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紫金星，无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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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游棋好半天回过神来，整个人像在水里过了一遭，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水打湿了。
望络焦急地比划着什么，眼里全是关切，指了指路游棋的脸颊，询问地看着他。
路游棋摸到脸上湿润的痕迹，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流泪了，疑惑的同时又觉得丢脸，胡乱抹了几把，解释道：“眼睛里进东西了，没事儿……”
望络对路游棋拙劣的掩饰深信不疑，还担忧地问他疼不疼。
“没事，我们走吧。”
他不愿去深究刚才的感受，或者说这突如其来的剧烈情绪波动来去匆匆，让他抓不住丝毫头绪，也就无从追溯。
望络点了点头，再次朝着路游棋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牵住了他的指尖。
路游棋动了下没有挣开，知道这少年并无他意，这个在他人看来有些亲密的动作，或许对他而言，仅仅是为了不让路游棋跟丢而已。
于是路游棋大大方方地回握住了少年的手掌。
两人的身量虽然差不多，但少年的手指要更加纤细修长，握在手里能清楚地感觉到骨节分明，手腕也是细瘦到一手能握住，相较于他的同龄人来说，实在是过于消瘦，看起来都有些营养不良了。
对于路游棋的回握，望络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的开心，眯着眼睛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领着路游棋往外走。
“你多大年纪了？”路游棋问
望络比划出个十九，比路游棋预计的大了两三岁。
“家里人呢？有兄弟姐妹吗？”
望络摇摇头，指了指自己，又比了个一。
路游棋愣了愣：“那布熵是你什么人？”
望络从衣领里翻出来一个铁质铭牌，上面刻着一排编号和他的名字。
这是雇佣兵的标志，因为职业处于灰色地带又常年在各地执行任务，居无定所，为了避免死后无人认领，都会随身带着这种可以证明身份的铭牌链。
“布熵雇的你？”
望络点点头，又像炫耀什么宝贝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给路游棋展示。
照片被很好的塑封起来，一点折痕卷边都没有，可见持有者的用心。
照片中的路游棋穿着学生时期的制服，站得笔直规矩，青涩的脸上还带着点局促。
路游棋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当初在白塔军官高等学府，入学时拍的档案照，那还是开学第一天，他紧张地差点迷路，整个人都紧绷着，拍照的时候想笑都没能笑出来。
这张曾被路游棋视作最丑而无比嫌弃的照片，却被望络小心地保存着，不过更令人想不通的是，自己的照片是怎么到他手里的？
“这照片你哪来的？”路游棋猜测道，“布熵给你的？”
望络证实了路游棋的猜想，却带出了另一个问题——布熵又是怎么得到这张照片的？
学校在保护学生隐私这方面一直做得非常好，因为涉及到太多贵族皇家子弟的私人信息，所以保密程度不亚于帝国档案馆。像连捷那样偷拍的照片没什么可说，但这种档案照属于保密信息，是不可能轻易拿到的。
路游棋身份特殊，不仅身为上校，更是路氏独子、皇帝侄外孙，就算布熵作为研发中心的院长，有很高的权限和不为人知的特殊渠道，可以获取一般人触碰不到的信息，也很难不留任何痕迹地就拿到路游棋的个人资料。
从望络这里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路游棋把照片还给他，看着他又小心地贴身放好，然后抬头对自己灿然一笑，内心无端生出一丝罪恶感。
这少年单纯到仿佛从未涉事，孤零零一个人，看起来单薄瘦弱，被人套了话全然不觉，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雇佣兵的。
望络牵着路游棋走过曲折的深巷和充斥着各种异味的逼仄小路，仿佛在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中穿行。
没走多久，望络突然停了下来，神情警惕地看向小巷尽头，与此同时，路游棋也察觉到了两人以外的气息。
路游棋皱眉，心中对这些纠缠不清的人生出极大的不耐烦，压低声音提醒望络：“小心，有人……”
望络伸出食指轻轻按在他唇上，阻止了路游棋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他眨了眨眼睛，透出一点安抚的笑意来，然后抽出一把量子切割刀，闲庭信步般走向对方潜藏的角落。
眼看暴露了行踪，伏击的人也不再隐藏，对望络骤然发起了攻击！
