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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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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桃花落桃花落,有着桃花盛开的艳,有着桃花凋零的凄,凄迷悱恻的名字,却为极其阴狠毒辣的毒药。
厉南星巨细以摩,努力回忆所有阅读过的药理典籍,终于从记忆深处挖出与桃花落相关的点点滴滴,不多却已足够。
他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发现窗外夜已深沉。
幽静的夜中,浮动着隐隐的琴音,悠扬而惬意的一曲连着一曲。
厉南星起身,伸展僵硬的手臂走出房间。
屋外,月光如水,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让人倍感神清气爽。
迎着凉爽的风,厉南星禁不住微微笑起,循琴音而去。穿过一座小跨院,他先看到的是白衣胜雪的西门吹雪。
不笑剑神的一柄长剑在夜空中划出凌厉旖旎的弧度,与其说是练剑不如说是在舞剑,只舞给某个人看的,而那人的眼偏偏无法视物。
眼睛看不到没有关系,因为花满楼有颗最为清净通透的心。
不必用眼睛看,他也知道西门吹雪在做什么,用意是什么吧,因为那琴音。
一曲《秋风词》,悱恻亦缠绵。
没想淡雅如春风的花满楼也会弹奏这种忧思的曲子,厉南星怔了怔。
西门吹雪优雅的收起长剑,花满楼悦耳的声音取代了琴音,“是不是我们打扰到厉兄了?”
“不。”厉南星连忙摇头,脱口而出,“美不胜收。”话音刚落,再次怔忡,有些手足无措的,“厉某唐突了……”
花满楼摇头,笑了笑,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叮叮滑过,“厉兄谬赞了,江湖谁人不知厉兄的青萧玉笛天下至尊,在下的琴技不过雕虫小技。若厉兄不嫌弃,不如我们合奏一曲,如何?”
“厉某很荣幸。”
轻拉慢拈指未落,紫竹萧才触唇,便被硬生生打断了。
“喂,你们两个!”司空摘星从矮矮的院墙上跳下来,一脸愤愤不平,“陆小鸡现在身中剧毒,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吹笛子弹琴,到底有没有兄弟爱?”
花满楼轻轻叹口气,“猴精,你这话让我想起了诗经里的一句。”
“什么?”
“新婚燕尔,如兄如弟。”西门冷冷的给出答案。
司空摘星当即涨了个大红脸。
厉南星偏开头,忍不住笑,忽然被搂住了肩膀。
司空摘星凑到他耳边,口气无比凝重,“陆小鸡就交给厉公子你了。”
厉南星很配合地点点头,“药方是想到了,但是药引很难找。”
司空摘星用力拍拍胸口,“再难找的药材对我来说都小事一桩,告诉司空大哥,都需要什么!”
“咳。”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司空摘星翻了翻白眼,“花老七,生病就要乖乖去看大夫!棺材脸把花老七管好,别打扰别人谈正经事!”
剑气如虹,泠泠掠过。
司空摘星迅捷闪身,改搂厉南星另一侧肩膀,依然紧紧的。一本正经地说:“快点告诉司空大哥!”
挣不脱他的手臂,厉南星不安的动了动肩膀,“不知道偷王和陆小凤交情如何?”
司空摘星豪爽地说:“为兄弟两肋插刀,死而后矣!”
“一百只蚯蚓。”厉南星十分干脆。
“哈?”司空摘星傻乎乎的。
厉南星继续补充,“要生活在距离河岸五米处潮湿的泥土中,长三寸的蚯蚓。三日内凑齐一百只。时间、湿度、长度,缺一不可。”
“哈?”司空摘星依然傻乎乎的。
“麻烦司空大哥了。”厉南星不动声色退出他的束缚,“我去看看陆小凤。”说完,转身出了小院落。
空气静默一瞬,身后蓦然传来司空摘星的哀嚎,“下次谁再说雾里清风厉南星君子端方,温润如玉,我就偷到他倾家荡产,连裤衩都不剩!”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只剩下平稳起伏的呼吸声。
陆小凤睡着了,睡得很好,很香甜。
厉南星静静看着他沉睡的脸。
这个人,爱玩爱闹,风流成性,却也可为兄弟两肋插刀,死而后已。
这个人生得一副好皮囊,人又风趣幽默,很会讨女孩子的欢心。每场爱情都谈得惊心动魄、深情无限。即使分手亦无负心的说法。
对兄弟和朋友同样掏心挖肺,身上插满尖刀都不会吭半声。
这样一个人,却因为自己而中了唐家的桃花落。虽然他不曾有过半句怨言,厉南星心里仍是纠结。
天魔教与四公子的名头已为他带来累累麻烦,为了躲避那些纷纷扰扰,他选择了倚溪而住、结居草庐。然而,还是躲不过,甚至还连累了别人。
厉南星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摸摸陆小凤的额头。
有些热度,不过还好,一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才拿开手,厉南星便直直望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心下凛凛一惊,仓惶向后退去。
“小心桌子!”陆小凤大叫。
厉南星只觉腰侧被人用力抓住,扯回了床边。
看着陆小凤从一脸惊慌到嬉皮笑脸,不过一瞬间,他的表情多到让厉南星错愕。
陆小凤摸摸挺直的鼻梁,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好像真睡着了,我的睡相还好吧?”
