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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   记起来什么?

      有些事,过去不明白,如今明白了,便再也不能假装不明白。

      有些人,既然逃不开,便只能选择离开。

      田箩终是跟自家老爹说了要去加拿大读研的意愿。自家父母,本也是反对的,总觉得田箩才20岁,等大学毕业了再去深造也不迟,更何况,如此多的名校、国家,未必就非得去温哥华不可。偏田箩这次坚持得很。田箩一向乖巧懂事,大事上从来遵照父母的意愿,第一次如此坚持,事情又是正面积极的求学因素,田箩家的大家长也确实觉得没什么非拂灭爱女希望不可的理由,也就顺着田箩心愿,将就着答应了。

      事情一定下来,田箩便开始积极做筹备。唯似有意一般,筹备工作进行得极其低调,仿佛刻意避着某人。

      终究,纸包不住火。

      到毕业生送别会那天,正巧赶上尤殿学校组织毕业生参观她们校园,田箩作为母校毕业生,自然负责接待工作。原本田箩以为尤殿这小太子铁定不会来凑这热闹,结果老远的校车停下来一开门,就看到尤殿苏然俩人穿得跟春游似的,花枝招展地站在初夏傍晚融融的阳光里冲她笑。金色的阳光洒在尤殿脸上,便碎成了一点一点的玻璃碎片,刺得人眼都张不开来。

      田箩便急急地把脸撇开,再不看那屡阳光。在前头领着路,带小太子们晃了好大一圈校园,例行公事地介绍几个景点。这学校尤殿平时就没少来,估计路比她还熟悉。一路上田箩话并不太多,尤殿也沉默着,只偶尔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独独苏然一直兴高采烈,见着美女就吹口哨,嚷着一会要介绍这个一会要认识那个。

      其实真正要读这学校的就尤殿,苏然早已经注定了是要去医科大的命运。田箩偷偷瞄一眼苏然的肌肉身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能当大夫的人。

      迎面碰上系里的导师,上来吩咐田箩晚上毕业生送别会的事宜,末了看见尤殿,便笑着打招呼:“尤殿,今晚上也来参加送别会,感受一下什么是大学氛围,再有几个月,你也是咱们的学生了。”说着就仿佛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哈哈笑开,临走又拍了拍尤殿的肩膀:“一会有空到我办公室来,我最近有个翻译的活儿,里头好些生僻的词,学生们都译不出来那味儿,你给参详参详。”

      尤殿有别于其他外黄内白的小留学生,由于本身家族约束的关系,语言功底极好,很早便在圈内有些名气,水当当国家未来外交官的苗子。

      待得送走了这俩祖宗,田箩便被人拖着去彩排,直忙到晚上送别会开幕,才有功夫坐在台下,一边喝水一边啃零食充饥。

      台上“考四级”的小品正进行得白热化,毕竟是大学生涯中,最后的一次演出。许多学长学姐演得投入,台下同学们都笑成一团。

      田箩跟着笑得正乐,便看见尤殿由系主任陪着,从侧门进了礼堂。

      系主任领着尤殿往前排教师席走。田箩坐的工作人员座位恰恰便在教师席后一排,他们经过的时候,尤殿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看她一眼。

      田箩心里一沉,跟着便有细细密密的不安,一层一层,从心底里往外翻。

      田箩太过于了解尤殿,他甚至都不需要开口,田箩便一直知道他的雷区。迁就呵护忍让,田箩习惯做得太多,也因为习惯,戚戚然地,遵循一贯的模式,永远无法改变。

      这么想着,仿佛有些事,便再没什么在乎的必要,无所谓了一般。

      田箩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舞台上,正巧小品也结束了,换上退任的学生会长,后头跟着一众学校著名的乐队成员。台下尖叫声顿时响成一片。学生会长好歹也是叱咤风云的一代人物,一举手,做了个平声的手势,台下就安静了下来。镇定自若地调了调MIC的角度,退任的学生会长轻声地说:“这首歌,我知道其实不应该在这里唱,但是,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音乐声响起,是张震岳的《再见》。

      “我怕我没有机会
      跟你说一声再见
      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
      明夜我要离开
      熟悉的地方的你
      要分离
      我眼泪就掉下去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
      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
      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

      声音并不是明亮而动听的男声,高亢中甚至带着嘶哑和些微的走调。

      田箩大一起,便跟在学生会长身边两年,从未听过他唱歌,据说,五音不全一直是他的死穴。

      五音不全的一代风云人物,此时此刻,认真地站在这个曾经的舞台上,唱最初也是最后一支道别的歌曲。

      台下的眼泪,逐渐在嘶哑的歌声中,掉成一片。

      相处了这些年,有过许多的曾经,却始终敌不过“再见”。

      终究,是要分离。

      田箩柔柔的一汪子眼泪,锁在教师席上背对着她的俊俏背影上。

      已经有女生,在歌声中大声叫着退任会长的名字,喊:“我爱你,我们永远爱你!”

      仿佛感觉到了她的眼泪,一直背对她的背影,侧了侧身,在一声声有节奏的“我爱你”中回过头。

      田箩努力地眨着眼睛,想要看清楚隔着泪水的那张脸的表情。

      台上的音乐到了间奏,退任学生会长举着MIC,一手指着田箩所在的台下,依然是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田箩,你,听到了吗?”

