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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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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苏阳又一次陷入了梦魇之中。
一边在自我宽慰,不与小墨可一般见识,一边又有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急切的,无力的,仿佛是一个只有一缕气在胸中挂着的人的声音。赵苏阳在四周的黑暗中想朝那个声音靠近,却又被叶林景和小墨可两人的对话引得无法向前。就在她犹豫不决之时,他对她说:“你走吧,我俩的事与你无关。”
叶林景对赵苏阳说,他和小墨可的事,与她无关。
一股闷气在胸口处游荡,就快要泄出来的时候,她醒了。
叶林景终于将她叫醒,心下叹了口气,才缓缓跟她说:“宫里来人传话,皇后醒了,要不要随我进宫?”
“那、那我去换身衣裳。”
赵苏阳掀开被子下床,模样看似十分镇定,可心中已是惴惴不安,她多年未见母后,不是不想念,只是母后已不再能真切地认出她来,见与不见又有何分别?也许母后也是赵苏阳一定要离开皇宫的原因之一,只是她不愿承认罢了。
她换了一身不起眼的宫人衣服,检查无误后问叶林景:“你带我进宫真的没关系吗?如果被父皇发现我其实就在京都城内,你欺瞒不报可是欺君之罪。”
“这罪我早已犯下。”
言下之意,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赵苏阳与车夫并坐在马车前,假装随从,跟着叶林景混进了皇宫。
其实想来的确有些可笑,回自己的家还得这样偷偷摸摸,然而赵苏阳转念一想,还住在皇宫里的时候,她便没怎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风华殿以外的地方,在需要上早课的日子里,她总是跟着先生的后脚跟进学堂,假装问先生问题而留到最后一个离开,那时候她总是莫名的担心和害怕。
普通的随从只能在宫门外候着,叶林景将自己给皇后备的礼物让赵苏阳提着,这样一来,宫门守卫便不好将“他”当做是普通随从拦在门外,毕竟总不好让叶大将军自己提着东西从宫门徒步走到殿中去。
备的礼物都是些珍贵的药材,包装精美实则没什么重量可言,大大小小累在一起,赵苏阳双手抱着它们刚好挡住了自己大半张的脸,叶林景想的果然周到。
坊间一直有传言,患了疯病的人突然恢复正常,要么是上天眷顾彻底痊愈了,要么就是,回光返照。
众太医害怕结果会是后者,猜测着却不敢言,谁也不想拿自己还在颈上好好待着的脑袋开玩笑,吉言说尽后,商讨出几副安神利于休养的药方子,交给了司药局。
自打皇后醒来,皇上只是派了太医前去,并未亲自去看望自己的皇后,宫中的人也见怪不怪了,一面觉得皇后很可怜,一面又觉得陛下能做到这样已经仁至义尽。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皇上叫来了叶林景,特许他进入皇后所在的庭院参见,为的是掩人耳目,同时也是希望叶林景能给皇后讲讲关于赵苏阳的一些事,毕竟没有人比叶林景更了解赵苏阳了,尽管她是自己的女儿。
赵苏阳跟着走进了皇后的岑仪宫,在庭院里,她从手里累积成山的礼物后投出目光,看见了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母后,她以为自己能保持镇定,但双目已经开始火辣辣的,有东西不听话的跑出来糊了眼睛。
“臣叶林景,参见皇后。”
“景儿快坐,在我这不必多礼。”皇后虚虚地指了下一旁空着的位子,随后给了身旁宫婢一个眼色。
那个宫婢低着头,小碎步来到赵苏阳面前,伸手要接过她捧着的东西,赵苏阳不知,手上的东西被外力一拽,她本能的往回用力,导致最上面一只没什么重量的小盒子滑落在了地上。
宫婢不慌不忙拾起来,“东西给我就好。”
“谢谢。”赵苏阳交给她,很巧地与她对视了一眼,而后垂下目光。
宫婢不知为何小愣了一下,也未多说什么,抱着这座小山回了一旁的屋里。
皇后虽然清醒了,但说话的时候仍是有气无力的,赵苏阳只能远远的看着,此时她双手空荡荡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过来。”
赵苏阳好半晌才确定叶林景叫的是自己,方快步走到他身边候着。
“景儿身边何时多了个这么不机灵的人?”皇后漫不经心地说着,喝茶的动作随意温婉,却没多看一眼那个不机灵的人。
“众人对本宫避之唯恐不及,倒是景儿有心了,还能到这冷僻之地看望本宫,”皇后哀叹道,“若没有当年那件事的牵连,你和苏阳便能结琴瑟之好,唉,也不知她在民间过得如何。”
皇后对赵苏阳最清晰的记忆仍停留在几年前,那时赵苏阳被事牵连,被赶出了宫。
赵苏阳在一旁,强忍着将要破口而出的一声“母后”,两手紧紧抓着裤子。
这时,叶林景将穿了许久的披风解下,顺手丢到赵苏阳手中,正好压住了她想要叫出来的心。
只见他开口说:“公主性子惹人喜爱,在宫外一定能交到许多朋友。”
皇后的眼睛忽然一睁,冒出光,“景儿见过苏阳?”
