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光辉倒计时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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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不说这些。”疏谲轻轻推开疏诚，笑道，“宁述说，戴维斯教授给你回信了，他很欣赏你，称赞你是人类智慧的光辉。”
“他说的是我的研究计划书。”疏诚习惯性地揉揉他脑袋，“就是那份关于量子计算机运算规则的研究计划。”
“摩尔定律走到了尽头，电子计算机性能趋近枯竭……”疏谲摇头晃脑地说，“量子计算机将是下一代计算科学的主流趋势……你说过很多遍了。可是量子计算机都还没有被发明出来，连模型机都没有，你的研究计划可行吗？”
“谁知道呢。”疏诚耸耸肩，“前沿科学就是一条没有道路的黑暗森林，科研人员是勇敢的探索者——即使一去不回，我们也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好吧。”疏谲打了个呵欠，“愿人类智慧的光辉照耀你前行。”
疏谲算算日子，“下个月你的兵役期就结束了……我以为，等你服完兵役以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生活了。”
疏谲有些不高兴，“可是你尊敬的那位戴维斯教授在亚特兰蒂斯，你也要去亚特兰蒂斯吗？”
“不。”疏诚捏捏疏谲的脸颊，“这就是我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原因。我们沟通了许多次，戴维斯教授同意让我在地球上完成研究，他将以远程指导的形式参与。”
疏谲松了口气，“我以为你也要走了。”
“不会的。”疏诚笑笑，“我永远不会抛下你的……你是我唯一的家人。”
“最好是这样。”疏谲翻开口袋，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礼物盒扔给疏诚，“这是宁述给你的生日礼物。”
熟悉疏诚的人都以为宁述是疏诚的好友，疏谲却很清楚，他们是一对恋人。
在这个文明倒退的战争年代，世界人口锐减，不以生育为目的的婚姻是不被允许的。
十多年前已经将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国家，近些年也纷纷修改了法律。
为了在这个世界稳妥地活下去，再相爱的恋人也要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情感。
疏谲对宁述有一种微妙的反感，与性别无关，他不希望唯一的亲人被另一个人抢走。
疏诚小心翼翼地沿着粘合线拆开包装纸，里面是精致的蓝色天鹅绒盒子。
这盒子从包装纸到尺寸都让疏谲有种恶寒的感觉，他说，“里面最好别是求婚戒指之类的肉麻的东西。”
“那样的话，我一定会狠狠地揍他的。”疏谲冷静地说。
疏诚打开盒盖，掀开丝绒，里面是一枚很小的储存卡。
“这是什么鬼东西……”疏谲很嫌弃，“他给你的生日礼物就是一个傻不拉几的USB？我可不要这样抠门的嫂子。”
疏诚微微一笑，将盒子盖上，珍而重之地收进上衣口袋里，“那你的礼物呢，我亲爱的弟弟？”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疏谲理所当然道，“今天是12月31日，你的生日；明天是1月1日，我的生日……我们互相抵消。”
“恐怕抵消不了了，”疏诚笑着摊开手掌，“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那是一条银色的金属链子，上面挂着一个小船形状的吊坠。
疏谲捏起那条细细的链子，两公分左右的小船底部刻着一行微缩的手写字迹：TomydearestNoah.