      一股明亮的灯光,合着四下响起的尖叫声,“唰”一下照亮了田箩。

      光太强,强到田箩四周的景物,迅速地隐去,再也看不见。

      强到田箩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个不停。

      “我怕我没有机会
      跟你说一声再见
      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
      明夜我要离开
      熟悉的地方的你
      要分离
      我眼泪就掉下去——”

      歌声再次响起,有越来越多的声音,随着五音不全的主调,唱得越来越大声,最终整个礼堂,都响起了和声。

      灯光逐渐灭了下去,教师席上原本熟悉的背影,已经不在。

      “我不能答应你
      我是否会再回来
      不回头
      不回头的走下去……”

      田箩跟着大家的歌声,大声的和着。
      最终,仍是没有看清,那张曾经的脸上的表情。

      似乎一切便都在预料之内,毕业生欢送会后不到一个星期,田箩被单独叫到了校长室,不是辅导员办公室,不是系主任办公室,是校长办公室。由校长大人亲自告知,她去加拿大的申请,碰到点不大不小的材料审核问题,也许会被搁浅了。

      田箩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只轻声地道了谢。出得校长办公室,她也并不急着去哪,便随意地在图书馆边上的长凳子上坐下,托着腮发呆。

      果然,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虽然早有预料。怎么办呢?他一贯是这样的,就如小时候是一样的。要顺从么?假装自己其实并不真的很想离开?

      这么胡乱想着,电话便响了。接起来,那边传来尤殿的声音:“姐,别人给送了两张郭德纲相声的票,今晚陪我去听相声?”非常若无其事。

      其实自毕业生欢送会后,田箩便没见过尤殿。他向来很不喜欢除他以外的人,对田箩表示好感。何况还是这样公众且出尽风骚的方式来表达。田箩预期过会有一阵子的冷战,只没想过,这个冷战结束得这样快,且这样残酷。

      田箩沉默。

      电话那端也不甚在意她的答案,只说:“七点到你学校接你。”便挂了电话。

      再次见到尤殿,他已早没了那日教师席上背影的冷漠。反而一副等待公主归来的骑士脸,施施然迎向田箩,挽起田箩的手,搭上自己的臂弯,仰着下巴,笑容英俊而迷人:“姐,我来接你了。”

      田箩怔怔的,这副情景,熟悉又陌生。尤殿仿佛赢了胜仗的高傲和欢愉。难道真没什么事,可以脱了他的掌控?

      郭德纲的这个场子,开得大气无比,VIP区里一溜的熟面孔。看来人相声红,也不是无端的。田箩左右顾盼,没发现平时熟悉的那几个太子党,尤殿在一边看见了,便笑她:“姐,别瞧了。今晚就我俩,他们都没来。”低下头,凑到她耳边:“专程带你来的。”

      其实真正嚷着要看郭德纲的人是田箩,那时候郭德纲刚开始暴红,田箩无意中陪母亲到电视台,碰巧郭德纲在录节目,田箩便坐一边听,听了个段子,此后就老惦记着,时不时的提一提。

      尤殿国外回来的孩子,怕是对国粹属于没啥感触的类型。

      这算什么?打一板子给一颗糖么?田箩见尤殿凑过来,不自觉地便往后偏了一偏,拉开了点距离。

      尤殿突地就站住了。看了她一眼,脸跟着就沉了。

      田箩微微蹙眉。

      尤殿已经一把抓过她的手,握着。

      一路走到位置上坐好,他都再没放开。待坐下来了,他依然握着,手放在田箩的膝盖上。

      田箩害怕这种亲昵。尤殿的手太烫,烫得她浑身不自在。她偷偷瞄着尤殿的眼色,手依然在他的掌握里挣了挣。

      一股大力一按,定住了她的手。尤殿眼里精光一闪,便飘来一句:“不乐意?”

      一顿,也并不等田箩回答,又说:“姐,别净做些无谓的事。”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连脸都没有偏,坐得笔直,双眼望着台上,另一手轻轻敲着椅背。

      田箩便安静了下来。四周灯光逐渐暗了,有热场的德云社弟子开始说相声,没多久,郭德纲挟着于谦也出来了,台下逐渐有笑声和喝彩声传来。

      黑暗中,尤殿能时不时地听到旁边传来田箩呢哝的笑声,声音软软的甜甜的,感觉比台上的声音更能吸引人。他却并不偏过头去看,怕看了,会打扰到这样的笑声。

      这么听着听着,突然感觉到有湿湿凉凉的液体,滴落到自己握着她的手背上。很快又有一滴,接着便越来越多,有的凉了,有的还带着温度。

      田箩笑颜如花,郭德纲的段子正讲到精彩的地方,田箩抑制不住地笑,笑着笑着,黑暗中有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握着她的下巴一转,便看到了尤殿星亮的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满脸的净是泪水。

      一旦发现了,就再也抑制不住。甚至脸上维持着的笑容,都还没有褪去,便这么急急地、极尽无奈地、透着无数的期盼与绝望:“尤殿,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去留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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