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梦悠悠（清穿）》枫筝静默

44、无奈

　　夜晚，万籁俱寂，我一个人坐在绛雪轩的亭子里，靠着柱子，想着太子的话，他说的没有错。
　　现在，皇上对我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如果在现在这个时刻胤祹去求皇上，他真的会什么都没有！
　　他是那么与世无争，那么温柔！而我，是那么爱他，爱他的一切！又怎么舍得害他，怎么舍得？
　　“格格！您哭了！”紫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
　　我忙擦掉眼角的晶莹。
　　“哪有？我只是睡不着。”
　　“格格，为什么要一个人伤心呢，奴婢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您为什么不说呢？”紫桐坐到我身边。
　　紫桐是我来到这里遇见的第一个人，一年多来，我们早已超过了一般的主仆情谊，她是我的亲人。
　　“皇上要我，可是我喜欢胤祹，我真的喜欢胤祹，我没办法喜欢皇上，可是皇上他在逼我，我好怕！真的好怕！”说着，我抱着紫桐哭了起来。
　　“……没人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我不能告诉胤祹，因为我爱他，怎么办？”
　　“格格，不如，咱们问问八爷吧，奴婢瞧着，八爷不会袖手旁观的！”紫桐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安慰道。
　　或许还有一个人，可以帮我！
　　储秀宫
　　“澈儿，我正要去在找你呢？就别行礼了，你可知现在后宫都传遍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进门就见惠妃穿戴整齐正欲出门。
　　“你们退下吧！”惠妃见我欲言又止，忙屏退左右。
　　拉着我坐下，惠妃身边只有一个纪嬷嬷，是惠妃的心腹，我身边就只有紫桐，纪嬷嬷忙给我泡茶，我只皱着眉，惠妃见我不说话更是着急。
　　“你要让我急死吗？现在到处都在传说皇上要纳你为妃，到底……。”
　　我点点头默认。
　　“这么说，是真的了！”惠妃心疼的看着我。
　　“娘娘帮我！”
　　“听说太子向皇上讨你，皇上都没应允，可是真的？”
　　“是！太子只是想让我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对我的心思，可这样一来，我和胤祹怎么办？娘娘，您是知道的，我和胤祹已经分不开了啊！”
　　“我知道，我自然是看着你们好的，可……皇上要得到的东西只怕谁也无法改变，你和十二阿哥怕是完了，想当年，容若甚至为了我闯宫觐见，可是结果呢？澈儿，你现在只能当断则断了！”惠妃分析道。
　　当断则断！怎么当断则断！
　　感情是能说断就断的吗？
　　若是别人只怕都好说，可为什么要我的偏偏是皇上呢？
　　纳兰容若的结果就是死！
　　不会的，不会的，胤祹是皇子，不会的！
　　“难道真的没办法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乞求惠妃。
　　“如果有办法，我又何尝不想帮你们呢？做皇上的女人看似风光，你看看我，这辈子……”惠妃看着我惋惜地叹气道。
　　我已经无语了，连惠妃都这么说，我还能指望什么呢？
　　绛雪轩
　　“澈儿！”我一进门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呜……！”一闻到这熟悉的薄荷清香，我很自然的躲进胤祹的怀抱里，几天积攒下来的委屈和不安让我失声痛哭。
　　“澈儿！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宫里谣言四起，七哥叫我不要着急，我怎么能不着急，一想到你，我的心根本平静不了，澈儿……”胤祹紧紧的抱着我，似要将我融入他的身体之中。
　　“胤祹！怎么办，皇上他……我好怕！胤祹，没有你，怎么办？”我语无伦次的在胤祹怀里寻求安慰。
　　“我这就去找额娘，额娘一定会有办法的，澈儿，额娘会帮我们的，一定会，实在不行，我就去找玛嬷，她一定能帮我们！澈儿，不要慌，相信我，也许……也许事情还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胤祹捧起我的脸，清澈如湖水般的眼眸深情又慌乱，他一定也乱了，就像我一样，可他还要安慰失措的我，胤祹，你太善良了，善良的人，在这皇宫里能得到幸福吗？
　　泪水迷蒙了我的双眼，看着他眉宇间形成的“川”字。我心疼地伸手，想帮他抚平，他的大掌包住我的小手，亲吻着。
