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终幕 花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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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自是欢声笑语一片，和和睦睦。纪槿本来就善于做出平易近人的伪装，如今更是极力讨好莫太傅一家。不用多久，大家把酒尽欢，宛若一家人。
午餐过后，纪槿独自一人出门，到了院子的角落，击掌两声。一只小雕盘旋而下，稳稳地停在了纪槿右肩，纪槿抽出雕爪上绑着的布片，速速描了一眼，便放雕离去。莫霄却不知何时已经在了身后，“怎么了？”
纪槿想起莫霄之前擦泪的场景，心中一窒，却不动声色，“这是我和阿慎联络用的雕。小齐安然无恙，你放心。”
莫霄明显送了一口气的表情，凤眼含笑。纪槿原本开口想说的话就生生咽了下去。
纪槿转念，确实不必说了，他之前表现得这么明显，谁轻谁重，已经分晓了。
失了莫霄，自己心死；失了夏清若，莫霄会不会心死了呢？
纪槿苦笑，却被莫霄看了去。
“怎么了？”莫霄灰眸一转，猜出几分，“你答应过的，不会擅自离开。君子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纪槿被莫霄几分严肃的表情逗乐了，“我又不是君子，出尔反尔也不是一次两次。”他屈身靠近莫霄一些，声音却放轻放低了，“你用这样的大道理，留不住我的……”
莫霄仿佛不假思索般，手一把抓住纪槿的袖子。纪槿目光下瞰，莫霄骨节分明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纪槿自觉不应这般试探莫霄，刚有些愧疚想要收回自己的话，莫霄却一早他一步松了手。
“既然公子执意要走，莫霄惟有祝福公子珍重。”冷冷清清的声音，仿佛冬风一般让纪槿心寒。
可是如果这么撒手就走，那就不是纪槿了。况且莫霄这外冷内热的别扭性格，他比谁都清楚。他走上前，拉上莫霄的手，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尚在迷茫状态的莫霄带到了众人面前，“此处可有十三弦筝？”
莫太傅抚须不语，莫大哥和莫嫂子有些发愣，只有齐不舍大夫搬来积了不少尘土的筝，“不知是否能用？”
纪槿松了莫霄的手，莫霄上前调音摆弄一阵，“用何曲向公子告别？”
“《华世》。”纪槿微微笑着，察看莫霄表情。
莫霄闻言，只是抚筝。流水般的前奏过后，纪槿随着音律引吭高歌。
“凰鸟翔舞云霓兮，溢彩流光；麒麟雷鸣苍穹兮，盛世太平；钟鸣余韵犹在耳，歌舞升平尽入幸；日月盈缺何惧兮，一会一期；偕子笑览江山兮，花朝月夕……”
声音之慷慨豪爽，不禁让莫大哥夫妇一怔，莫太傅也是停了抚须的动作，双手背后，仔细端详。
而莫霄却是埋头抚筝，《华世》原本就彩华处处，更是被莫霄加了不少装饰和长音，华丽非常。让齐不舍有些担心自己的筝来。
莫霄很清楚，曲终，人就散。
如果能一直弹下去就好了……
“霄儿……”思绪被打断，纪槿突然握住了莫霄的右手，“不必了，齐大夫的筝受不了这般的负荷，已近乎悲鸣了。”
莫霄闻言大窘，作为弹筝人竟然犯出这种错误，而且，自己还不自知。
纪槿却笑得春风得意，“霄儿的心意我领了。”
纪槿走时依旧保持着那样喜悦的笑容，在冬日弥足珍贵的阳光下，让莫霄目眩，刻骨铭心。
莫太傅上前，平静地问儿子，“我听见他叫你‘霄儿’。”
莫霄自知瞒不住，便大方承认，“求父亲成全。”
莫太傅却问，“夏清若呢？”
莫霄只道，“斯人已逝，莫霄愿珍惜眼前人。”
莫太傅皱了皱眉，再问，“那为何不随他去？”
莫霄轻轻一叹，答曰，“去了，也只是给他徒增烦恼罢了。”
莫太傅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他倒是应该走，好让你稍稍清醒一些。”
