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南寄

3、罪与罚（3）

　　他慌忙移开眼，便看见那个黑衣人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街角，消失了。

　　……林泽有些惶恐。

　　他揉了揉自己疲劳的眼睛，拍了拍自己的脸。直到重新哄着孩子睡下，才疲倦的倒在自己的床上。

　　他不敢闭眼，怕睡过去。可夜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睁了一会眼睛，他就情不自禁的又闭上了。

　　不行，不能睡。他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打了自己一下。

　　他打了个哈欠，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开灯走到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洗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他面色青白，冲着自己眨了眨眼。

　　林泽：……

　　他咽了一下口水，自欺欺人的转开了目光。

　　镜子里的不知名生物大概有些不甘，又对他抛了个媚眼，甚至用左手挽了一个兰花指。

　　林泽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那张青白的脸，差点没恶心吐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下意识的把脸对准了马桶。

　　镜子里的鬼：……

　　……你能不能配合一点？

　　你这是被自己给恶心吐了吗？

　　林泽拍了拍胸口，好容易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出了卫生间的门，趴到了沙发上。为了自我防卫，手里还拿了一个小小的打火机——聊胜于无嘛!

　　……鬼，鬼不就害怕这种象征着光明的东西？

　　他回到卧室，发现了一封新的短信。

　　“掌灯人今日赦免次数：1”

　　也许是太过疲倦了，他没有理解意思就很快睡了过去。

　　还是一样的石子路，一样的灯笼，一样的风。

　　不同的是，他弯腰去拿灯笼的时候，从兜里摸出了一把……打火机？

　　现实里的东西居然能带进来？

　　那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四周的雾气翻涌着，渐渐有变成血色的趋势。

　　林泽顿了顿，把打火机点了，凑到灯笼前去烧罩着灯笼的纸。

　　反正他跑快了是个死，不跑还是个死，不如拿着灯笼做个实验算了。

　　当幽蓝的火舌舔上灯笼的时候，手里的灯笼仓促之间发出一声怪叫：“你，你干什么？伤害搭档是违规的!”

　　“哦？”林泽偏过头看着这个小灯笼：“终于会说话了？不装哑巴了？”

　　灯笼：……

　　它努力的翻了一下试图避开打火机的火舌：“你，你干什么!你把我烧毁了，掌灯人的推荐信也销毁了啊!”

　　“烧了就烧了吧。”林泽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四周翻涌着小心翼翼的往后退的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浓雾，声音温柔：“大家死在一起，不也好做个伴儿嘛？你们说是不是？”

　　浓雾瑟瑟发抖的后退了几步。

　　“你，你，你烧了我，你就，你要坐牢的!”灯笼明显底气不足：“……这是选拔赛的第一次任务，你要是把我烧坏了，我……”

　　“选拔赛？”林泽心里微微一跳，表面上却慢条斯理的笑了笑：“有什么可选的？掌灯人舍我其谁？”

　　说着他把灯笼微微抬高一点，把打火机熄了火面不改色的走进了浓雾里。

　　浓雾小心翼翼的离他三米远。在他的身周翻滚着。

　　林泽一边故作镇定的一步一步向前走，一边在心里思考着得到的线索。

　　掌灯人选拔赛？……？提个灯笼走一圈，有什么可选拔的？

　　他超前走去，走了十几步，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站台。

　　站台附近已经有人了，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灯笼，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他们回过头朝他看了过来。

　　林泽扫了一眼地面，出了一口气。

　　有影子，应该是……人？

　　十几个孩子扭头看过来的场景，其实是有些渗人的。林泽也无心打招呼，走到了一旁，打算挑一个空旷的地方站定。

　　“你是下城区的人族。”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一个提着灯笼，一头金发的孩子点了点自己的脚下，勾起一个残忍的微笑：“尊卑有别，你不先来拜见我们么？”

　　他这微微一点，地上便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球，把附近的人群照的一清二楚。

　　林泽本就疑惑他对自己的称呼，看了一眼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定了定神，林泽抬起头看着他，微微鞠了一躬，笑了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抱歉。”

　　一个银灰色头发的孩子拉着同样发色的女孩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勾起一个冷漠的微笑：“还算有自知之明，没有来打扰我们的清静。”

　　林泽看看他后背的翅膀，一言不发，鞠了一躬，收了声，安分的站在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红发少年哼了一声。四周再次恢复了黑暗，一群人静静的等在站台边。

　　四周是一片黑色的浓雾，站台边似乎有什么令他们畏惧的东西，他们在站台边翻涌着，却始终不敢前进一步。

　　“你过来站着吧。”银灰色头发的男生朝他招了招手：“穿得薄就别离边缘这么近了。”