　　“我相信你，我怎么能不相信呢？胤祹，上次在草愿，你对我说你爱我，可是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胤祹！你听着，我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的爱你！”我柔声道。
　　胤祹看着我久久不语，两滴晶莹的泪如同世间最透明的水晶般从他深情的眼眸中无声滑落，滴在我的记忆深处，是那么滚烫的烙在我的心上。
　　“澈儿！此生，你就是我的唯一，就是我胤祹就算被天谴也要娶的女人！”不同以往的柔情蜜语，今天胤祹的语气里多了坚定与不悔。
　　我们紧紧相拥……。
　　紫桐，小灵子在外院看到这一幕，纷纷用袖子擦去泪水。
　　两天后，宜妃传话，让我去延禧宫。
　　“云格格吉祥！您可来了，娘娘正等着您呢？”小顺子忙向我打了个千道。
　　我带着紫桐进屋给宜妃请安。
　　一进屋，我就发现今天很不对劲，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还有梦娴都在。
　　个个都神色复杂的盯着我，八阿哥似乎有些歉疚的眼神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澈儿给姑姑请安，姑姑身体可好！”我尽量若无其事的道。
　　“你们不是有事吗？老八，你们先走吧！让我们娘俩单独聊聊！”宜妃扫了八阿哥一眼。
　　梦娴似乎还哭过，一双眼睛红通通的看着我，仿佛在告别一样，又像是可怜我，我心中隐隐不安……
　　接下来等待我的是什么呢？
　　等八阿哥他们都走了，宜妃身边的小翠也带着紫桐和几个宫女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宜妃坐着，还有宜妃的心腹桂嬷嬷和梅香站在一边，屋外的小太监将门一关，我心一抖。
　　宜妃对我笑了笑，轻声招手道：“来，坐姑姑旁边来，咱们娘俩今儿好好说说话！”
　　我微笑着坐到宜妃身旁，宜妃到底想说什么？
　　“丫头是越长越漂亮了，桂嬷嬷，你说呢？”宜妃凤目一挑，扫了桂嬷嬷一眼。
　　“那是，那是，云格格正是女大十八变的时候呢？”桂嬷嬷忙顺着宜妃的话慈祥的说着。
　　“澈儿，来看看，这几个封号，你可喜欢，若是不喜欢，明儿我就禀告皇上，立刻给你换！”梅香呈上一帛黄绢，宜妃递给我。
　　我展开来一看，都是封号，什么云妃，柔妃……
　　“依我看，云妃好听！你说呢？”宜妃见我盯着黄绢不说话，讨好似的问道，眉眼之间都是笑容。
　　当我合上绢布抬起头时，两滴泪早已落下，宜妃一见，脸上的笑容立刻没有了。
　　愤怒的扔掉这讨厌的东西！
　　“姑姑！姑姑您答应过我的，您怎么忘了？”我抓住宜妃的肩膀。
　　宜妃起身道：“是，我是答应只要十二阿哥能求得皇上指婚，我就成全你们，可是皇上昨天翻了我的牌子！”
　　宜妃顿了顿，转身看着我继续说着。
　　“皇上说，要封你为妃，让我劝劝你，别任性！我当年进宫也没有直接封妃啊，还得从贵人一步步熬到今天，可见皇上是不想委屈你，皇上说了，只要你听话，断不会亏待了你，你想想，这宫里有多少女人盼了一辈子也盼不到这样的恩宠啊！”
　　我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眼泪决堤而出。
　　“凭心而论，你嫁了皇上，咱们郭络罗氏在这后宫里谁也不能小看，再说了，太皇太后当年不也是姑侄同嫁太宗皇帝吗？澈儿，你就和十二阿哥断了吧！姑姑是过来人，不会害你！”
　　“不……不……姑姑，我对皇上没有男女之情，只有对长辈一样的尊敬，我和胤祹早就已经相知相许了，求姑姑，不要这么残忍！”
　　说罢，就起身跪在宜妃面前，宜妃看我反应这么大，有些生气。
　　“哼，真是不知好歹，你以为现在的情况你和十二阿哥还有可能吗？太子要你，皇上都不给，你就应该明白皇上的心思了！”
　　“那好！我现在就去找皇上，我去告诉他，我不喜欢他，我要和胤祹在一起，我现在就去！”我也咬牙恨声道，声音不觉得大了起来，立刻起身就要出去，我不管了，我不要嫁康熙！
　　“桂嬷嬷！给我拦住她！”宜妃没料到，我竟如此倔强，脸色一变。
　　桂嬷嬷拦住我，我气急挥手就要打掉她的手，谁料这桂嬷嬷力气竟不似常人，一把将我推倒在地，宜妃气极了，走上前来“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我右耳边响起，雪白的脸上立刻呈现出了五道淡淡的红色手印，我感到嘴角流出了丝丝液体，进入我的口腔，腥甜的气息让我头晕。
　　“本宫这么多年掌控着大半个后宫，如今自己家的倒还管不了了？好言相劝你还不听话！”
　　绝望！
　　“姑姑，今天，我一定要跟皇上说清楚！”我歇嘶里底的说道。