望络早有所料，动作没有丝毫慌乱，轻松避开对方狠厉的致命一击，步伐轻快地绕到对方身后，手起刀落，动作优雅利落地划开了他的后劲。
沾染血色的刀尖没有半点停顿，随着望络转身的动作在半空中破风半旋，精准地割开了两个背后偷袭者的喉咙。
鲜血喷溅在望络脸上，他却连眼都没眨一下，弯腰在倒下的人的心脏连续补了几刀，直到对方彻底不再动弹。
角落里剩下还没来得及出手的一个人，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爬都爬不起来，惊恐地张大了嘴，却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眼睁睁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年拎着还在滴血的刀，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路游棋没想到望络出手这么狠，眨眼间就取了三个人的性命，怔愣之后不由出声：“望络……”
他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望络掐着那人的脖子，一手轻松地把人提了起来，不管那人如何挣扎踢蹬都纹丝不动，听到路游棋叫他，偏过头来，眼睛一弯，手起刀落。
他随手扔掉已经瞪着眼睛咽气的人，小跑回路游棋面前，像只等待主人奖励的小狗，高兴地比划着：现在安全啦。
他脸上的血迹还没完全干涸，对比得这副天真的神情更加残忍，像是懵懂的孩子还没学会辨别是非却已经能毫无自觉地对着他人亮出尖锐的刀尖。
路游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掏出手帕，沉默着给望络一点点擦去血迹，望络也就乖乖地闭着眼睛任由路游棋不算温柔的动作。
“好了。”路游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睁开眼睛，准备把已经全脏了的手帕扔掉，却发现望络正紧紧盯着手帕，一副万般不舍的神情。
路游棋愣了一下，晃了晃手帕，问他：“你想要这个？”
望络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羞涩，点了下头。
“给你吧，”路游棋倒是没什么不舍得，“不过记得洗干净再用。”
望络如获至宝般双手接过手帕收进他的小袋子里，对路游棋比划着道谢，兴奋程度从手上下翻飞到眼花缭乱这一点上足可见得。
路游棋看着眼前这个跟得了心爱糖果的小孩儿似的人，与之前那个轻易取人性命的少年判若两人，心情十分复杂。
与这少年而言，他作为雇佣兵，杀戮已经属于生存的一部分，而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念书，虽然学了一身杀敌的本事，但毕竟还是在温室里成长起来的，从来没有实际战斗过。和大部分同龄人一样一身热血，在远离战场的教室里做着建功立业的英雄梦，还不知道真实的战场要比自己想象中的残酷千万倍。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和望络一样，从一开始就挣扎泥沼之中，年纪小小就已经尝过鲜血味道的人。杀戮于两者的意义完全不同，但本质而言却没有什么区别，路游棋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他的生存方式，即使是貌似善意地劝解少年放下武器，那也是站在无知者无关痛痒的高度去假意施以虚无缥缈的怜悯。
他很清楚，所以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注意力放到现下的情况上来：“虽然不清楚具体方法，但这些人能精确地定位到我的位置，恐怕回到驻地之前都不能放松。”
路游棋隐隐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但一时半会儿也缕不清楚，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回到驻地，至少这些人不敢光明正大地跟军部对抗。
望络想了想，示意到：我帮你。
紧接着脱下了身上的机甲，递给路游棋，示意他穿上。
路游棋明白他的意思，但没有急着接过：“那你怎么办？你一个雇佣兵连武器都没有怎么混？”
望络表示无需担心，神情很是自信，看路游棋还有些犹豫，干脆亲自动手给他穿上。
路游棋别无他法，只能默许。
“你……有通讯器吗？”两人商量好各自的离开路线后，路游棋有些别扭地问道，“我的意思是，这副机甲还是得还你。”
本来若无意外，两人就此别过后不会再有交集，但不知为何，路游棋总是有些放心不下这少年。
望络似乎很意外路游棋会这样问，但同时也很高兴，他没有回答路游棋的问题，只是伸出双臂抱了抱扭捏的上校，又像安慰孩子般地轻轻拍了拍路游棋的头，弯弯的眸子里满溢着温柔：我们会再见面的。
他示意到，如同羽毛落下般——
轻轻吻了路游棋的唇。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紫金星，无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