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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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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回头去看,来人原来正是去年的“老班长”,因人品爆发考进年级前十,被分进一班的老刘——刘浩然。
老刘名字起得响亮,人长得也端正,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上去就是一身浩然正气的模样,为人诚恳可靠,非常值得信任。
要不说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呢?老刘的外观给他提供了很多便利。他能在老师和同学之间周旋开,绝对是拖了这副长相的福。
老刘出现了,朱岩一瞬间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恨不能扑上去抱住对方大腿喊“爸爸救命”,看着老刘的眼神里燃起了明亮的希望之火,心情也轻松了,甚至有兴致开起玩笑:“来帮帮忙吧,唉,都快酿成高一21班暴力杀、人事件了。”
老刘笑道:“高二了。你别活回去啊。”
朱岩咧了下嘴,挠头。
“这都干什么呢,你们仨把我的觅觅放开!”老刘发育得早,个头已经是在场几名男生里偏高的了,这时候轻车熟路地走进教室,上去一把抱住涂觅,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下巴搭在涂觅肩膀上,动作十分亲昵,但一瞬间就把涂觅给制服了。
涂觅喘息着冷静下来。
老刘摸着他后脑勺,笑着问:“干什么呢涂少爷,这么大火,小刺猬一样,谁又招你啦?跟我说。”
涂觅冷冷道:“你他妈都不是我们班的了,跟你说顶个屁用。”
“怎么没用?我人走了,精神还长存在同学们心中!”老刘道,“再说,老顾对我可是真爱。毕竟正宫娘娘也当了一年好吧,一时半会感情还在,我还能给老顾吹吹耳边风。”
“噗。”
他说的一本正经,引得周围一圈人都低声笑起来,有人骂道:“他妈的别骚,过气班宠,还耳边风。老顾说别吹,我聋了。”
老刘立马板起脸:“怎么回事,谁说的,拖出去打死再鞭尸。”
“我错了我错了,班长大人饶命哈哈哈哈。”那男生立马抱拳讨饶,“您老三千宠爱在一身,没过气没过气,大红大紫。”大家太熟悉,一没留神,一句班长就脱口而出。朱岩听了,颇为敏感地暗中瞥了一眼方晚知,见他冷冷站着,不为所动,仿佛事不关己一样。
老刘抱着涂觅,叫唤道:“小岩子,过来,给我说说,谁欺负我家觅觅啦。”
朱岩一个激灵,从站得绷直的方晚知身上收回目光,禁不住挠头:“一点小矛盾……”
“什么小矛盾,这叫小矛盾?”老刘仍旧装模作样地板着脸,一副要为涂觅主持公道的护犊子嘴脸,“大家有什么话讲讲清楚,我在这听着呢,还是说你们想去跟老顾谈?诶,我现在可是一班的人了,我可不会护着你们……”
“别别,就在这说。”朱岩忙道,“那什么,觅哥游戏机被老师没收了,在方晚知那,他想要回来,吵了几句,就、就动手了。”
“哟,动手了?这么刚正面吗,谁打谁啊?”老刘立马掰过涂觅的脸,拉开点距离观察了一下,见涂觅颊边通红,眼神暗了暗,脸上却一下笑得更灿烂了,“还好还好,看来是涂觅被打了。吓我一跳。”
涂觅:“……”
老刘不给他反口的机会,继续道:“我还不知道你涂少爷啊,别人打你一下挠痒痒,你打别人一下进医院。从后果考虑,你被打还行,反正你大老爷们皮糙肉厚,屁大点事放了完了。你打别人就算了,我怕我裤|裆太浅兜不住。”
朱岩噗嗤笑了。
涂觅也被他气笑了:“……你他妈的。”
老刘在他脸上抹了把,又转头问方晚知:“新班长,你打的啊?”
朱岩吓一跳,忙道:“老刘,方晚知他也是一时冲动。”
老刘打断他,拉着涂觅,看着方晚知,真诚道:“挺好,我家觅觅吧,就是不打不成器。以后该动手就动手,别顾虑,打死算我的。”
涂觅炸毛了:“刘浩然我草你大爷!”