赵苏阳看到叶林景投过来询问的目光,她狠下心,艰难地摇了摇头。
她怕自己的出现会刺激到母后,更怕因为与母后相认让父皇知道,指不定还会治罪于叶林景。
兴许是太久没有和外人说话,皇后和叶林景一聊便是一个多时辰,与其说是两人在聊,不若说叶林景充当了最佳的倾听者。
皇后常年不与外界接触,她能说的事也不过是记忆中早已泛黄的那些,有的赵苏阳早已记不清,而有的却是她完全不知晓的事。
“其实苏阳本来还有一个弟弟,”皇后又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我都没能瞧他一眼便夭折被人抱走了,尽管他只是在我的肚子里,但他也是在这冷清的岑仪宫中陪伴了我十个月啊……罢了罢了,突然和你说起这些是本宫唐突了。”
她在怪自己没能好好陪伴赵苏阳,让她一个人在宫中生活,孤单寂寞。
叶林景看穿了赵苏阳的心思,不露声色地问:“皇后能否再给臣多讲些公主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啊,别看她平时一副不善言语的模样,胆子可大着呢,没有她不敢做的事,只是被陛下强行从我这带走之后,便时常听到宫人说起她被欺负的事。”
叶林景趁皇后看向远方回忆,偷偷看向赵苏阳,被她回了一个“你管我”的目光。
皇后接着说:“本宫还记得,苏阳从陛下那偷听到了与你的婚事后,不管不顾地跑来岑仪宫找本宫,起初还以为她是不满意这桩婚事,但看到她提及你时候的模样,本宫便知道她欢喜得不得了,只可惜太后她老人家不是很满意这桩婚事。”
“她隐忍的性子倒是和陛下一模一样。生怕其他兄弟姐妹因为一点点不满而向太后告状,以致和你的婚事泡汤,所以从那时候起,她便将强硬的性子收了起来。”
赵苏阳听到这些,也甚是惊讶,没想到她从前将这一切藏得如此好,母后还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有些不好意思继续听下去,她堪堪转开头去,正巧又被叶林景的目光抓住。
也许坊间的传言并不可信,赵苏阳觉得母后的气色正在逐渐变好,至少她又看到了母后脸上久违的笑容,与之前那个……模样判若两人,她仍是望母后在宫中过得好的。
离开皇宫的时候天色已晚,赵苏阳从车夫的位子回到了马车内,拆下紧紧盘束了大半日的发髻,蓬松黑卷如墨下,披在了两肩上。
“为何一直盯着我?”赵苏阳余光扫到到叶林景,她把头发甩到一侧问。
“苏阳,你要这样一直在宫外躲着陛下和皇后吗?”
“至少现在不想回去。”
“任性。”
赵苏阳已经在宫外尝到自由的甜头,怎会轻易回去?
“小墨可是怎么回事?”
叶林景以为赵苏阳因为皇后已经将小墨可的事翻篇,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主动提起了,他正不知何时提起合适,既然赵苏阳开了口,他便要争取一次性讲清楚。
“今日校场练兵,褚令展发现一个士兵鬼鬼祟祟,觉得不对劲便直接抓了来给我……咳,才发现她竟是女子,不过当时我并未认出她就是小墨可。小墨可和她母亲曾经救过我,我也答应过要好好照顾她,可我认识的小墨可应该是个少年……”
叶林景无奈笑道。
事情赵苏阳大致了解了,相信他会处理好,她也不便再问,只是她有一事不明,“褚令展为何会同你在校场里?”
“有才之人为我所用不好吗?”
明摆着叶林景不想告诉她实情,赵苏阳干脆收起好奇心,专心地打理起自己的头发。
从上了马车起,叶林景的嘴角便几乎没下来过,他从来不知道赵苏阳竟是如此早便倾心于自己,两世里他都以为是自己为了执念生拉硬拽的让赵苏阳喜欢上自己,不曾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原本带赵苏阳进宫为的是解开她思念皇后的心结,反倒是赵苏阳给了他一个惊喜。
两人回到将军府,魁冉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看到将军的马车,他急匆匆跑上前禀报。
“将军,小墨可姑娘跑到了九曲巷里,那是五皇子的地界,属下不敢贸然进去找人。”
叶林景回头刚想和赵苏阳说什么,被她一口抢先,“我跟你一起去。”
她不愿叶林景什么事都将自己剔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