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游》梦之冬晴

51、天意

　　“无垢师弟，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来了。”
　　等那三人走远了，老吴的身后又走出来一个人来，赫然就是那蒙面道人。

　　老吴道：“洗心师兄，我们回去了，你该泡药澡了。”
　　师弟 ，你还记得当年师傅说过的话吗？
　　“哪一句？”
　　“目生重瞳者 ，亦正亦邪，正，可开宗立派，成就功名，造福一方，邪，也可为祸一方，后患无穷。 希望这个孩子将来能走上正途，不要像我一样….

　　“师兄，你别这么说 ，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要怪也只能怪这世上总有些人，人心不正蛇吞象。说不定，这孩子就是师傅所说的契机，能结束我们这几百年来的恩怨情仇。
　　“但愿吧 。” 洗心叹了一句。

　　无垢顿了顿，又道：“师兄我最近经常做梦，常常梦见我小的时候 ，那时你刚刚来……
　　那一天，
　　又一次尿湿床铺的小道童无垢从自己的屋子里跑出来，他怕师兄们嘲笑，一个人拿着尿湿的棉被，打算偷偷晾晒到后院的偏僻处。刚跑出门没两步，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师傅你回来了”，无垢抬头一看，高兴的叫了起来。“无垢，你怎么一个人，是不是又尿床了。 ”无垢没有说话，低着头，两脚并在一起，使劲儿的唑着地，看起来很委屈、也难过。 “没关系”，大和尚并未怪罪他，只是摸摸了他的头，说 ：“你等下到为师的房里来一趟。
　　小道童，“哦”的一声，点点头。

　　等无垢晒好被子，换好衣泡，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到师傅门口，他特别注意的，用鼻子在身前各处嗅了嗅，没有骚味才进的门。
　　师傅的房里，除了他以外，还站着一个人，宽大的衣袍将那个人的头脸都盖住了 。无垢好奇的上下打量他，忍不住的问了一句，“师父，这是谁呀？”

　　老道士，解开那人蒙在身上的衣袍，又对他说道：“一水可曾将耳染，纤尘绝无心上来。从今以后，你就叫洗心吧。”洗心俯身一跪到底，大声道“多谢师父赐名”。
　　没了衣服的遮挡，无垢才看清楚 ，这人身上遍布着可怖的伤痕，头上、 脸上、 身上，到处都是。

　　无垢忍不住的伸手摸了摸他，感觉他身体微微战栗。无垢喃喃道：“很痛吧! 自己上个月在灶房的柴枝上不小心划伤了手，还疼得他哭了好一阵 。这个叫洗心的，身上这么多伤口，他该多疼呀，该哭多久呀！五个月，不够 。一年不够。要好多好多年吧。”
　　自己都快忍不住要替他哭了，无垢瘪瘪嘴，把头凑过去，对着他的身体一边哈气一边安慰道：“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老道士慈爱的摸摸无垢的脑袋，对他说，“无垢，他叫洗心，以后也是你师兄了。你师兄曾经遭过一场大火，身世凄苦。你们以后在一起，你要多多照顾他，不可淘气，你知道了吗。”
　　“嗯”，无垢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珠，重重点头。

　　师傅说罢，重新帮洗心将衣袍穿起来。无垢感觉师兄身手不太灵便，也在一旁给他帮忙……

　　无垢，从此乐翻了天。
　　洗心师兄自己就经常陪着他玩。抓个小动物陪他玩儿什么的不再话下。有一次他还弄来了一只小乌龟，说是炖了给他补一补，以后就不会再尿床，不用再担心别人笑话他了。无垢不忍心也不舍得就也留下陪着自己了。
　　师兄他还能找别人找不到的各种甜美异常的果子，好些果子长在悬崖峭壁上，寻常人根本上不去的地方，洗心师兄也可以。
　　而且洗心师兄还有着一手惊人的医术，很多人得了疑难杂症，连师父都不能治好的，洗心师兄都可以。
　　无垢的三师兄对此羡慕且好奇，曾经怂恿着无垢问洗心师兄打听过。结果洗心师兄还没回答，师父就先告诉他说，因为洗心师兄从小体弱多病，身体不好，久病成医，所以才有了一手好的医术。
　　无垢望着洗心师兄，说师兄好可怜，我以后一定要对师兄加倍好。师父抚着胡须望他笑，洗心师兄也轻抚着无垢圆溜溜的小脑袋望着他笑。

　　无垢是孤儿，很小的时候被师父捡回，师父对他如父亲一般，很好、很好，可是无垢的师兄们都比他大很多，就算师伯、师叔的徒弟里有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可是他们都性子木讷、呆板无趣。
　　自从洗心师兄来了以后，无垢的好日子就来了，无垢喜不自胜，黏大师兄黏的紧。洗心师兄也喜欢他天真烂漫的性子，彼此都过的不拘束。有几次，无垢和洗心师兄睡在一起，还把洗心师兄的床铺也尿湿了，师兄也没有怪过他。要知道其他的师兄都是会嫌弃他的。只有大师兄毫不在意。

　　………………
　　无垢的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神情，似乎又回到了儿时的快乐韶华。
　　“师兄”，无垢感慨道：“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某一刻就好了。”
　　“……是呀”，见四下无人，洗心缓缓解下了蒙面的黑巾。像是也想起什么，一时愉悦，满是沟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暖色，似乎是想起什么愉快的时光。 一时痛苦，让原本遍布伤痕的脸变的更加狰狞恐怖.“师弟这些年辛苦你了”

　　感受到了他艰难起伏的情绪，无垢伸出手握起了他的手道 ：“师兄你别这么说 ，当年要不是我的话，你也不会被莫离师兄算计 ，都是我轻易相信莫离的鬼话，是我傻。”
　　“其实师傅当年也说过，莫离在医术、道法上天赋有限，让他不要执迷。是他苦苦哀求我，让我求你教他。谁知道他这么贪得无厌、心怀鬼胎，竟想着用道法赚钱、骗钱 。还贪图师兄你的精血，丝毫不念同门的情谊，师门的教诲，对我们痛下杀手，犯下不可饶恕的弥天大错。

　　“这怎么会是你的错”，洗心的面色缓和了下来 ，“ 我从来怪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