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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试用期(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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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
我看不懂她们的文字,更不会写,连《女训》、《女鉴》也只在古装剧里听到过。绘画我也是黑洞,只是画梅兰竹菊,以前因演戏需要,剧组有请老师现场专门指导过。
这回我八成要如愿以偿了,等着领了罚趁早回家吧。所以别人都在争先恐后地传阅《女训》和《女鉴》,连王肆香她们几个也跑到前面去和拿到书的人共阅了,我却呆坐着未动,一副无所事事。
王璎璇鹰隼般的目光不时地扫过我,我朝争先恐后的人群耸耸肩,再给她瞪回去。
“傅熙月,你便是如此呆坐着,待我禀了邢妈,有你好瞧的。”她直接走过来当众点我名。
“王大姐,这没有书,我也无奈啊。”我慢悠悠地回她。
“你唤我什么?无书你便打算一直这样呆坐下去么?”
“不然呢?王大姐。”
“你… …故意怠慢还有理了,这东宫看来你是不想入了?”
我挑眉,“入与不入,皆有定数。何必慌张?”
她咬着牙很,“好得很,我且等着瞧你如何被扫地出门。”
我懒得理她,兀自去拿了笔墨纸砚潇洒地画起梅花来,省得再受她的目光凌迟。
她见我不再还击,便好像泄了气,堂而皇之地拿起给自己留的两本《女训》和《女鉴》,坐到李祎祎旁边去了。
看来当官还是有好处的,就算是小小芝麻官,或是汉奸狗腿子,至少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她倒是算得精得很。
“熙月,你在作画?心得录不着急写吗?”
王肆香回来见我不会研磨,便接过去边研给我看,边问我。
“不急。你看着书了么?有何心得感言?”我仰头问她。
“嗯,书中多关乎女子日常行为举止、忠贞节烈及修身养性之言。我才疏学浅,亦不十分明了,但想必入宫后怕是要比坊间女子更加懂得女德纲常吧。”
“不用看便知道是这些腐书,还真是。”
“什么?”
“无事,你快些写心得录吧。等会给我看看你的字。”
“好啊,我识字不多,你看了可不要取笑我。”
“我目不识丁,你大可放心。”
“你惯会说笑,你如此聪慧,岂会不识字。”
“……”我是不认识她们的字而已,但这个我没法跟她解释。
我的梅花画好了,这次画得还行,枝是枝,花是花的,竟然一气呵成。
我瞧了瞧王肆香写的心得录,她的字确实丑,且不说写得是什么,光看上去就没什么美感。
“可否与我讲讲你这都写了些什么?”我问她。
“你果真不识字?”她一愣。
“我骗你做什么?”我淡定道。
她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我,然后耐心给我讲了一遍她的心得。
果然是被封建礼教荼毒的孩子,我听了她的心得都替她悲哀。不过,她也只是受害者罢了。
两个时辰后,分组比试开始了,王璎璇安排了几个组长,分别负责监督各组秀女的个人读书心得录讲演。
我也写了心得录,不过,我写的是简体字,而且主题与她们的不一样。
王肆香与我分到同一组,监考组长是王璎璇,李祎祎则在旁协助她。
同样的主题,高度统一的思想,这样的比赛我听得昏昏欲睡,就在我想要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时,王璎璇像瞅准了机会似的,立刻点到我的名字。
王肆香担心地望着我,我朝她眨了眨眼,拿了稿子便站了起来。
我演讲的主题是《女子读“四书五经”的好处》,我从若干个方面论述了女子读“四书五经”的好处,侃侃而谈,只字未提女德。
因为如果我直言读《女训》、《女鉴》的害处,捣乱的嫌疑太明显。故只能避重就轻,绕个弯子来表明自己的观点和立场。
我讲到一半,一直皱着眉头王璎璇打断我,说我没有按照要求作答,胡言乱语。
同组的秀女们也听得一副似懂非懂、云里雾里的样子。
连王肆香也听得一愣一愣的,样子比我还紧张。
李祎祎则一直笑意盈盈地望着我,似乎对我的言论并不反对,也不赞许。
我把稿子拿给王璎璇,让她自己看。
她一看,说我鬼画符,字不是字,文不成文,故意怠慢,扰乱比试秩序,要到邢妈那儿告发我。
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已经做好受罚和出宫的准备了。
她四处找不到邢妈,连宫女和太监也不见踪影,一时无处告发我,只好憋着坏,继续监考。