“恭喜你，终于成年了。”疏诚如释重负。
“给我最爱的诺亚……这是你的字迹。”疏谲有些动容，“我一直想问，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奇怪的名字？”
“诺亚，是人类的英雄。远古时期，上帝为了惩罚贪婪自私的人类，降下了一场覆盖大地的大洪水。而当时唯一善良的诺亚，依照上帝的旨意建造了一座方舟，载着文明的火种在海上漂游……最终让一切得以幸存。”疏诚扶了扶眼镜，“这个名字是一份期望，我对你的期望。”
“你对我的期望总是这么不切实际。”疏谲伸手，让疏诚将那细细的链子绑在他左手腕上。
“可是你从来没有辜负过我的期望。”
“你不该以你的英雄主义来规划我的人生。”
疏谲抬起手臂，链子上的诺亚方舟在空气中晃来晃去，“我从来就不想做一个英雄……算了，就像父母给我们的取的名字一样，我们永远无法互相理解。”
时钟悄然跨过零点。
“哔——哔——哔——”
“哔——哔——哔——”
“哔——哔——哔——”
刺耳的警报声刺激着耳膜，整个监控室如同被激活了一样，所有人瞬间直起脊背抬起头，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红光一片的屏幕。
各种语言的咒骂声过后，监控室里齐刷刷响起剧烈的键盘敲击声。
疏谲脊背发凉，“哥！这是怎么了？”
疏诚眉头紧皱，以一种近乎发泄的方式飞速敲击键盘，“ACU突破了我们的防守！该死……整个控制系统都瘫痪了！”
“不是有人在负责拦截攻击吗！”疏谲立刻站起身大吼，“卡兹！醒醒！卡兹！”
疏诚目不斜视，集中精神以最快的速度输入指令，屏幕上一行行字符飞速翻过。
“哥！”疏谲绝望地叫着，“卡兹他怎么了！”
刚刚还在开玩笑的卡兹已经趴倒在对面的桌子上，双目暴涨，嘴唇青黑，嘴角有黑色的血迹。
疏谲三两步绕过去，颤抖着手探了卡兹的颈动脉。
“哥，卡兹……他死了。”
卡兹的身躯不算强壮，偏棕色的皮肤下血管发黑，手中捏着疏谲刚才送给他的咖啡罐。
疏诚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迅速扫了一眼，冷静地说：“不要慌张！他是中毒而死，你带来的咖啡里……不，这不关你的事，没有人能怀疑你。疏谲，现在，立刻回家去！”
疏谲惊恐不定，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收回手，缓缓退到墙边，无措地看着几乎染成血红的屏幕，眼前模糊一片。
卡兹是一个开朗热情的人，曾与他们共同度过了两个圣诞节，而现在，他毫无征兆地死去了。
就像死于战争的几十亿生命一样——没有人在乎，没有人记得。
他们的死亡与光荣和英勇无关，算不上牺牲也留不下姓名，对于两大政权来说，他们命如蝼蚁。
卡兹的死没有引起监控室里除了疏谲以外的任何人的关心，因为——
“二十六万枚核弹头全部装载完毕！”监控室里有人破口大骂，“ACU是他妈的疯了吗？！”
“这帮龟儿子是要炸了地球！”
“ACU的核弹头最小的一枚也有五百万吨TNT当量，一枚就能摧毁半个地面城市！”
ACU的核弹头主要是通过弹道导弹装载，从地面基地、海上平台或战舰上发射投送；也有少部分使用巡.航.导.弹装载，通过空军战斗机投送。
原.子.弹、氢.弹、中子弹……ACU在全球范围内总共部署完备二十六万枚，还有不知道多少枚深埋在地下。
全部引爆，足以推平欧亚非大陆，一层层掀开地壳，摧毁浅层地下掩体。
“我们的自动反导系统呢！”
“绝对不能让这些王八蛋的武器落在EAU的土地上！一个也不能！”
“反导系统失效，我们的防卫系统被攻破了！”
“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
吵杂之间，中控室的主通讯器中划过一阵电流音，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沉着地指挥着，“立即分析对方的投送弹道，手动反导！”
“二十六万……这怎么分析得出来？即使调动伊奥尼亚的所有计算资源，也至少要十天！十天！！！”
通讯器中的声音问：“我们还有多久？”
疏诚冷静地说：“距离第一枚核弹头落下，还有45分钟。”
疏谲忽然说：“我们不需要分析轨道。”
疏诚头也不回，“对。我们应该继续入侵对方的控制系统，等搭载导弹飞到最高点，直接在高空中引爆他们的武器。”
