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九十三章：难得一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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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日夜更替之时，夜神睁开眼就看见黑翎缩在他石床对面的窝里，头有气无力的垂着。
微微叹了口气，夜神走上前蹲下温柔的抚摸着黑翎的羽毛：“是不是又去梧桐山了？它们还是不接受你？”
原本黑翎破壳后还能与自己交流而不受自己神力影响夜神已经是心怀感激了，虽还是想将对方抱回洞府好做个伴度过日后无尽的孤寂时光。可夜神同时也在黑翎的身上察觉到了日神的灵力，再看看那落在梧桐树下的蛋壳夜神就明白黑翎的破壳日神也是伸出了援手的。
同时接受了日夜神的灵力而活的好好的黑翎应该算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可同时它又有着同族。凤凰喜群居，而凤凰又是趋光的生灵，如果自己将黑翎带回就是将它与自己的种族隔绝。且凤凰非梧桐不休，非竹实不食，贸贸然的将黑翎带回，他哪里去找能在自己几乎是永夜的洞府里存活的梧桐树给黑翎栖息？
所以思索之后夜神还是放弃了原本的打算，只是想着日后每次他当值的时候就来找黑翎玩闹一番就是。
想象是美好的，所以才会让现实变的格外残酷。凤凰一族除了黑翎几乎每只都是五彩艳丽，爱美的凤凰们自然就瞧不上通体漆黑的黑翎，加之黑翎吸取了夜神的灵力，对于其他喜光厌暗的凤凰来说，黑翎就是他们凤凰一族的异类。
开始还好，不过就是不让黑翎靠近凤凰群体，所以黑翎只能孤零零在最边上的梧桐树上眼巴巴的看着其他凤凰和乐融融。到了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凤凰的神识逐渐成长，知道黑翎那一身黑色羽毛和它身上散发的另它们厌恶恐惧的气息是从何而来以后，更是觉得黑翎是凤凰一族的耻辱，甚至不再承认黑翎是凤凰，将它赶下了梧桐山。
记得那一日他上梧桐山，怎么找都找不到黑翎，他急的飞过世间每个角落，最后才在不周山山脚下一颗新生的，树干只有手臂粗的梧桐树上才发现蹲着的黑翎。那个时候的黑翎头也是这么垂着，有气无力的样子，身上弥漫着悲伤。
只一眼夜神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能心疼的上前抱着黑翎却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黑翎便在不周山山脚下落了窝。可是那梧桐树太小了，根本承受不住黑翎如今硕大沉重的身躯，黑翎也不愿意缩小自己的体型变得和其他鸟类一般大小失去凤凰鸟族之首的尊严，所以那梧桐树也不过半个月就折断了。
说来也奇怪，不周山周围植被极少，树木稀稀拉拉的，只有生命力极强的杂草能生存。所以这棵梧桐是怎么生长到不周山周围的夜神也不知道，夜神唯一知道的是，自从这颗梧桐树折断之后，黑翎心中的某些东西也碎了。
看着黑翎放弃了非梧桐不栖的天性随便叼了些杂草在他洞府门口筑了个巢就躺了进去，然后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了好几日，夜神心都快碎了。要知道他洞府门口是一片光滑的平台，半片能够遮风挡雨的石料都没有。黑翎就这么躺着，风吹雨淋的，即便是神兽也是会病的。
对于安慰人夜神实在是没有经验，于是他在那几日走遍世间每个角落，寻来各种柔软而美丽的材料亲手编织了一个窝，然后尝试着将黑翎抱进自己洞府。
许是因为黑翎身上有着夜神的神力，洞府的禁制居然没有阻止黑翎的进入。而黑翎在看见那个美丽精巧的巢又看见夜神手指手臂上细微却密密麻麻的小伤口，突然间就明白它的主人因为它的难过而受了苦。
看着夜神脸上温柔又带着些讨好的笑，看着他小孩一般的将那个鸟巢搬出来献宝却丝毫不提自己花费了多少的力气，黑翎就醒悟了——去他的同族，去他的梧桐树，去他的凤凰一族。那些东西怎么比得过眼前这个人？比得过这个花费了对方许多精力才编织成了鸟巢？
从始至终就是眼前这个人分他神力灵气救它的命，会亲密的抚摸它的羽毛，称赞它是最漂亮的凤凰。如今更是因为自己的万念俱灰而难过，从而踏遍世间每个角落为他寻找珍惜的美丽的材料编织一个窝。而它同族讥笑它，排斥它，甚至将他从凤凰一族除名。
不就是不当凤凰了嘛！黑翎扬起头蹭了蹭穆湖的颈窝，然后展翅飞到那窝里东踩踩，西啄啄，最后臭美的翘起七根尾翎。
