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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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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冷瓦霜华重,翡翠裘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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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的白绸从床垂下搭落在地上,
透明的液体顺着丝绸的叠压的纹理蜿蜒而下,
聚积在地上形成小小的水洼,
漾起地上暗红,
晕污了洁白的软绸。
不断流淌的明明是酒,可无情却觉得那流淌而出的是,
血,
从心口流出的,
温热的,
血。
无情只是躺着,静静地躺着,看着罩着床栏的紫绸,耳边仿佛又响起那人的声音,
“你整日穿着白衣,又睡在白色的床上,不闷么?”
“你看着是今天杭州丝绸局新进贡的紫绸,横竖相交而织,手绣银线丹凤朝阳,贵气,适合你,留着吧。”
“这是钱塘送知县送来的明前龙井,我知道你爱喝,都给你留着。”
“这是寒暖双玉雕琢棋子,你夏日执寒玉黑子凉爽舒适,冬日执暖玉红子,便不会冻坏了手。”
“这是......你......”
通常这些话后,回应那人就只有一个盛满滚滚热茶的茶杯,
小楼常年都有“烫茶在桌角”的惯例,
便是为了此。
每每一阵叮当脆响后,
又听到那人远去从风中传来的声音,
“东西你留着,烫茶我就不喝了。”
无情气恼,“把那个混蛋的东西全都丢到院子里!不能喂狗的,拿出去给乞丐!”
“公子,床帐破了,到现在还没卖......”刀童没敢再说下去。
罩着床栏的帐子,
刀童洗的时候不小心洗破了,
十年的帐子,
怨不得刀童粗心,
于是,
那杭州丝绸局新进贡、横竖相交而织、手绣银线丹凤朝阳的紫绸便留了下来,
这是无情与那人相识十年第一次收那人送来的物件。
无情让刀童记下帐子的质地、尺寸,
记下六扇门账目宽松些了,要拿钱去还于那人,
不要不明不白地收了那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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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尘土满征衣,特特寻芳上翠微。
好山好水看不足,马蹄催趁月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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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命推开门,“惜朝,你找我?”
用力眨了眨眼,追命几乎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满屋狼藉,
书丢得四处都是,桌案碎断成很多小块,
顾惜朝呆地坐在一片狼藉中,就像被人抽走了魂魄,
“惜朝,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追命在顾惜朝身边蹲下,拍拍他的肩膀。
顾惜朝笑了,
扯起唇角,弯出僵硬的弧度,
笑了,
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中升起,追命伸手在顾惜朝眼前晃了晃,“惜朝,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
“追命.......”顾惜朝茫然地低喃。
“是我,你到底怎么了,说啊,别吓我。”
顾惜朝的眼睛突然发红,泛起点点水光,“戚少商.......死了.......”
说出“死”字的那一瞬,顾惜朝也像是死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戚大哥不过是押送粮草,怎么会......怎么会......你听谁说的?”追命用力摇头,不相信这如惊天霹雳般的消息。
戚少商自王小石离开金风细雨楼后便接掌了楼主之职,正值宋辽交兵之刻。
虽身为江湖人,却无一日能忘却保卫家国信念的戚少商自请上了战场。
不过几个月,
怎么就,
死了......
“白愁飞投辽,带兵在落雁谷埋伏粮队......无一生还......”顾惜朝永远也忘不了那张已经被自己撕得粉碎的纸上写了什么。
知道白愁飞不是好人,知道他总是处心积虑地想谋夺权势、地位,但追命从未想过白愁飞会投靠辽人。
“哈哈哈哈......”顾惜朝突然大笑不止,“戚少商终于死了,终于死了......”
追命忽然觉得顾惜朝的笑声一点也不像是在笑,
他不过是用笑声来掩盖低低的、沉闷的呜咽,
从胸腔里发出的,
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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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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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
燃着,
炽烈的、灼人的,
映得夜空通红、通红的,
人的面庞忽明忽暗,
戚少商甚至看不清眼前立着的究竟是谁......
人们常说:
人在死前,一生的经历会重新在眼前一一浮现,最后的一幕.......
会是一辈子最难忘的事,
最牵挂的,
人。
传言不可尽信,
戚少商没有想过这个传言有那部分是真的,现在只觉得自己的一生并没有经过太多、太难忘的,
不然为什么,
眼前总出现那一袭青衣,
那微卷的长发,
那傲然的身影,
甚至在戚少商闭上眼之前的那一瞬间,
眼前的人,
已经变成了,
顾惜朝......
轻轻掸了掸落在袖上的火灰,按在戚少商肩头优雅非常地缓缓推开,
剑身从戚少商地心口抽离出,
血,
浸染布料,
看着漫天的红光,
从剑尖滑落的血滴,
白愁飞笑了,
火燃烧的颜色,
血冲入鼻间味道,
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夜,
那个自己亲手杀了苏梦枕,即将成为金风细雨楼楼主、武林魁首的,
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