中央控制室用了一年的时间也没有推算出对方的秘钥生成函数，45分钟绝对不足以破解对方的系统……
除非奇迹降临。
有人嘶吼着问：“弗里斯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通讯器里一片沉寂，再无回应。
高光谱遥感卫星传来实时监测数据，尽职尽责地绘制着ACU的投送轨道。
监控室中央，光影中缓慢自转的那颗全息微缩地球上，血红的弧形轨迹线从星球表面上穿刺而出，以突破一切禁锢的力量疯狂滋长。
就像是一簇簇彼岸之花瞬间绽开，迫不及待地要将人间坠落成地狱。
疏谲想起来，在他遥远的记忆里，某一个新年的零点，他看过一场跨年烟火。
似乎是在一座叫做威斯敏斯特的大桥上，寒风凛冽，深蓝色的天幕中，一颗又一颗寂静的火.药.筒蹿升至半空，银色光珠划出绚烂的轨迹，到达指定位置之后，光珠再度爆开……
就像是现在。
徒劳而绝望的忙碌中，冰冷刺耳的电子音再次统治了监控室：
“终极武器装载成功，是否验证最高授权？倒计时：60，59，58……”
“最高授权已认可，是否启动末日计划？”
“请输入指令，倒计时：60，59，58……”
连同疏谲在内，监控室内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问出了同一个问题：“末日计划是什么？！”
红色警报灯闪烁，灰白色的墙面映成鲜红。
“请输入指令，倒计时：40，39，38……”
疏诚缓缓开口，“末日计划，就是在十分钟内装载EAU所有高能武器，投向美洲大陆。”
疏谲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EAU有多少……？”
疏诚终于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二十一万枚核弹头部署完备，十四万枚埋在地下。”
全部投送，意味着美洲大陆将不再有一块完好的土地。
两方轰炸，全球陷落。
所有人都静默着，等待那位弗里斯将军的指示。
电子音再度响起：“认证完成，最高指令已接收，三十秒后启动末日计划。”
“这绝对不行！”疏谲心脏收紧，“哥，我们还有……”
电子音：“24，23，22……”
“我们还有二十秒可以输入中止指令！”疏谲一个箭步上前，按着疏诚的肩膀将他掰回去，“哥，快点让它停下！”
可是，监控室内的工程师们没有启动或中止末日计划的权限。
疏诚早已经推开了键盘，苦笑，“我的傻弟弟，子弹已经出膛了。”
*
2036年5月6日，亚特兰蒂斯太空城，军事监狱。
“在那一刻，究竟是谁窃取了EAU最高授权？”
银白色金属地面，金属墙壁，金属桌面，金属座椅，聒噪的通讯器。
“是谁越权启动了末日计划？”
疏谲浑身发冷，这间空空荡荡的审讯室里，连空气都在吸取他身上的热度。
“是谁入侵了ACU的防卫系统？”
疏谲头脑昏沉，从脖颈到胸膛到足踝，几乎每一个主要关节都被牢牢束缚着，他被钉在金属椅上，像一只绝望的蝴蝶标本。
“是谁杀死了防御工程师卡兹·霍夫曼？”
漆黑的室内，三面闪光灯轮流爆闪着，刺穿疏谲紧闭的双眼，他紧咬着牙关，强迫自己不要去注意它们闪烁的规律，不要被催眠。
一阵电流音滑过，通讯器里的人声变了，却更加冷漠——
“沉默是无效的，没有人可以为你辩护。”
疏谲垂着头，在连续经历了数十种精神折磨式的讯问手法之后，他的精神接近崩溃，意识恍惚。
“你还不懂吗？”
门被推开了，窜进一阵温暖的风，泻入一道温暖的光，走进来一个温暖的男人。
“疏谲，你无权沉默。”
这里实在太冷了，疏谲想，比起自己，任何人都是温热的。
闪烁停止，疏谲依旧睁不开眼，也许，他已经失明了。
时钟走完三圈，审讯已经持续了三十六小时。
“说话。”
一身黑色制服的男人忍无可忍，狠狠揪住疏谲的头发，逼迫他扬起下巴。
“我叫你说话！”
男人带着皮质手套的指尖拍打着他的脸颊。
疏谲的嘴唇早已经干枯脱皮，他只能发出气音，他虚弱地说：“我想喝水。”
“砰——！”
金属椅翻倒，男人一拳打掉了疏谲的两颗下牙。
疏谲依旧被紧缚着，额头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呛出一口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光辉倒计时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