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织梦》圣十字

10、祭恩师

　　又过了几天，梦罗的伤势基本痊愈，每天拉着云协陪他练剑，他的剑已经能够在打斗中完全化为实体。梦罗感觉到刻印的威力不仅是能够变成武器，重要的是能够操纵他的身体对抗敌人的攻击。

　　大树下剑刃的碰撞声如往常一样响起，时而夹杂着梦罗的吆喝声。没过多久，云协又一剑直中梦罗的要害，梦罗的剑转向格挡，一交锋便消失了，梦罗也由于反推力跌坐在地上。

　　“你又输了，我们进去休息吧。”云协向梦罗伸出手。

　　“嗯。”梦罗拉着他的手站起来，抖了抖雨布上的泥浆，向厨房走去。

　　云协却还是停在原地没动，略有所思地说：“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

　　“什么东西？”梦罗抬头仰望四面的天空，除了细细的雨丝他什么也看不见。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扑楞楞”的拍翅声渐渐接近。

　　“音音！”梦罗听云协这样叫道，然后从天空中急速降下一只黄色的鸟，有鸽子一般大小，尾巴很长，尾羽和冠羽是黑色的。“好久不见了。”云协伸出手让黄鸟停在他的手臂上。

　　“啾啾啾啾啾——”黄鸟一停下就叫了好长一声。

　　云协很认真地听它叫，听完点头说：“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一人一鸟在对话？梦罗严重不解。

　　“梦罗，快进来。”云协带着鸟先进了屋子。黄鸟跳到柴禾堆上，用嘴梳理自己的被打湿羽毛。云协找出一大把粮食散在地上，对它喊：“音音，过来吃点东西。”黄鸟果然听话地跳下来，在稻草堆里啄来啄去。

　　梦罗觉得很好玩，稍稍靠一进一点观察，黄鸟却立刻跳开了几步。梦罗再靠近一点，黄鸟貌似很不高兴地飞到云协的肩头。

　　“想吃肉吗？”云协问着，从烤肉中撕出一小块递给它。黄鸟很敏捷地叼过，吞了下去。

　　“云协，你能听懂它的话？”梦罗问。

　　“当然。小金羽是通人性的鸟，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我族的朋友。音音是我母亲饲养的，我们用她来相互传信。”云协解释说。

　　嗯，这是比飞鸽传书还要省力的通讯方法。梦罗奇怪的不是鸟能通人性，而是云协家里的人竟然通鸟性。

　　音音吃饱了，又停在云协肩头梳理羽毛，梦罗看着十分羡慕：“能不能让它站到我的肩上来？”

　　音音仿佛听懂了他的话，高傲地把头转向一边。

　　“呵呵，她害羞了。她和你还不熟，不要勉强她。”云协笑道。

　　“噢……”梦罗很是失望，盘腿坐好，“它刚才和你说了些什么？”

　　云协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下来，舀了一瓦罐的水放在炉子上，缓缓地说：“给师父守孝的时间已经过了，我必须按照约定入仕。”

　　“入仕？什么意思？”

　　“我的家族在思达有一个战将的职位，现在这个职位是我的。原本我三十几天前就应该前往都城，由于师父的孝期未满，拖到了现在。”

　　梦罗听了有点兴奋起来：“哦？好厉害！战将是不是就是将军？”

　　“没有到那种程度。战将只是很低的职位。”云协背对着他微微摇头，开始生火煮茶。

　　有点失望，不过战将也蛮厉害了。梦罗想了想忽然问：“话说思达是哪里？”

　　“……”云协不知为什么沉默了半天，才说，“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么？我们现在在的地方就是思达的国境内。”

　　“这样……原来如此。”梦罗尴尬地傻笑。他做人太失败了，好歹应该先问一下这个世界的地理和常识。

　　云协拍拍肩膀，音音又飞回柴禾堆里，找了个位置舒舒服服地蹲着睡觉。云协煮着水说：“母亲让音音传话过来，叫我即刻出发去都城。”

　　“那很好啊。”梦罗也点着火堆烘烤衣服，“希望你有一天能当上将军。”还在想着这个问题，梦罗根本没意识到云协说的是什么意思。

　　云协长须一口气，直接地说：“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们是时候告别了。”

