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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强作朱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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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来沈晏丹家拜访的人,很快便发现门上悬挂着一块木牌。
一群人挤在门口,窃窃私语。有人是刚来的,看不清那木牌上写的什么,便挤开众人凑到门口去看那块木牌。
木牌不大,字也不少:前来求画者,一需为绝世美人,二需有无上才情,三需由晏丹保管画作。若有异议者,出门不送。
最后一句话是春茶自己加上去的,在晏丹的正经小篆中添了几分俏皮。
有人轻咳一声道:“你还别说,字写得挺好。”
众人翻了个白眼,都在门口抗议:“晏丹先生,你这要求很不合理啊!”“是啊!我们都是真心求画的,你这样岂不是在堕自己名声嘛!”“我们都觉得不妥!”
众人吵吵闹闹,春茶拿着扫帚堵在门口,对众人说道:“我家主人可没有求着你们画。若是姑娘们做不到这三点,我们肯定不会画的。你们还是另请画师吧。”
有人反驳道:“上哪儿去找这样又美又有才情的姑娘?你们就是存心不帮我们画像!”
沈晏丹从里屋出来,对着那人道:“在下要求并不高,若是那姑娘有我家春茶一半好看便可。”
众人看着春茶的脸,顿时语塞。
还有人不服道:“那你的无上才情又是什么意思?”
春茶抢话道:“若姑娘到了我家主人面前,我家主人自有分辨。”
“那如果真有这样的姑娘,你替人画了像,又不把画给别人,人家凭什么要来让你画?”
沈晏丹轻蔑一笑:“这是在下的私事,便不劳烦这位兄台操心了。我定下的规矩摆在这里,若还有人来求画,留下便可。”他扫视了众人一眼,“若是还有人心存不满,还是请离开吧。”
他转身要回屋,有人便讽刺道:“你不过是看我们只是平民,瞧不上我们而已。若是有财有势的富贵人家来找你,你肯定是上赶着要给别人画画了。”
春茶最见不得沈晏丹受辱,拿起扫帚便往那人身上扔去。
“哎哟!”那人退后几步,气得脖子都红了,恶狠狠地盯着春茶:“小丫头片子!连你大爷我都敢打?”
他一脚踹开木门,冲上前几步,就要一拳打在春茶身上。春茶吓得呆住,沈晏丹眼疾手快,一把挡在她面前。那人拳头本来已经要落下,忽然有人及时挡住他的拳头,沈晏丹才幸免于难。
沈晏丹抬头一看,救了他的是个身高足有八尺的壮汉,壮汉五官深邃,不像是汉人。他嘴唇紧抿,眼神犀利,八尺身高站在面前,宛如一座小山,
闹事者的拳头被这壮汉抓在手里,一点力气都试不出来,再看壮汉眼神凶狠,立刻就认怂了:“嘿嘿,大爷,小的刚才是有些冲动,这才闹了点误会。大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绕小的一命吧!”
壮汉并不理他,反手拎起这人的后脖衣领将他往外拖。在壮汉小山般的身材映衬下,这人就像只孱弱的小鸡仔。
沈晏丹有些呆住,他对壮汉的背影行了一礼道:“多谢壮士相助!敢问壮士大名?晏丹日后必将报答!”
这壮汉回头看了沈晏丹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地走出去了。众人受壮汉气势所迫,都鸦雀无声,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壮汉默不作声地把那人扔在田地里,那人哭爹喊娘地道了歉,一路跑走了。壮汉也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闹了这么一出,众人都觉得没意思,各自散了。家门口终于清静了,沈晏丹松了口气。
沈晏丹对春茶小声道:“刚才那么多人,怎么就没见过这壮士呢。按理说他外形这么出众,人群里应该一眼就能看到才对。怎么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春茶想了想:“不管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反正今天他帮了咱们,这是好事情。”
沈晏丹点头:“是的。不过这壮士没有留名,下次若再见到,定要好好感谢。”
……
日子一天天过去,虽然还有很多人来求沈晏丹为自家姑娘作画,但沈晏丹坚决按他的要求来判断,无论那些人出多高的价,他都不肯作画。奇怪的是也没有人因此来闹事,因此众人都传,晏丹先生的后台一定很强硬,才能一直保持安宁。
春茶从菜市回来,将众人的推测讲给沈晏丹听时,他不由得觉得好笑:“我要是真有后台,我何必过这样清贫的日子呢?”
春茶也笑:“他们这是不了解主人,不理他们就好。不过咱们这样平平安安过日子,也是不错的,任他们传去吧。”
沈晏丹点点头,正接过春茶为他添好的饭,忽然听见有人在门口叫他的名字。
他便起身去看,只见一群戴着斗笠的白衣少女站在他门前,每人手里都抱着不同的乐器。虽然看不见少女们的脸,但从皓白雪腕中可窥得一两分她们的风貌。
他有些发愣:“姑娘们这是?”
为首的少女盈盈一笑:“你便是晏丹先生么?”
他点头:“不错。姑娘们到沈某这里来,可有什么事吗?”