　　蓝森转头看了一眼，冷哼一声，但没有说话。寺雪拍了拍他的手。

　　“过来吧。”蓝森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

　　林泽笑了笑：“谢谢。”那些奇怪的孩子挪了挪，给他在站台里面挪出了一个位置，看起来很暖和。

　　“呵。”蓝森偷偷跟寺雪嚼耳朵：“一天就会卖好。”

　　寺雪对他摇摇头：“他是人族，你别惹事，一会要开直播的。”

　　浓雾翻滚得更加剧烈了，有一阵冷风缓缓地卷了过来。蓝森朝后瞟了一眼，不着痕迹地替林泽挡了挡风。

　　林泽感激地冲他一点头。

　　等了许久，站台四周静静的，让人发慌。林泽努力压抑着心头的不安，手心有些出汗，黏黏的。他抬起头看了看应该是天空的地方，发现这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

　　突然，站台附近的浓雾又变得血红一片了，一个黑衣男子撑着伞出现了。

　　他一出现，站台白莹莹的光就更加强烈了，他走了过来，拿下自己头上的帽子冲着另一个方向鞠了一躬。

　　“欢迎各位参加本次掌灯人的选拔赛……直播将在现在开始，我是主持人沈正则……出身上城区。”

　　听见沈正则这个名字，人群里起了一阵骚动，林泽一头雾水，疑惑地看着他们。

　　……这个梦做的很生动啊，还有背景设定吗？上城区是什么玩意难道还有大地图？

　　……算了算了，梦而已。林泽垂下头胡思乱想了一阵，恰好错过了沈正则的简略介绍。

　　然后他看见沈正则改换了方向，对站在站台前方的几个少年伸出手：“见过诸位小殿下。请把灯笼递给我，上车吧。”

　　小殿下？看来他们一开始还不是故意找他麻烦，这些孩子的身份还挺高的？

　　“我们走了，你准备上车吧。”银灰色头发的孩子给沈正则行了个礼，在跃向浓雾之前回过头，说了一句：“祝你好运。”

　　其他几个少年只是默默的对沈正则点点头。被称为寺雪的女孩子笑了一下。红发少年的嘴角勾了一下，拉起寺雪朝站台外的黑暗纵身一跃。其他几人也纷纷效仿。

　　这时林泽才发现，不知何时，站台外出现了一片穿不透的黑暗，雾气就徘徊在那片黑暗上面。

　　那是什么东西？

　　黑衣人慢慢的走着，直到和林泽面对面，勾起了一个笑。看得林泽浑身发抖。

　　“下城区的人族？”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泽，看不出是嘲讽还是欣赏，紧接着捻了一下手指，“把灯笼给我，上去吧。”

　　林泽迟疑片刻，学着之前其他人的样子，咬咬牙向暗夜跃去。

　　他有些紧张，在落到黑暗里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的向前伸出了手。

　　紧接着猛地一声响，他好像把谁撞到了。

　　沈正则诧异的看着他跳进的车厢，惊得愣住了。

　　“哎呦!”一声尖叫响了起来：“你往哪儿走!”

　　寺雪皱着眉头，伸出手拉起了林泽，手指尖一触就避让开了，然后她又弯腰扶起了蓝森：“你还好吧？”

　　林泽看见了蓝森撞红的额头，心里一跳。不待他赔礼道歉，蓝森就一跃而起朝他扑来。

　　林泽被人提了起来恼怒的抵在墙上，蓝森狠狠地压着他的衣领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恼怒：“你看不清路么!”

　　沈正则冷冷的看了林泽一眼，挥了挥手。

　　虽然去异兽车厢有些不合规矩……但人族毕竟太柔弱了，想来蓝森也不会把人怎么样。

　　他本来想让这个孩子和榆池一起的。

　　那辆看不见的马车默默的合上了。朝远方奔去。

　　“卧槽槽槽打起来了!”星网上的弹幕说道

　　“…………异兽车厢？他有病吧？”

　　“点蜡……”

　　“……对……不起……”林泽被他压的喘不过气，急忙道歉。

　　“行了，蓝森。”另一个人懒洋洋的抱着胳膊煽风点火：“有摄像头的～给个教训就算了。”

　　“我还不用你来教。”红发少年脸色阴沉，恨恨放开了林泽。

　　“滚!”红发少年收回手坐到了床边。“桑木不是对你挺和气吗，你跟着我干什么!找他去!”

　　“是。”林泽此时也能看见这是个封闭车厢了，车厢里还坐着三个人，当他的手触到门把手的时候，又缩了回来。

　　红发少年冷冷的问他：“还不滚？”

　　林泽迟疑片刻，不知该如何是好。

　　刚刚他看的清清楚楚，这一站台的“孩子”只有五六个普通人，其他人不是背上有翅膀就是有奇异的发色和眼睛，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桑木？那个银灰色头发的？看着林泽冻得瑟瑟发抖连个身形都没有动一动，还不如眼前这个蓝森来的热诚。

　　“难得啊。”车厢里有个人哼了一声：“居然有人不怕你蓝森。还敢在这多呆。”

　　红发少年冷冷的看了过来，血红色的眼眸里没有一点感情。威胁地动了动手指，林泽瞟了瞟他，发现他的手慢慢化成了利爪。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林泽脸上发白，这个梦到底什么时候醒!

