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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突袭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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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陈朗知道,那个晚上是一道分界线,此后会有相当长时间见不到包赟,她一定不会就那样糊里糊涂地离去。
包赟是当天晚上还是第二天清晨离开的,陈朗到如今也是一头雾水。陈诵和于雅琴看陈朗郁郁寡欢,包赟忽然不见踪影,也觉得蹊跷,但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柳栀子听闻陈朗的妈妈和妹妹抵达上海,自然是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前来看望,还开着车带大家四处转悠,也算分散了陈朗的部分注意力。
春节后,陈诵与于雅琴离开上海,陈朗再次恢复形单影只,一个人上班或者是下班。房间里总是那样的安静,衣柜里还塞着一大堆包赟留下的衣物和床单被罩,却再也不用和他斗智斗力,也没有人在上面故意跺门板,连一丝不和谐的声音都没有,除了陈朗那颗七上八下并且患得患失的心。
陈朗无聊时也会在网上闲逛,最后时刻总是忍不住拐到数独论坛里,看看其他高手发帖以及宣战,除了看见五月份数独比赛的报名帖里有文武全财的名字,偶尔也可看见他在论坛里一晃而过的身影。
这套房子的业主倒是在节后因为楼上漏水的缘故前来视察过两次,据说会择日派装修工人前来再做一次防水处理。
陈朗装作无意地跟业主说:“你们得赶紧维修好啊,要不然楼上的房客都没法搬回来。”
业主也很感慨,“我也是这么想的,还和对方联系过,不过那位先生回复说也不用太赶,他近期可能常常不在上海。”
原来是出差了,陈朗一时心中释然。
这个自我安慰的解释却并不能站稳脚跟,陈朗很快又郁结起来。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陈朗原来孤清惯了还没什么,可是这段时间与包赟每日斗嘴已成乐趣,此人忽然消失不见,半分踪影全无,还是成功地让陈朗很不是滋味,甚至有些赌气,你不理我是吧,我也不理你。她虽然偶尔有想给包赟打电话的冲动,但总是在关键时刻想起包赟最后那一晚的冷淡表情,于是只能讪讪地将这个念头按下不提。
远在加拿大的于博文对陈朗那些小心思完全不知情,他在与陈朗和柳椰子共同召开的电话会议上,对陈朗转述包赟的那句关于暂缓融资的提议,也并不过多表态,只是在电话里淡淡笑道:“有意思。”
柳椰子却有不同意见,“朗朗,这小子比他爸还鬼,你可别被他的甜言蜜语骗到。”
估计是于雅琴将在上海见过包赟的事儿在全家进行了通告,陈朗仗着电话那头的长辈们看不见自己的脸红,愤愤地道:“怎么可能?再说他和我只是朋友,你想太多了。”
柳椰子沉吟道:“如果你俩是真的谈恋爱,我倒没啥意见,至少他不像俞天野那样狷介。我只是怕他学他老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想来利用你。”
陈朗沉默了一下,叹口气道:“你也太高估我了,我能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不过就像我一直以来和你讨论的,我虽然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动机,但是我赞同他的意见,博文口腔现在将所有的资金都用来拼命扩张,但是人力资源的缺乏,医生技术水平的提高,营业额的停滞等问题却一直没有解决。还记得从前说过的要让博文口腔服务于大众的话吗?现在我觉得博文口腔已经开始有些变味了,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开始忽略最基本的东西。如果仅仅是为了上市而上市,那样早晚会出大问题。”
一直保持沉默的于博文完全没想到陈朗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并不介意陈朗对博文口腔的质疑,而是赞许道:“朗朗,我很高兴你能开始站在博文管理层的角度来想问题,你让我对博文口腔的未来更加有信心。你的意见我一定会考虑,不过现在口腔业界正处于诸侯割据的状态,我不想失了先机。你知道已经成功收购上海长江口腔医院的大业医疗吗?他们现在开始窥视民营诊所这个市场,而且最近正与皓健齿科谈协议,打算吃进其大部分的股份。如果这事儿真的达成,那么将成为博文口腔的最大威胁。我们此时一定要看清形势,抓紧机遇,而不是坐以待毙。”
陈朗从未想过口腔市场也是硝烟弥漫,于是闷闷地“嗯”了一声。柳椰子也有意见要发表,在电话那头继续泼冷水,“朗朗,我还想要告诉你的是,不光我们博文口腔,皓康齿科现在也频频与海外投行联系,没有谁会想成为这场战争的输家。至于包赟所言,很难说他是不是通过你,达到放烟雾弹的目的。”