李祎祎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王肆香则反复搓着手干着急。
我把画好的梅花交给王肆香,让她到时记得帮我交上去,便悄悄溜出去花园透气了。
花园里的午后,风仍是热的,只有树荫下有些许阴凉。这也好过留在考场听那些靡靡之音了。只不过,我得时刻注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免得被抓了现形。
我躲在大树下的灌木丛后,闭目养神,听蝉鸣,倒有几分难得的宁静。
忽然,有人从园子里经过。
“累死我了,这邢妈整日里无心为太子选妃,净躲起来让咱们这些人伺候她,又是扇风、捶背,又是端茶、倒水的,她倒是过得舒坦。”
“可不是嘛,坤宁宫的娘娘早派人来传了话,这为太子选妃,不过是做给朝廷大臣和坊间百姓看的,便连皇上也不会过问半句,下面的人又何需尽心尽力,左右不过做做样子。只是苦了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还得伺候一个稳婆子。”这是一个宫女的声音。
“这离选妃还有些时日,可还有得苦呢。走吧,趁她睡着了,咱也赶紧去歇息会儿。”小太监叹道。
“好,快走。”小宫女左右瞧了瞧,加快步子与小太监一同离开了。
难怪这次东宫选秀表面上大张旗鼓、严格谨慎,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儿,不然我一个外来户怎么也不会那么容易走到今天。他们说的坤宁宫的娘娘又是何方神圣,手竟然这么长,都伸到太子淑女宫来了。
不管了,反正这些很快就跟我没关系了,我还是好好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吧。
突然,又有脚步声传来,我侧身一看,来人是个宫女,不像是淑女宫的,我从没见过她。她走了几步便在树荫下停住脚,大咳了几声。
不一会儿,便见邢妈行色匆匆地从寝室那边迎了出来。“彩云姑娘,你这个时候过来,有何吩咐?”
“屋子里闷,便在这儿说吧。”
“好,这个时辰园子里无人,彩云姑娘但说无妨。”
“娘娘说了,要你为她留意着,挑选几个机灵、出挑的好苗子,来日她有用处。至于太子妃人选,找几个性子恭顺的,带到恭妃母子面前交差即可。”
“是。请彩云姑娘代为转告娘娘,奴婢定当不负娘娘所托,尽早将此事办妥,还请娘娘放心。”
“如此甚好,我自当禀明娘娘,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如若不然,娘娘在这宫里的权势你是知道的。”
“是,奴婢明白,谢彩云姑娘。”邢妈拱手。
“行了,回去吧。”
话落,那个叫彩云的宫女大摇大摆地走了。邢妈目送她离去。
此时我因背贴着灌木丛太久没动,已经热得满头大汗。刚想松口气,却有蚊子冷不丁地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我“啪”地一声拍下去,蚊子没打着,却把邢妈招来了。
“谁?谁在那儿,给我出来!”她大喝一声。
我没处可躲,只好大方现身。
她用三角眼怒视着我,“你是谁,为何躲在此处?方才都听见什么了?”
“民女傅熙月,我只是在此处纳凉,什么也没听见。”我装作无事的人一样。
她瞧了瞧我的秀女服,“纳凉?你此刻不在比试书画,竟在此处纳凉?”
“民女已经完成了比试。”我大胆迎上她的目光。
“甭给我废话,说,你方才到底听着了多少?”她三角眼眼睛眯了眯问道。
我见她发出了危险的信号,是真的要怒了,便只好老实交代:“我只听到了什么娘娘吩咐您为她做事。但是,邢妈,我并非有意偷听,也绝不会说出去。您若不放心,现在便可赶了我出宫去,我保证出了紫禁城,一路直奔保定府,此生再不来京城了。可好?”
机不可失,我想趁机说服她把我放出宫去,这种情况下她总该同意了吧。
谁知,她却换了副脸色,慢吞吞地说道:“你倒是会想,你以为我会怕你说出去么?那位娘娘是什么人,既然敢在大白天的差了人前来传话,便是不惧怕被他人识破。你恐怕不知道娘娘在这后宫的权势和荣宠,便是连太子和恭妃母子也要惧怕她三分。”
“……”
“我看你这模样也挺伶俐的,如若不想在这紫禁城轻易丢了自己的小命,便管好自己的嘴。你想离开紫禁城?我倒是不想放你离开了,你也听见了,娘娘需找几个自己人,好生培养,日后有重用。索性,我便选了你,让你为娘娘所用,如何?”
“我?您说笑了,您看我这粗笨的模样,怕是难以承担重任吧,别坏了娘娘的大事才好。”
“呵呵,行不行你说了不算,我自有定夺。你且先回去,等候我的决断。”
“是,民女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