老刘笑笑,眉眼弯弯地又挠挠涂觅的头发,对方晚知恳切道:“不过班长大大,我也说你一句,打人别打脸啊,涂少爷靠脸吃饭的。这要给我们班草打个好歹,鼻歪眼斜,断人活路嘛不是。”
方晚知抿了抿唇,推了推眼镜,表情不改,淡然说了句:“我的锅。我不该动手。对不起。”
“够爷们。”老刘上前拍拍他肩膀,而后一挥胳膊,“到此为止。散了散了,别聚成这一团,跟搞什么古老祭祀似的,一会儿年级主任来了都给你们抓小黑屋去。”
他一句“散了”一出口,众人紧绷的情绪真的立马随之消散了。放学时间,大家该回家的回家,该去食堂的去食堂,笑笑骂骂地撤退。
方晚知不声不响,随着一起走了。
他前头是拉架的几个男生,热闹地插科打诨;后头是腻腻歪歪的涂觅、朱岩和刘浩然。就他一人夹在两拨人中间,显得异常突兀。
老刘走慢了点,拉开几步路,伸着下巴往前点点,撇嘴问:“这人就这么不合群?”
朱岩道:“方晚知一向独来独往,不爱说话。我们也懒得理他。”
“什么狗玩意,当班长还敢动手打同学了。”老刘这时候也懒得装,口气特别嘲讽,“真他妈不是东西。觅觅,你别委屈。等我抓到他把柄着,这气我稳帮你出。实在不行,找人套麻袋揍他一顿。”
“吹什么牛逼,可歇了吧。”涂觅已经冷静了,听着老刘的“过激言论”,忍不住发笑。他心里觉得方晚知忒晦气,也不想再有什么牵扯,“我现在就扎心,游戏机、漫画、手机都被他扣押了。要不回来可怎么办啊。”
老刘搭着涂觅的肩膀,走两步,思考一下,道:“我先去把你东西要回来。”
说完,放开涂觅,三步并两步赶上前,追上了方晚知:“诶,方班长,等等我。”他一到人跟前,立马习惯性地抬手去搭方晚知的肩膀,被对方侧身躲了一下,而后架住。
“什么事。说吧。”方晚知示意他保持距离。
刘浩然无所谓地放了手,诚挚一笑:“替我宝贝儿子跟你求个情。”
“?”方晚知一脸问号。
刘浩然道:“涂觅。”
方晚知:“哦。”
老刘叹口气:“涂少爷这人吧,心眼不坏,就是叛逆,不守规矩也不服管。有种植物叫剌剌草,你听过没?”见方晚知摇头,便解释了句,“是我们农村常见的一种野草,草杆上有那种绒刺,你顺着捋,很光滑,倒着捋,剌你一手血。涂觅跟剌剌草挺像的。”
方晚知若有所思,点点头,而后又十分不解:“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老刘笑道:“这种天天跟你唱反调怼正面的沙雕,你不得了解一下情况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嗯。”方晚知觉得他说的还算有理。
老刘道:“你说这学校也小,有点风吹草动,一上午就能传的人尽皆知。我今儿早上,听班里同学聊,说21班有个男生,上课吃零食被抓了,老师问干啥不说实话,最后被搜课桌,没收了一堆宝贝。”
方晚知有点不爽:“……丢人丢到1班去了。”
“可不是?我一想,这除了涂觅真没别人了。”老刘哈哈笑了几声,“我怕他伤心过度寻短见什么的,特地跑来看他。好在没啥事,被你揍一顿,还活蹦乱跳的。放心了。”
“?”方晚知很懵逼,“寻什么短见?”
老刘道:“所以说你真不了解涂少爷。你没顺毛捋过。涂觅这个人,别看平时大咧咧的,但是情感很细腻,自尊心特强。他爸是军人,你知道吧?”
