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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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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苏阳认为温鹤不能把叶林景怎么样。
可她还是俯倒在父皇面前,请求他留下那名叫做朵桑的少女。
只因她在母后的眼里看到了满满地渴望。
陛下欲言又止,一声叹息响在赵苏阳头顶,她知道是自己令父皇失望了,可是父皇又何曾给与自己关爱与厚望?
一阵难掩的尴尬之后,各国使臣跟随宫人转到离星楼里的观景台就坐,祭祀仪式即将开始。
陛下在路过赵苏阳之时,对她说:“你还是不懂得朕的心。”
“您又何曾了解母后的心?”
忽然而来的勇气,赵苏阳顶了嘴。
日头西斜藏入山中,就在晚宴即将开始之时,路公公急忙传召赵苏阳去后殿。
她刚踏入后殿,宫人们即刻退去,只剩父皇与她二人。赵苏阳顿感气氛不妙,却只能硬着头皮朝殿内走去。
赵苏阳鲜少与父皇单独相见,尤其是在连宫人都没有的情况下。平日里,在众人面前她小心翼翼,不落下一丝话柄,人前有多规矩,人后便有多谨慎。
她着实想不到会因为何事让父皇单独召见自己。
“起来吧,此次单独召见,确有一事要同你说。”
赵苏阳起身,在腰前交握着手,静待父皇再次开口。
“林景是个好孩子,子承父业替我长霁付出了许多,从未要过什么赏赐,难得开口却是求我将你放入掌司的候选名单之中,而你确实没有让我失望,今日的盛事不仅百姓个个称赞,连同宫内那几个老顽固都找不出错处,只是……”
陛下话锋一转,“先皇曾嘱托我保护好司乐阁,他说他曾对一个人许下承诺,将整个司乐阁交给他,但那人并未即刻入主,而是让先皇一直留着,等哪天他需要了再交还给他,于是,先皇给那人留下了手谕。”
陛下将一方泛黄的帕子递给赵苏阳,“就在不久前,拿着先皇手谕的那个人,出现了。”
赵苏阳登时想起今早温鹤说的话,莫非拿着先皇手谕的人是他?这让一直不怎么关心宫内之事的赵苏阳也对先皇的那名宠姬产生了兴趣。
传闻中的事各说纷纭,光从老嬷嬷那听来的便有好几个版本,却无一提到这宠姬有过先皇的子嗣,那她将要来的手谕交给了谁,又如何落到了温鹤手中?抑或她交付的人就是温鹤?
可上越与长霁山迢路远,她又是如何突破重重宫围将东西送达?
“苏阳,身为司乐阁掌司,你认为该如何处理此事?”
好似小时候那般,父皇突袭了先生的课堂,随意抽问了先生书案下坐第一排的她。赵苏阳慌乱一瞬,立刻镇静下来,将方才拟想好的答案说出口。
“儿臣觉得,不可直接回绝,这么做既拂了上越的颜面,又使先皇失信于人。温鹤乃上越国师,定不会久待于此,故儿臣猜想,他极有可能在得到司乐阁之后将其交予他人,到那时,他们上越便可名正言顺安插人在父皇身边……”
话说至此,赵苏阳顿然醒悟,在温鹤把朵桑推到母后面前之时,父皇定是想到了这层利害关系,否则也不至于如此动怒。
“是儿臣思虑不周。”赵苏阳垂下头,避开父皇的目光。
原以为会被责骂,没想到陛下只是轻抚一下衣袖,甩开手,“罢了,你一向最疼皇后,即使当时你明白个中缘由,想必仍会做出同样的事。”
听父皇的语气,是自以为很了解自己的样子,随即,赵苏阳像是有了某种力量的支撑,她十分坚定地问道:“有什么是儿臣可以为父皇分忧的?”
“我会将那女子如约安排进司乐阁,到时你能收归己用最好,如若不能,待上越使臣离去,便想个法子除之以防后患。”
“……儿臣明白。”
离开后殿,赵苏阳脑海里快速涌现几个人,最终定格在晓壁身上,他是唯一能在司乐阁里帮自己的人。
正如赵苏阳所料,温鹤以身份特殊为由,指名朵桑代替自己掌管司乐阁,陛下虽是答应了,但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她须得从司使做起,半年为期,到期便升任掌司。
这期限看似为朵桑定下,实则空出了时间给赵苏阳收服人心。
长霁的盛事结束,期间的各种故事被疯传,而晓壁作为民间盛事的主要负责人,名气更盛,人们再提及他之时,冠以的头衔不再是“迟乐坊三绝之一”,更多的是“嫘曦公主的人”。
同为司乐阁司使,晓壁的地位明显要比朵桑高一阶,只因他是男子,便更受女子喜爱,而朵桑时常被阁里姑娘们呼来唤去,也不知是何人带起了这股不良风气。
“朵桑,”晓壁叫住从谱室里出来的人,“烦请朵桑姑娘替在下到宫外置办些东西。”
许是这个姑娘心思本单纯,也或者隐藏至深,这一个月来她安分守己得出乎了晓壁的意料,怎么瞧都不像是踹了心思进来的人。
片刻后,朵桑的目光从递过来的纸上离开,满眼疑惑道:“这些物件阁里都还有库存,且向来是由礼部统一置办,为何需要单独采买?”