　　“啪！”又是一巴掌，右边的脸已经没有知觉了，我趴在地上。
　　麻木的不只是这疼痛的身体，还有一颗破碎的心。我感觉不到任何的希望……谁来救我……
　　“你可以去发疯，你可以不要你的命，可你怎么也不想想十二阿哥的命！敢和皇上抢女人，就算是皇子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宜妃指着我的脸，毫不留情的骂道。
　　什么？胤祹的命？
　　我的神志一下子恢复过来了，喃喃道：“不会的！胤祹……胤祹他……他是皇子，皇上不会杀他的。姑姑！你骗我……姑姑……你骗我……”
　　我吃惊的摇头，不知所措，说话也明显的带着哭腔。
　　宜妃见我神志有些不清楚，人也有些恍惚，蹲下身子，一把抓住我的肩膀道：“看着我！我叫你看着我！”
　　我茫然地抬头，宜妃美丽的眼睛出现在我的面前，那眼神是那么精明，洞察一切。
　　“也许，皇上不会杀了十二阿哥，但是！你听好了，他的下半辈子将不死不话！”你想想，一但为了你，他们父子起了冲突，那你让他下半辈子在所有兄弟们中间如何立足，在所有宗室子弟中如何抬得起头，十二阿哥从小就不争任何名利，皇上正是看中了他这点才重用他，可是现在就是因为你，他将失去皇上的器重，没有皇上的器重，我保证，他活不过三十岁！”
　　晴天霹雳！
　　我呆滞的脸庞上连眼泪都不敢流出……
　　宜妃的话，一字一句敲在我的心上，她算准了，我可以不顾自己，但是绝对不会不顾胤祹！
　　不！死！不！活！
　　不！死！不！活！
　　那是比死更难受啊！
　　不！——不要！——
　　我不要胤祹不死不活，不要胤祹生不如死！
　　“姑姑！……姑姑……你知道怎么办的，对不对？你知道的……你救我们……救胤祹……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不要胤祹不死不活……我要他好好的……姑姑，你告诉我，我听话，我现在就听话，您说什么我都照做……姑姑……”我如梦惊醒般痛哭着求宜妃，胸口不住的起伏。
　　没有尊严！
　　没有自我！
　　情到深处，身不由己！
　　“桂嬷嬷！扶格格起来！”宜妃见我服软，嘴角浮现一丝满意的笑容，点点头，放开在我肩膀上的手，对桂嬷嬷道。
　　桂嬷嬷和梅香搀着我的手臂，将我从地上拉起，扶着我走到椅子上坐下。
　　我只知道流泪，随她们摆弄，我到是希望她们能把我弄死，这样就不用痛苦了！
　　平生，第一次想死！
　　“要想你和十二阿哥都没事，就听我的，乖乖的做皇上的宠妃！不要想那些不该想的，另外，你还要亲自去告诉十二阿哥，要他断了对你的念想，不要做不该做的事！”宜妃说着将写着封号的黄绢重新放到我的手中。
　　我看着明黄的绢布竟然想笑，真讽刺！我和胤祹相爱一场，竟抵不过黄绢一张。
　　“姑姑，……非得如此吗？”没有感情的语调，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无限哀怨地看着宜妃，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
　　宜妃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软了，摸了摸我红肿不堪的脸，语气也温柔多了。
　　“不是我要逼你，我是你姑姑，难道我不想你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吗？只要你好好把握，凭你的样貌和才智，姑姑相信，皇上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澈儿，想哭就哭出来，过了今天，就算有再多的眼泪也要忍着，明白吗？”
　　心，已经麻木了，绝望了！
　　我默然地点点头，宜妃满意了。
　　梅香将门打开，那小太监迅速跪下，紫桐看见我右边的脸清晰可见五个指痕，又红又肿，眼神涣散，毫无生气，心疼的泪水夺眶而出，忙上前扶住我。
　　“扶你主子回去吧！好生伺候着！”
　　“小顺子，去太医院，宣太医去绛雪轩格格看看！”宜妃吩咐道。
　　“奴才(奴婢)遵命！”紫桐只是搀着我。
　　“格格，咱们回去吧！”紫桐搀着我一步一步地走出延禧宫。
　　“娘娘，奴婢瞧着云格格不太好啊！咱们是不是太狠了？”梅香看着前面慢慢走着的一主一仆，有些不忍的对宜妃道。
　　“哎！本宫也是没有办法啊！不这样，皇上不会满意，皇上不满意牵连的是整个郭络罗氏！只能委屈她了！”宜妃叹了口气，转身进屋。
　　绛雪轩
　　“格格，请您把手伸出来，奴才给您瞧瞧！”张太医恭敬道。
　　“这里不需要你，你可以走了！”我躺在贵妃椅上淡淡道。
　　“可……”
　　“我叫你走，听见了吗？”不耐烦的大声呵斥道，。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太医。
