勇殉职，平民百姓沦入恶魔的魔掌，其惨烈之状令人触目惊心。
　　回想起其麾下审判员的所作所为，即便是为了捉拿罪犯，焚烧村落，滥杀无辜又岂应是教士之举？更令人不齿的是，臣配合行动的剑士与骑士竟被证实死于已“阵亡”的诺森心腹-二级审判员贾锐斯汀之手，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阴谋？
　　臣将收押的提特等审判员严刑拷问，其等认罪却拒绝供出诺森的下落，现与诸多罪证一同押送至帝都请议事会裁断！
　　另，臣怀疑诺森已勾连比其尔等罪人流窜出布尔省外，望陛下于帝境内发文海捕，方树帝国刑罚之威，同时，阵亡将士的家属急需抚恤，被审判员冤杀、焚毁住所的家庭急需救济，恳请陛下遣精干官吏，拨财配粮，以应昭昭民心...”
　　谁也不知为何歌德默尔斯家主奥尔薇丝发往帝都书信的内容会流落到省城保罗的大街小巷，不用几天的功夫便在整个布尔省内传的沸沸扬扬。
　　只见康威尔城堡内的尸体一具具地运出毫不停歇，而其中竟没有一具穿着白袍的身影，这无疑将那流言蜚语一一坐实。
　　回忆其他们本就恶臭的名声，那些可怕教士的形象从天堂一下子跌落到地狱，民众们特别是逝去之人的亲属如同发了疯一般掘地三尺将躲藏的审判员们一一揪出。
　　赶到政务厅的民众被尔文大人亲自接待抚慰，力劝他们回归田地庄园，并告知家主已经开放布尔省的商事并赶往佛罗达省筹集钱粮，力图要帮助她父亲的家乡度过灾难。
　　.....
　　“你说什么？”
　　奥耳曼皇帝哈迪登普施震惊地从皇座上立起，紧闭的殿门内唯独有护卫的克利福德与跪在地毯上面色惶恐的军官。
　　“臣....臣说圣骑士团失去了联络。诺森审判长也寻不到踪迹。”，他壮起胆子悄悄瞥了克利福德团长一眼，却被他阴晴不定的眼神吓得瘫在地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奥尔薇丝察觉到了圣骑士团的痕迹吗？” ，老皇帝在殿内焦急地踱步，“如果朕的圣骑士团里都有她的叛徒，那朕还有没有一股忠心的力量。”
　　“陛下，诺森生死都是异端裁决所的审判长，他变节的可能性不大。”，克利福德轻声说道，“臣也不相信圣殿骑士团中会有叛徒，这其中的骑士无不品德高尚由臣精心挑选。”
　　“臣更愿意相信歌德默尔斯家族中颇有一些能干的家臣，将布尔省封锁得密不透风，至少从目前来看，奥尔薇丝还未有追杀陛下众多暗探的打算。”
　　“你管这叫合作？让朕将布尔省拱手相让？”，哈迪登普施望向他的骑士长无奈地笑了笑，“谁知道奥尔薇丝能否从布尔省中拉扯出第二批狼团。”
　　“世上没有第二个凯洛格，也不会有第二个狼团。”，克利福德叹了口气，目中深幽难明，“更何况圣骑士团插手地方的事务也会挑起贵族们敏感的神经。”
　　“朕相信你的忠正之言。”，哈迪登普施眯起了眼睛，“可朕却意识到甜蜜的交易已经远去，嗅到的是那阵阵杀机。”
　　“令班奈卿暗行劳拉调查凯洛格公爵之死因，太子哈斯雅特前往布尔省督查军务。”，哈迪登普施换了个姿势在皇座上坐下，发出了冷笑。
　　“同时将因清洗空出的职缺提交至议事会，并令布尔维托两省主教互换教区，朕要看看不识好歹的歌德默尔斯的新家主，在这棋盘下藏着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