“这是掌司的意思,右司使且莫多问,快去吧。”
直至那鹅黄色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晓壁才放心对远处身后之人开口:“公主隔三差五让她出宫去,真的只是为了‘私用’?”
“那不然呢?”
“看来是晓壁多虑,以为公主看不过眼那女子在司乐阁里被挤兑,故时常支走她。
不得不说,晓壁的心思比一般男子细腻,至少比那用一封信就将自己打发掉的叶林景叶大将军会转弯。
好比那快马加鞭送回府上的家书,五句话里三句不离边关境况,唯独剩一句写自己:甚好,勿念。
那你可曾念过我?每次回信,赵苏阳总想这么问上一句,可想了想终究作罢,又不是小孩子了,何必明知故问,硬要他书面表态。
将朵桑支开司乐阁确实是赵苏阳为了让小姑娘少受些欺负而想出的计策,虽然朵桑的身份特殊,但赵苏阳对她怎么也讨厌不起来,或许是因为从她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公主,又在想些什么呢?”晓壁叫了一声心不在焉的赵苏阳。
赵苏阳轻轻拨开滑至额头的碎发,掩饰着内心慌乱,回答道:“也不知怎的就走神了,许是最近太过劳累了吧。”
“哦,是么?”晓壁看破偏要说破,“怕不是叶将军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让公主魂不守舍了吧。”
心事被说中,赵苏阳一下子也不知该如何辩驳,只好一本正经地催晓壁快些将司乐阁的物件统计整理出来。
管理司乐阁与管理藏贾茶馆不同,不能一切由自己说的算,赵苏阳方取得阁内司使的信任,堪堪坐稳了掌司之位,若要使其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运转起来,须得对司乐阁的方方面面都了如指掌。
然而赵苏阳为此忙碌一整日,叶林景的身影非但没有从自己的思绪里飞走,反而更加挥之不去了。
夜深了,将军府上下未有一人歇息,铃丫头更是直接站在了大门外张望,不时焦急地来回踱步。
这时,车轱辘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后戛然而止。
赵苏阳一个激灵,不等铃丫头通报,已然小跑至了门口。
一袭黑衣的叶林景从马车里探出身,目光正与奔跑出来赵苏阳对上,她眼中的星光一下子便照进了心里,一路上不曾放松过的心情忽而在这一刻舒展开来。
方才还急匆匆地不顾脚下踉跄,当真的见到叶林景时,赵苏阳却愣在了原地。
“我回来了。”
叶林景不转一瞬地看着赵苏阳。
“用过晚膳了么?”
“在宫中用过了。”
叶林景刚回来便进宫面圣,马不停蹄,本就疲惫,又应酬了一夜,已然胃口全无。
“夜凉了,快进去吧。”
赵苏阳刚想转身往里走,忽然感到身旁一暖,叶林景已经挪步上前,从一侧握住了她的右手,整个掌心被包裹得紧紧实实,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是如此的冰凉。
显然,赵苏阳未料到叶林景会有如此亲昵的举动,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你……”
“让厨房上晚膳吧,我再陪你用些。”
赵苏阳低头抿嘴,“好。”
原想是她与叶林景二人的小团圆,便吩咐厨房备了二人的晚膳,不曾想从傍晚等到天黑,等到饥肠辘辘,都还未等到叶林景归来。
如果不是叶林景发现,赵苏阳自己一人便不打算再吃,一个人太没意思了。
一顿无比形式的晚饭过后,俩人终于可以关起房门光明正大的腻歪了。
叶林景刚把里衣除去,一道新伤大喇喇地躺在背上,赵苏阳仔细数了一遍,确定是这次离开后才增添的。
“你信中不是说北面之事和平解决,未动干戈吗,怎会受伤?”
“无碍,只是归来途中遇到的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山匪罢了。”叶林景顺势抓住后背上的那只手。
兵器握久了,连手上的茧子都已麻木,却在重新握起赵苏阳的手时,变得温柔小心,生怕厚茧磨疼了她。
“我们这样是不是叫做‘小别胜新欢’?”赵苏阳打趣儿道,而后把脸埋在了叶林景的颈窝处,发出不甚清晰的声音,“可我宁愿每天粘着你。”
“小孩子才当跟屁虫,别说胡话了,快睡吧。”
赵苏阳叹气,是她高估叶林景了,他不解风情的毛病丝毫没变。她闭上眼睛说了几句模糊不清的话,渐渐地呼吸开始变得平缓。
身旁之人已熟睡过去。赵苏阳憔悴的模样令叶林景心疼,其实她筹划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但赵苏阳看似柔弱,内里却倔得很,这个叶林景是真切体会过的,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