莫霄闻言大惊失色，“父亲！”
莫太傅看着自己的儿子，哭笑不得，“我儿怎么老是以为为父是坏人，难道是小时候使唤了你，你便一直怕了我？为父倒是不觉得你们在一起有什么不妥。只是既然真心对真心，也不必太隐忍。我儿果然还是清冷了点。”
莫霄疑惑，莫太傅却笑，“我有一张琴曲该来的筝谱，送给我儿每日练习如何？”
***
靖阳守株阁，今日筝声悠扬依旧，路过的村民闻之无不心旷神怡。
守株阁主人莫霄莫观岚公子好筝，日日弹奏几个时辰。时至今日，还是在等那人临门。
有时莫霄会骑马两个时辰，去久重城郊探访清若。那边有一大一小两个土丘。第一次去的时候，莫霄见青蓝在清若坟上，小小的身躯冰冷冰冷的，怕是追主而来在寒夜冻死的。莫霄便在旁边挖了个小土丘葬了青蓝。有时莫霄会想，若是没有遇见纪槿，自己和清若会怎样？虽然有了纪槿，他的心里，还是有一块留给了清若，音容笑貌，挥之不去。
而后，小齐和阿慎回来了。小齐还是那个精灵古怪妙手回春的大夫兼书僮，阿慎却已不是那个纵横战场挥斥方遒的将军。莫霄问发生了何事，小齐阿慎却不言语，只是如胶似漆，看得莫霄落寞莫名。
靖阳村民有时会来拜访，或是因为小齐帮他们治了病，或是因为阿慎帮他们劈了柴，或是因为莫霄教了他们家孩子诗书五经和曲技棋艺。莫霄本是不耐烦一些唠叨的，但自从再次回来之后，便开诚布公地欢迎了起来。几杯桂花佳酿，几碟下酒小菜，村民便会心满意足，说些道听途说的新鲜事。
夏涟前太子还是没有归来，有人说他被韩一臻拜为上卿，巡视国情；有人却说他被韩一臻软禁，身不由己。
齐不舍大夫突然离开了赵夏关卡，销声匿迹。一时-风-骚-的北赵小倌非雪，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些莫霄都只是笑笑，不置可否。而关于那人的道听途说，才是莫霄最想知道的。
听说那人单枪匹马回到北赵，有士兵不分青红皂白要去他性命，却被他轻易挡下。连战数人时，那人的雄姿英发，让人啧啧称赞。
听说那人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北赵国主。三千门客尽得恩赦，却再也没有回到那人门下，而是直接归了北赵亲族。
听说那人一改风流本性，再也不沾花惹草，逢人问起，便笑言心有所属，大家竞相猜测是何家美人，却都云里雾里。
莫霄心中每每暗喜，却又因为那人的迟迟不归而蒙上阴影。回屋弹筝，是父亲给的筝曲，《凤求凰》。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思之如狂，思之如狂。明知北赵据此路途遥远，快马加鞭来回也要半年光阴，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轻松撒手让那人离开了呢？为何没有要和他一起去呢？如今怕擦肩而过，反而不能上路了。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莫霄停了指上动静，握紧了怀中短剑“曦风”。睹物思人，莫过于此。
***
春去夏至，凌霄花开。难得一天早晨舒爽，莫霄搬筝花下，心中似有预感般，抚筝无言。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熟悉的声音飘然而至，筝声静默。纪槿一脸风尘，笑得确是比阳光眩目。“霄儿倒是有趣，竟然弹起了《凤求凰》。不过很符合我从前的心境就是了。”
见纪槿靠过来，莫霄嘴角微扬，“那槿现在的心境呢？”
“偕子笑览江山兮，花朝月夕。”
与你一起，无论何时，都是月夕花朝，良辰美景。
（完）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终幕 花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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