　　沿着泥泞积水的小路一直前行，雨点渐渐变大，打在树叶上噼啪作响。云协每次来这边时，都会摘一片巨大的叶子充当雨伞。梦罗紧紧地裹着雨布，身上仍然感觉很冷。上一次走在这条路上，他浑身是伤，意识模糊，求生的本能支持着他艰难迈步，在看到云协手中的绿叶时，倒了下去。他是幸运的，云协救了他，帮他治伤，并教他剑术。而他的天性也是乐观的，在繁城惨遇的阴影随着身上伤口的治愈，很快将要消失。

　　“到了。”云协说着，从泥泞小路转进了草地，走了一小会停了下来。在离开之前，云协还想最后来祭拜一次他的师父，只因下次回来，不知会是何时。

　　云协的师父的墓在哪里啊？梦罗举目四望，周围除了植物还是植物，哪有像墓碑的东西？

　　“就是这儿了。”云协指着一棵纤细的小树说。小树上零星地挂着几片嫩绿新叶，树旁的地上放着一块大石板，上面阴刻着一个梦罗不认识的圆形大字。这棵树苗与周围粗壮繁茂的树木极不搭调。

　　巨惊人！

　　“云协的师父居然是棵树啊……”梦罗不可思议地感叹。

　　“当然不是。”云协怀着沉重的心情，却忍不住弯起嘴角，“我师父的遗体埋在地下。梦罗家乡的习俗和这里不一样么？”

　　正常点想想就知道是这样了。梦罗不由松了口气：“过去也是挖坑埋了，不过不是种树，上面要造个坟包，前面还要立碑。现在都是火葬的了。”

　　“树和人类不一样，它们可以活上千万年的时间。古代有个说法，死者的灵魂附在树上，能够与家人重新相见。我们栽上树苗，却是祈祷死者的灵魂可以与树木一般常在。”云协边说边跪在石板上，轻轻地磕下头，“师父，多年养育之恩，云协无以为报。今日将要离开这座山，成为思达的战将，云协定会一展所学，不负师父期望。”

　　云协俯身默念祷词许久，才慢慢站起来。梦罗也走上去，跪在石板上磕头：“谢谢您借我这片山林养伤，让追杀我的坏人不敢进来。”

　　两人祭拜完毕，又沿着泥泞的小路走回去。

　　“梦罗还是要去找父亲么？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什么线索……”梦罗甚至不知道祈罗在不在这个世界上，而且这个世界也是一样的广阔无边，茫茫人海中找出一个人，就如同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云协又接下去说：“我收拾完包袱就该启程了，梦罗是否继续留在这里养伤？食物还剩下不少，不够的话，你可以用衣柜里的钱去买。”

　　梦罗停下脚步，低下头不知说了些什么：“我……”接下去的话含糊得他自己也听不明白。

　　“怎么了？”云协也停住，转身问他。

　　“我……”梦罗支吾了半天，才说清楚，“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没关系的，这里没人敢来。”云协安慰他，拉着他走，“这里雨大，快点走。”

　　“那是因为有你在的关系吧……我又不能老是待在这里，总要下山去城里的。”梦罗抬起头乞求地望着云协，可惜云协的眼睛看不见，装可怜样也没有用。

　　“你是怕浮碎居的人再找你麻烦？那么我带你下山吧。”云协建议。

　　“那个……”梦罗对这个回答还是不太满足，又顿了半天，终于厚着脸皮说，“你是要去王城吧？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梦罗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合十作拜托状。

　　云协终于理解了他的意思：“可是你的伤还未痊愈，不宜长途跋涉。”

　　“我已经完全没事了！真的！家务的话我什么都会做，让我给你打下手好不好？”梦罗为了证明自己很健康，在泥地里跳来跳去，气也不喘地说。

　　“行了行了。”云协拉住他，无奈地摇着头，“我既然救了你，就好人做到底。”

　　“太好了！”能够替战将工作他就不必担心挨饿受冻，也可以找点时间在王城里打听祈罗的下落。

　　希望那天那个紫色的人对他说的是真的。似乎就是那人从浮碎手中救下了他，虽然梦罗并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也只能姑且相信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