看黑翎高兴的模样，夜神也是松了口气。他从善如流又真心实意的称赞道：“黑翎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凤，和这个五彩巢相得益彰。”
夜神已经知道凤凰是对于黑翎整个种族的统称，但是和世间许多生灵一样有雌雄之分，雄为凤，雌为凰，所以他如今称赞黑翎都是用的凤，因为黑翎是雄鸟。
黑翎看着夜神真挚的眼神，再次体会到了夜神对于它的喜爱和宠溺不由的有些眼热。它飞到夜神脚下，身躯变大到一人高模样，张开了双翅将夜神纤细的身体圈进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宛若拥抱。
“主……，主……人……黑……黑翎……”张开嘴，黑翎突然口吐人言，说的很缓慢，但是非常慎重，“保护……拟，以……以后……仔……以其……一直……”
与其他凤凰不同，黑翎每到夜神当值两人便会见面，夜神会对着它说个不停，偶尔还会逗弄般的教黑翎说话。毕竟有女娲造人在前还教会了他们语言，所以夜神也想试试看能不能与黑翎通过语言来沟通。但是黑翎当时想的是它一只凤凰鸟族之首学什么语言，所以无论夜神怎么教黑翎依旧是用凤啼来回应。
而如今它已经看淡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有眼前的主人才是它最重要的，所以它愿意学，也愿意因为这个孤寂的上古真神口吐人言。
“黑翎？”夜神抚摸着黑翎头上翎毛的手顿时僵住，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努力张嘴却半天只能蹦出一个字的黑翎。
即便黑翎的发音十分模糊，但是夜神还是听懂了，黑翎在说，以后它来保护他，它会一直一直陪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再怎么孤独寂寞都已成习惯，觉得无所谓了的夜神心里突然涌现出了不可抑制的悲伤和欢喜，眼角滑下一滴泪，然后就止不住了，抱着黑翎嚎啕大哭起来。而这一幕，黑翎记了很久很久……记得那个温柔的，总是保护宠溺着它，在它眼里似乎无所不能的上古真神在它胸口哭的像个孩子……
从此，夜神和黑翎几乎形影不离。但夜神仍旧希望凤凰一族能够接受黑翎，而从本心来说，黑翎虽然已经对回归凤凰一族群体不抱希望，也不怎么稀罕了。但它终归还是一只凤凰，对于梧桐树还是有着偏爱和怀念，所以每当夜神劝他回去再试试能不能和凤凰一族讲和的时候，它还是会返回梧桐山。不过它不想和那些凤凰说话，只是在梧桐树上蹲一蹲，打个盹什么的就离开。
虽然黑翎无心闹事，也不是挑衅。但面对被驱离梧桐山黑翎的返回，凤凰一族极为排斥。前几次也不过警告一番，最后见黑翎丝毫不在乎它们的警告依旧我行我素便恼了，不时会大打出手。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具日夜两名真神的神力，所有凤凰都打不过黑翎，还时常被黑翎踩着背的给啄的头破血流。
要不是不想烧了梧桐山，失去那几株参天梧桐树，失去栖身的地方，凤凰们简直想一同喷出三昧凤火将黑翎烧成灰！于是梁子越结越大，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然对于此夜神丝毫不知，毕竟他当值除了黑翎万物都陷入沉睡，而黑翎不说他就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每次看见黑翎打的精疲力尽的回来，还以为它是去找同族尝试回归族群被拒有些伤心罢了。黑翎也懒得解释，更不想夜神因它和凤凰一族的恩怨忧心，所以就默认了。
毕竟它也挺享受每次回来躺在夜神怀里被夜神温言安慰的感觉。
可是这次不同，凤凰一族也不知道从哪里学到了损招，黑翎差点就吃了大亏丢了性命。还好实力够强悍，打到最后身上虽然受了些伤，但是依旧将凤凰一族给揍回去了。甚至将一棵大梧桐树划给了它，只要求黑翎爪下留情。
待回到不周山夜神洞府，黑翎实在是太累，它黑色的羽毛又看不见血迹，精疲力尽的结果是连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伤其实很重。如果黑翎知道，它一定不会选择回到洞府让夜神察觉。
于是夜神这次伸手抚摸几下后就觉得不对劲，特别是黑翎居然没有回话。
“黑翎？”夜神摇了摇黑翎，而对方依旧没有反应似乎睡的很熟。
这是在日神当值的时候飞去哪玩了？夜神疑惑的皱皱眉，毕竟黑翎以前回来十有八次看起来都很累，但是叫不醒还是第一回。
算了，如果真的很累就让黑翎好好睡吧。夜神如此打算的站起身，却在收回手的时候猛然发现掌心里斑驳的血迹。