厉南星很老实的回答:“很安静。”
陆小凤没有再继续,屋子里陷入奇异的静默。
两个人都知道该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最后,厉南星干咳一声,打破了沉寂,十分严肃地说:“脱衣服。”
陆小凤的下巴险些脱臼,“啥?”
厉南星看着他显得异常红润的脸庞,解释道,“桃花落会融入中毒者的血液中,最明显的特征是中毒者面若桃花,胸口会显现一朵粉红色的桃花。让我看看你的胸口。”
陆小凤只好听话的解开腰带,翻开青绿色的外衫与白色的内裳,果然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盛开在他右边的胸膛上。
桃花艳而媚,盛开在一个大男人身上,透出说不出的诡异。
厉南星轻轻按了按他的胸口,问:“会疼么?”
陆小凤摇了摇头,“不会。”
他胸口的桃花很热,炽热感将厉南星的指尖烫得隐隐作痛。
厉南星疑惑地看着手指,《百毒真经》中并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正在疑惑,手腕蓦然被人抓住,尚未反应过来,天地陡然翻转。
再睁开眼,依然是那双黑白分明的圆圆的大眼。唯一不同的是,厉南星仰面躺在松软的被褥中,而原本该躺在床上的人则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一手用力压住他的肩膀,从上至下俯视着他。
那目光中,透出几分桃花的香艳。
厉南星深深吸口气,对陆小凤说:“陆兄,不要心急,我一定会找到桃花落的解药。”
陆小凤一言不发,只是灼灼地瞪视着他。
被火焰般的目光盯着,厉南星略略有些不安了,想挣扎惊愕地发现浑身绵软无力,连动动小指都痛苦万分。
上青天,发作了。
厉南星不是不会慌张的。
陆小凤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消瘦高挑,却仍是比自己魁梧一些,此时看上去结实的肩膀仿佛蕴涵着无限力量的山峰,连绵微耸,压得人呼吸困难。
不能慌。
不可以触动毒药发作的机关。
如果桃花落爆发,连他都不能确定到底会发生什么!
厉南星阖了阖眼,终于找回了声音,“陆兄,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去?”
这次,换陆小凤苦笑,声音嘶哑,被千斤磨盘碾磨过般,“如果我能控制,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情况了……”
无法掌控自己的行动,桃花落发作的前期征兆。
对方极力克制的浓重呼吸喷在耳畔,厉南星看见他眼中自己刷白的脸庞,尽量告诉自己放松,陆小凤会血气翻滚是因为桃花落的毒素在蔓延,想必他也痛苦万分。
“平心静气,什么都不要想。”厉南星沉声劝诫。
陆小凤的笑容更苦了,还是类似的一句,“如果可以什么都不想就好了……”
厉南星真的有些急了,“如果你不想血爆而亡,最好……唔……”
这是什么情况?
厉南星不由自主瞠大双眸。
炽热的呼吸擦过脸颊,然后是肌肤摩擦的触感,之后……连呼吸都凝滞了。
三分错愕三分霸道三分缠绵,加之一分隐隐的酥麻,竟衍生出十二分的惶恐不安。仿佛有着什么隐匿在看不见的地方,只等一个契机,破土而出。
那是什么?
厉南星大脑一片茫茫的空白。
过了好一阵,陆小凤的唇终于离开了自己的,厉南星听见他用涩苦涩苦的声音说:“如果被人知道我陆小凤竟然在床上压着个男人,恐怕连棺材脸都会笑得满地打滚吧……不过压的是你雾里清风厉南星,也不枉我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厉南星忽然什么都说不出了,只能倒吸一口冷气,眼睁睁看着陆小凤猛地一掌拍上自己胸口的桃花,满口鲜血喷薄而出。
下个瞬间,厉南星整个人被裹进薄被中,丢下了床。陆小凤则颓然扑倒在床铺上,鲜血源源不断由口中涌出来。
摔落地面的同时,厉南星借力甩出藏匿袖中的银针。银针咻地一声刺破窗纸,飞进院子里。
不多时,门板吱呀一声被人用力推开了,脚步声凌乱而纷沓。
厉南星拼出最后一丝力气,虚弱地说:“救救陆小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