于博文及时制止了柳椰子的长篇大论,而是对陈朗道:“朗朗,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过犹不及,谓为真理。现在这戏到底怎么唱的,我们也搞不清。不过智德大师说得好啊,六根清净方成稻,退后原来是向前。这几天我也在反思,博文口腔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前景。”
陈朗对智德大师一贯是将信将疑,所以并没有接于博文的下茬儿。自从陈朗向于博文汇报了自己在普陀岛的见闻之后,于博文便仔细询问了一下那个说“你的面相与佛有缘,我赠你几个字吧”的老和尚的面容特征,听罢还哈哈大笑道:“他就是智德大师啊!不错不错,还真给你指点了一二。”陈朗在心里好一阵腹诽,“哪有什么指点?‘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估计就是大师随便找出一句来糊弄我。”
陈朗在于博文这场资本论的教育之后,既没有搞清楚于博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对柳椰子的话也依然持保留意见,然而一周后报纸上登出来的一条新闻,却给了陈朗最直接的打击。这条新闻占据的版面并不大,标题是《民营口腔业整合加速度》,内容也不复杂,大意是某海外投资集团改弦更张,将最初锁定的融资目标博文口腔集团,更改为皓康齿科连锁齿科,目前正在进行最后的谈判和协商,近期便会达成协议。最后还辅以编辑点评,暗指国内的口腔市场及份额,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会有很大的变化。报纸上还附有一张双方握手的照片,陈朗面无表情地看着照片上站在包怀德身边的那个年轻人,虽然由于图片分辨率的缘故,看起来并不清晰,但是陈朗百分百地可以断定,那无疑便是包赟。
当然这还不是全部。DZ银行原定春节后与博文口腔的合作也渐渐没了声息,陈朗与对方市场部经理联系了好几次,也没有给出具体结论,倒是江湖谣传日盛,据说博文口腔会被皓健齿科代替。
柳椰子觉得自己料事如神,在电话里愤然冷笑,“朗朗啊朗朗,看来我还真是怀疑对了,果然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就是包赟那句话的真实涵义。”
陈朗脑子里一阵发胀,包赟怎么可能利用自己?
一昏头,她便拿起手机给久未联系的包赟打过去。但是很显然对方拒绝接听,手机的嘀嘀长声很快便转为一个刻板的女声,“对方正在忙线中……”
陈朗锲而不舍,再接再厉,包赟总算是接起了电话,声音平淡得没有丝毫感情起伏,“什么事儿?”
陈朗气息已然不稳,“包赟,我看到报纸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
包赟那头的声音低沉而又决绝,“我没什么可解释的。”
他承认得太过于痛快,陈朗气急之下便有些口不择言,“我太失望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利用我?亏我还无条件地相信你。”
包赟沉默了许久,终于冷冷地道:“陈朗,你搞搞清楚再说话。”
陈朗很固执,“我只想听你亲口对我解释。”
电话里传来很重的鼻息声,包赟最终道:“陈朗,你真让我失望,随你怎么想。”然后便不待陈朗有任何反应,挂掉了电话。这让陈朗的心情急速滑落,直至二万五千里的海底。
陈朗被包赟最后一句话搞得心烦意乱,甚至在难以入眠的夜晚也郁闷无比,甚至爆粗口,“妈的,明明是他利用了我,他居然还是一副我对不起他的语气。”
那次电话之后,包赟和陈朗再也没有任何形式的联系和来往。房东已经派人将楼上的防水重新做好,包赟也没见有丝毫踪影,陈朗盯着那两只巴西龟,喃喃道:“瞧瞧,你们的主人早就忘记你们俩的存在了,老实待着吧,别再痴心妄想。”
渐渐冷静下来的陈朗开始慢慢调查,所有的线索都止于皓康齿科与大业医疗开始的融资商谈,便再也没有后续消息。陈朗满腹疑虑却找不到答案,不过她却慢慢接受了包赟的所作所为,自己有什么权利对他有那么严苛的要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决定,包赟原本就是皓康齿科的太子爷,以自己公司为出发点,原本就无可厚非。
可是为什么他会利用自己?
可是为什么心里那么难受?
可是为什么他比自己还要生气?
陈朗在北京与上海之间不停往返,并且用无数的工作充实自己,让自己从这些问题中间逃离出来。她虽然没有过多的时间审视内心,但是常常午夜梦回,会忆起那片洋溢着欢声笑语的海滩,还有两个打闹的身影,一幕一幕如电影播放,那样的温暖和煦。
当然,回忆中的欢笑越多,便越发衬托得现实冷清。她可以难过可以挣扎,甚至越发质疑自己当时的判断,却还是可以冷静地告诫自己:往事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