顿时夜神被吓了个半死，他直接将黑翎从巢里抱了出来这才发现黑翎身下的五彩巢被血染红了大半，而黑翎脖子下面到腹部有道不算深，但却很长的伤口。伤口附近的羽毛已经被鲜血打湿，不过因为羽毛颜色而看不出原本的猩红。
这是怎么回事？！夜神慌了神，神力和灵力不要命似的往黑翎身体里灌。
血好歹是止住了，但是伤口依然皮翻肉绽的十分可怕。黑翎是吸收了日神和夜神的神力灵气而变异的凤凰，所以夜神就算再努力，面对黑翎这么重的伤也不过只能治好一半，剩下的还是得靠日神帮忙治疗。
因为伤势的好转黑翎悠悠转醒，而在睁开的第一时间，在看到夜神脸上的表情后它愣住了——这么多年，它从未见过夜神脸上除了温和笑容以外的表情，更不要说现在这种就是它都觉得惊惧到发抖的冷酷。
究竟是谁？！千万年不曾动怒过的夜神终于动怒了。他面无表情。但是双手颤抖着，抚摸着昏睡着的黑翎背上的羽毛：“是不是那群凤凰？”虽是问句，但却只是在陈述事实，“这伤口看起来是被利爪所伤，你身上还有被啄伤的痕迹。”
“主人……”黑翎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上古真神发怒就已经很可怕了，更不要说是创世神盘古所孕育的夜神。
虽然对凤凰一族已经没有任何好感，但是黑翎的直觉告诉它，如果把事实真相说出来。说是凤凰一族今日拦截偷袭它，恐怕凤凰一族是要被夜神给灭族了。
“它们不小心的。”黑翎小心翼翼的开口，“它们只是不想让我在梧桐山出现，只是驱赶我。我愤怒之下才和它们打起来，然后不小心被抓到的。”说着它讨好的蹭蹭夜神的手，“它们为了道歉还让出了一颗大梧桐树给我，说以后我都可以栖息在上面了。”
“不小心？”夜神掀掀唇角，但眼中没有半分笑意，“黑翎你还是第一次对我说谎。”
毕竟是上古真神，夜神平日看起来如何单纯也不至于被黑翎给骗了。
黑翎哑然，垂下眼不敢再看夜神。它支支吾吾了半晌，才眼睛一闭道：“主人可不可以放过凤凰一族？虽然它们可恶，我们彼此都不承认对方，但是追其根源，我也还是凤凰一族的……”说到最后，声音越小，直至消音。
看着黑翎，良久夜神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好吧，既然你为它们说情，这一次我就从轻发落。”夜神的声音相当婉转，温和时如扬琴，如流水，让人通体舒畅。可是此时每个字都结了冰，冻的黑翎发抖，“就罚它们每个人身上同一处地方有同样长短，深浅的伤口。死不死，就看它们自己的造化。”
从来没有见过夜神冷酷一面的黑翎不敢说话，它就算再怎么得宠，再怎么身上有夜神的神力和灵气它也不过是只凤凰，没有能力抵抗真神之怒。再说了，黑翎也的确对那群凤凰失去了最后的一点期待，完全断了想回归族群的念头。
夜神小心的将黑翎抱起来，一路御风而行至梧桐山。
参天的梧桐树上睡着十几只凤凰，它们完全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夜神扫过树上的凤凰，随后抬手，白皙纤长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黑色的灵气如利刃般射了出去分做十几道，每一道都十分精准的在每只凤凰腹部划出了与黑翎一般长短深浅的伤口。
猩红的血液渗出，可是每只凤凰被夜神神力所囚依旧熟睡如初，似乎半点不觉痛楚。而它们伤口的血顺着枝干蜿蜒而下，染红了梧桐树干。
发泄过怒气之后，看到那淅淅沥沥的鲜血夜神忽然又有些后悔。可是看了看自己怀中一副半死不活，虚弱的黑翎夜神撇撇嘴——管它们去死，谁不好伤，伤他唯一的慰藉，真当他脾气好不杀生吗！
转身懒得管那群不知能不能撑到日神当值的凤凰一族，夜神又抱着黑翎往东方而去。
黑翎本来缩在夜神怀里装鹌鹑，可是见夜神的路线与往日大相径庭，似乎……是往日神的洞府而去……
“主人，你怎么走这里？你想去找日神？”黑翎伸着脖子往下看，嗯……好像还真的是日神洞府的方向啊。可是夜神告诉过它，他们日夜神是不能相见了，而且他也没法靠近日神洞府的禁制。
瞪了一眼黑翎，夜神还是余怒未消，所以赌气道：“你说谎骗我，我准备把你扔给日神了。”
黑翎一听，羽毛都吓的炸开了。它挣扎着：“不去！我不去！我只有你一个主人。主人我再不会对你说谎，你别送走我啊！”
怕黑翎把伤口挣开了，夜神赶紧将黑翎抱得更紧些才道：“骗你的，所以我们扯平了。”
……黑翎看着夜神脸上露出恶作剧成功一般的得意的表情突然失语——好吧，好吧，只要主人消气了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难得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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