那少女向他行个礼,她身后的少女们也跟着她行礼。这让沈晏丹有些无所适从。
少女开口道:“有人告诉我们,全魏国最好的美人画师便是晏丹先生,我们是来求画的。”
春茶这时候也出来,看见这么多气质非凡的少女站在门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接口道:“我家主人作画可是有三个要求的,你们可好好看过门上的木牌了?”
那少女道:“这是自然。先生可先看看我们的样貌,可还过得去眼?”她一边说着,一边摘下斗笠。身后的少女们也纷纷动手,摘下斗笠。
果然是真美人啊。若单论任何一人,都无法与春茶媲美,不过她们都气质超群,一见便知是大家小姐出身。
沈晏丹最喜欢的便是观美人,此刻有这么多美人在前,他自然不会放过作画的机会。他立刻上前开了木栅栏,对那些少女道:“姑娘请进。”
为首的少女轻轻一笑,进门时多看了春茶一眼,心中暗惊:“晏丹先生的侍女竟这么美,看来他眼光高、画技好的传言是真的。”
沈晏丹家中清贫,自然无法请十个姑娘都坐下,于是只能勉强她们一齐站在院中。有些姑娘面露鄙夷之色,春茶立刻便道:“我家主人作画凭心情,姑娘们若是不自在,还是尽早离开得好。”
那为首的姑娘客气道:“我们都是久闻晏丹先生大名才来的,怎么会不自在呢?”
沈晏丹看出来这少女是十个人的主心骨,便对她道:“姑娘,你们的确符合要求,不过在下作的画,是不能给你们的。”
少女不在乎地一笑:“无妨。我们都是慕名而来,只是想知道晏丹画师是否真如传言所说画技高超,画作归属于谁并不重要。”
沈晏丹被勾起了好胜心:“好,在下定要为你们每人作出一副最美的画。”
少女道:“好,从明日起,我们每日都在城中的红狮楼恭候您。”红狮楼是城中最贵的酒楼,非达官贵人不可轻去,这些少女的来头果然很大。
沈晏丹恭敬行礼:“一言为定。”
少女们还礼,又从容地戴上了斗笠,一起走出沈晏丹的院子。沈晏丹这才注意到院子外的不远处有不少漂亮精致的马车,马匹虽多,却训练有素,站得笔直,也不闹腾。这些少女上了马车,很快便离开了。
春茶站在沈晏丹身旁,探头望着那些马车:“咦,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马车,我们一直都没听见声音呢。”
沈晏丹则难掩兴奋:“春茶,快为我准备器具,明日终于有美人可画了!”
春茶看着他眉目舒展的样子,也为他高兴。只要主人开心,她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第二日,沈晏丹一大早便出了门,他没有带着春茶去红狮楼,只让春茶在家里等着他。春茶在家中等到了天黑,才听见马车声音,急匆匆地跑出去看。
沈晏丹从马车上下来,精神虽然疲累,但神色很满足。他抱着一卷画,对着奔来的春茶笑道:“春茶,我回来了。”
春茶也笑:“嗯,主人回来了。”
回到房中,沈晏丹当着春茶的面摊开了这卷画:“你看,我画得如何?”
春茶看了一眼,说道:“主人画得真好。”
沈晏丹喜悦道:“我今日作好画,那些姑娘都惊呆了。明日我还要去画别的姑娘,让她们知道,我沈晏丹不是浪得虚名。”
春茶拿起这张画道:“主人,那我帮你收起来吧。”
见沈晏丹还沉浸在喜悦中,她不自觉地叹口气,将画卷起来。不知怎地,她离桌时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绣花针,她急忙弯腰去捡,却被针尖扎了一下,疼得她手一缩,把画落在了地上。
她一惊,没有顾着手,而是先去看画,一看便呆住了。
沈晏丹也过来看她:“春茶,没事吧?”
见春茶不说话,他便和春茶一样把目光移到画像上。春茶的一滴血已经沾在画中的美人像上,而且刚好落在画中美人的额间。
春茶眼泪汪汪地看着沈晏丹:“主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可怎么办啊……”
沈晏丹却看着这画入了迷,他像是魔怔了似的,半天不说话。春茶以为他是气坏了,哭得更伤心:“主人,春茶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不要气着自己了……”
沈晏丹终于反应过来,突然笑出了声。
春茶懵了:“主人……你怎么了?”
沈晏丹指着这画道:“春茶,这滴血很妙啊!它刚好落在画中美人的额间,为美人生生添加了几分韵味。这样画中的美人就不再是被画的人,而是专属于我的东西了!”
“……春茶不明白你的意思。”
沈晏丹指指自己的额头,再指着画中那滴血的位置:“这等同于我额头的红痣啊!”
春茶“啊”了一声,见沈晏丹如此高兴,也破涕为笑。
沈晏丹拿起这幅画,细细地看画中美人的眉眼,越发兴奋:“以后我再作画,定要在画中人的额头上点一朱砂,这样画中人便只是我的东西了。哈哈哈哈!”他拿着画走出里屋,在院子里仰天大笑。
春茶则看着自己被扎破的手指,不知该说些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