“……不知道。”方晚知回答。
老刘摇头:“你作为班长,除了管理班级,同学们的基本情况还是要稍微了解一下。涂觅吧,说难听点,现在网络常用的那词叫啥来着——丧偶式教育——虽然是因为他爸特殊职业,但实情就是这样。涂觅之所以这么刺儿,跟他爹长期管不到他,还是有点关系的。我意思你能理解么?”
方晚知沉默片刻,脸色有点发白,但似乎听进去了,缓缓点头。
老刘抽丝剥茧,一点一点给他分析:“他那游戏机,是顶小顶小的时候,他爸放假回家给他买的。其实这玩意没啥劲,不好玩,现在都停产了。但涂觅成天揣着。手机,搁在学校,一学期也不用几回,就等他爸隔三差五拨过来的电话。所以这两样都是宝贝。”
方晚知有点发怔,不说话,就这么听着。
“我为什么听说这事,就信涂觅上课没玩游戏?什么事真、什么事假,你了解他,一目了然。”
方晚知想了想,点头道:“嗯。”
“其实我挺佩服涂少爷的。就因为他爸不常在,一遇到事涂觅能担起来。”老刘感叹道,“去年运动会的时候,我们班一同学跑三千米,跑一半晕地上了,老顾正巧不在。当时我都懵了,是涂觅把人背到医务室,打120叫救护车。脸色都没变。后来,原来是那同学没吃早饭低血糖,也没啥大事。
“涂少爷吧,热心,活泼,开朗,细腻,挺好的人。但他非要表现出一副特别痞特别狂的模样,就是个小孩,特幼稚。”老刘活动活动肩膀,总结道,“把东西还他吧,你还跟小孩一般见识?”
方晚知微微皱眉:“杨老师嘱咐,让他家长来拿。”
“这你就理解错了。可可羊真想叫家长,干嘛还把东西给你?他能不知道班长是向着同学的吗?他难道还觉得你一个班干部,能叫得动学生家长?”
方晚知竟无言以对。
老刘一副“你真傻”的眼色看着方晚知,叹了口气:“老师把东西交你,其实就是彼此给个台阶,想让你私下还给觅觅,不信你可以去问可可羊啊。就涂觅这家庭情况,你想让谁来拿?涂觅为啥跟你发这么大脾气?他急了。跟他爹几千年不联系,一联系,就是犯错了叫家长,何况还是班长叫。这你让他怎么开口?换你,你跟你家里开得了口吗?”
方晚知没回答。
老刘抵了抵他胳膊:“长兄如父啊,我也算涂觅家长了。我儿子这情况,方班长,恳请你宽恕一次。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育他。”
方晚知思考片刻,有些无奈地松了口:“我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既然这样,行。”
刘浩然笑着吹捧对方:“跟聪明人就是好说话,方班长你可真明事理啊。刚不是你主动开口道歉,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够爷们!”
方晚知推了推眼镜,不为所动,认真回答:“不,本来就是我的错。是我先动手的。”
“就涂觅那样,谁不想揍他?你修成如来佛祖啊。”老刘十分理解,诚恳道,“先动手是不对,但我知道他肯定说错话了,脚指头想也能想到。没叫他给你道歉算溺爱了。”
方晚知不自觉地轻轻一笑,摇了摇头:“算扯平吧。”
“好,你不计较就成。”老刘得了台阶立马下,然后赶紧换话题,“啧,方班长,你这一笑起来,可太帅了。你不能老笑啊,班里女生要早恋了。”
方晚知被他突如其来的骚话砸得一懵:“你说什么?”
“我说你帅!”老刘丝毫不介意重复一遍,还着重咬了咬帅字,咧开嘴,“还要再听一次吗?”
“……不了。”方晚知翻眼,推眼镜,转脸,“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老刘道:“诶,以后别老捋我儿子,扎一手血。你要有什么需要,就找我,我帮你治他。”
方晚知顿了顿脚步,留了两个意味深长的字:“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