　　“喳！奴才告退！”张太医忙退了出去。
　　“格格，您的脸，奴婢烧了热水，给您敷一下可好？”紫桐见太医被我赶了出去，小声道。
　　我没说话，心烦！
　　“扑通！”紫桐跪在地上，哭着道：“格格，奴婢知道格格受了委屈，她们太过分了，可是格格千万不要拿自个的身子出气啊，若是格格有个好歹，紫桐也就随您去了！”
　　我起身，扶起紫桐泪水涟涟道：“紫桐，快起来！我就是心里不舒服，你别往心里去！我又怎么不知道，只有你是最疼我的，只是，我是有苦说不出啊！”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格格心里苦啊，格格要哭就哭吧！奴婢陪着格格一起哭！”说罢与我抱头痛哭。
　　吹雪和迎风也不禁站在一边抹眼泪。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止住了泪水，只知道，紫桐帮我敷脸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紫桐，拿我的玉萧来！”
　　“格格，您吃点东西吧！您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我不饿，玉箫呢？”
　　“在这！”
　　我坐在窗前，抚摩着碧玉通透的玉箫，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吹起我和胤祹第一次见面时，我吹奏的那首《女儿情》，一遍又一遍，那个时候，胤祹的琴声是多么孤寂啊！明月当空，洒在他如莲花般沉静的面容上，他就像坠入凡间的天使，我想，就是那一刻，他就住进了我的心里吗？一定是的……
　　后来，南巡归来，第一次，我发现，自己爱上了胤祹，从那时开始，我开始期待每一次短暂而幸福的约会，他教会我很多曲子，我也哼唱了好多流行歌曲给他听，他的笑，是我沉醉的理由，他的温柔使我渴望长相思守…………
　　想起胤祹送我披风时的情景，那时的我们，是那么天真的以为，可以一生相守…………
　　草原上，胤祹第一次对我说“澈儿，我爱你！”
　　那时，我们自以为是的以为有一天，我们可以浪迹天涯…………
　　去年过年时，梵华楼上，胤祹对我说“……澈儿，遇到你，是上苍可怜我胤祹孤身一人的最好礼物，因为你，我不再是一个人！”
　　“……澈儿，今生今世，我胤祹发誓，只要你一个，除了你，我不会再喜欢任何女人了，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那时的我们，以为上苍总是垂怜我们的……
　　一遍又一遍的吹奏着《女儿情》，想着和胤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泪珠滚落，都是我的爱，我的情…………
　　现在的我，最害怕的就是时间的流逝，因为……因为，我将亲手斩断这段情……
　　一只大手轻轻按住玉箫，止住箫声，我抬头，是他？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不是早就应该回府了吗？
　　怎么还在宫里？
　　“不要吹了，你的箫声让人听了想流泪！”他顺势坐在贵妃椅上，从我的背后搂住我的腰。
　　我一看，不知何时，房里只有我和他。
　　“对不起！你和十二弟的事，我无能为力！”他的头埋在我的后颈处，低沉的嗓音透着无奈。
　　“我知道，你尽力了，胤禩，你知道吗？现在，我真的好害怕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阳，因为我就要和胤祹分开了！”我压抑着悲伤的情绪，却不知，泪水早已滴到了腰间搂住我的那双手上，搂着我的力道又紧了些，八阿哥听见我第一次这么叫他的名字，浑身一僵。
　　现在我脆弱的只想找个肩膀倾诉自己的痛苦，不管那个人是谁，不管他能不能听懂我的话！
　　“胤禩！我好爱他！真的好爱，我怎么能说不要他呢？怎么能……”
　　“他会明白的，他会明白，你是为他好，他总会明白的！澈儿，我好嫉妒他啊，如果你能这样爱我，我就是死，也值了！”八阿哥轻柔的声音似哀似叹，让我产生了错觉，有那么一秒钟，我在想，他是不是胤祹呢？
　　“胤禩，我好累！”
　　八阿哥将我轻轻的转过身，面向他，就像南巡的时候在船上的那次，轻柔的动作将我搂在怀里，我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进入梦乡…………
　　梦里，有只温柔的大手，抚过我被打的右脸，动作轻柔到我几乎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