　　突然间耳畔传来了熟悉的闹铃声。

　　谢天谢地，果然是个梦，林泽心里一松，下意识的想睁眼，意识一动，身子就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蓝森，你把人吓晕了。”褐色头发的少年吹了一声口哨“丢死人了。”

　　蓝森脸色一沉：“混账东西。”他原本要一脚把他踢到下个车厢，却收了回来，正在收的时候，对方却咳嗽着醒了过来。正和他的鞋尖撞个正着。

　　蓝森一时有些尴尬，愣住了。

　　“不劳殿下动手，我这就滚。”林泽咳嗽着想站起身来，却一时动弹不得。只好可怜兮兮的朝后挪了挪。摄像机一晃，给了他一个正脸。黑眼黑发，一刹那闪进了众人的眼帘。

　　直播弹幕刷的一下吵开了，有人说这一届挑战赛怎么会有下城区的人族出现。也有人说异兽这些年是越来越放肆了，都要骑到人头上了，现在是下层区的掌灯人候选者，下次是不是就该是我们了？

　　“蓝森!”原本抱着胳膊的人走了过来拽了他一把：“你想干什么？家里是怎么教你的!”

　　“我……”蓝森有些不服气：“……他进了我的车厢，还砸的我头疼，我赶他走都不行了？”

　　他都没踹他!就吓唬吓唬他!

　　林泽慢慢恢复了活动能力，一时也不敢久待了，他的闹钟再过十分钟还得响一次，赶紧抓紧时间逃命吧。

　　他刚要站起来，就听见悦耳动听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无可奈何的又睁开了眼睛。

　　于是在直播间里，众人眼睁睁看着少年人又昏了过去。

　　蓝森：……

　　这么柔弱的人来参加选拔是不是脑壳子坏掉了？

　　林泽接了老板娘的电话，得知对方今天上午会回来看看，安慰了一番，急急忙忙的又闭上了眼睛。

　　“滚。”蓝森不用猜都知道自己的直播间会成什么样，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个下城区的人族：“给我滚出去!”

　　林泽爬起来咳嗽着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蓝森……你…”褐色头发的少年叹了口气，放软了口气劝道：“大家都是要争夺守夜人的，能得到邀请函的人就有机会，到时候他竞争的肯定是下城区，下城区本来就没几个人去，说不定到时候他比你授衔还早，你何必树敌呢？”

　　“我还怕他吗？”蓝森哼了一声。坐回床上闭眼睡了。

　　“不是怕不怕……桑木惯会逢场作戏，……”对方欲言又止地停了一会，摆摆手哼了一声：“希望他最好不要进去，桑木的脾气可比你坏多了。”

　　刚刚推开门再锁上，林泽就发现自己突如其来的被关在了车厢外面。下一个车厢上依旧画着异兽纹，他不敢打扰，此时，他突然看见眼前浮出了一张光屏——

　　“你要赦免他吗？掌灯者？”

　　画面里，刚刚趾高气扬的红发少年倒在一片血泊里，奄奄一息。

　　光屏缓慢的暗了下去，浮出一句话。

　　“倒计时十二秒。”

　　林泽怔愣的看着这片黑暗，恐惧得忘了呼吸。

　　闹铃声恰到好处的响了起来，林泽睁开眼一看——

　　五点十四分。

　　他摸了一把自己睡衣上的冷汗，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刚才，只是个梦……吧？

　　可那一摊血迹，异常鲜明地映在他的视网膜上，即使他眼睛盯着熟悉的天花板仿佛也能看到鲜血滴下来。

　　甚至他鼻尖还能闻到血腥气。

　　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在淡淡的血腥气里闭上了眼睛。

　　“哎那个人族的直播间是几号？”有弹幕嘻嘻哈哈的问：“去看看吗？”

　　“下节车厢是桑木的……啧……他惨了。”弹幕上有人说。

　　突然马车剧烈的震动起来。等再次恢复直播的时候，一行大字映入了其他人眼中——

　　“……你们!你们快去看蓝森的直播间，出事了!”

　　“蓝森!蓝森你醒醒……”褐色头发的少年恐惧的抱着蓝森的手：“你醒醒……”

　　“我……”蓝森的眼睛渐渐闭上，鲜血却从嘴里慢慢流出来“我……想……回家……”

　　他的气息慢慢变得微弱，与此同时，林泽的手机收到了第二条短信。

　　“你要赦免他吗？倒计时五秒。”

　　林泽下意识的抓起手机，打下了“是。”

　　然后紧接着另一条短信发了过来：“赦免成功。”

作者有话说

　　稍微修改了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