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蛹》麦香牛奶

1、Chapter 1

　　“嗒、嗒、嗒、”高跟鞋一步一步地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又规律的声音，不急不缓，每一步都是计算好时间的精准。白色棉质长裙随着步伐划出一到优美的弧度，引的路人频频回顾。

　　“嗒”黑色高跟鞋停在一间VIP病房前。

　　李木子一手抱着一束百合花，另一只手推开病房门。在看到房里的医生时显然愣了一下，随即柔声道：“秦医生还在查房啊？”

　　年轻俊秀的秦医生光是形象就容易使人信服，身上医者特有的能让人安心的气质，又比一般的医生更加温柔平易近人。

　　高瘦修长的男人对她微笑着问好，说：“没有……今天蔺原出院，我作为主治医生当然要好好告个别。”

　　她这才注意到医生双手插在兜里，什么都没拿。反而是床头柜上多了一束花。

　　医生貌似已经说完话了，他冲病床上的青年点点头算是告别。

　　“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秦医生说着越过她走出房间，李木子和床上的男生注视着他离去。

　　“咔”锁洞含上锁匙。房门紧闭。

　　秦臻看着实木的房门若有所思。

　　今天就出院……数据应该都收集完了吧，那具尸体也该处理掉了……

　　“呼─”李木子看着医生走出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边揉着挺的发酸肩膀，一边走到窗户前。高跟鞋蹬蹬蹬的把地板磕的贼响。

　　她唰啦一下把紧闭的窗帘拉开，数落着床上的青年：“屋里整天搞的像个鬼屋样你还不怕发霉啊哥哥……”

　　早春的阳光洒满房间，蔺原突然暴露在阳光下，有些不适应的微眯起眼睛。乌黑纤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一片阴影，病态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你这书也不整整，你就是等着我呢吧。”

　　蔺原眨了眨眼，拿起刀子和苹果，坐在床上乐乐呵呵的看着好友走来走去不耐烦又无可奈何地替他收拾东西。

　　“衣服放这儿了，一会儿换上。我一会儿还有点事得先走一步，就不陪你了。你那小后爸还在给你办手续，他让你一会去停车场等他……我先把你的东西带下去了。”

　　风风火火的说完顺手接过蔺原递来的苹果，嫩黄的果肉散出淡淡的果香。“咔嚓─”李木子一口咬下一小半。她斜眼瞅着蔺原，越发觉得他真的不是一般人。

　　任何一个人连续经历了车祸、病危通知书、开颅手术和长达一年多的恢复，绝对不可能像他一样乐呵呵的躺在床上，温和又云淡风轻。仿佛只是生了一场小病一样。

　　或许是经历了这些重大打击反而看开了？

　　蔺原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籍。这些都被她装到一个小箱子里了。

　　李木子一手拿着苹果，一手点着他的脑袋：“你这脑子这么不好使……没我陪着不会出啥事吧？要不我还是陪你下去吧。”

　　“啧。”蔺原推开她的手笑骂着说，“要走赶紧走，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切，”李木子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你要是还想知道什么就来问我，我肯定比你还了解你自己。”

　　被子底下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面上还是浅笑地说：“赶紧走吧你。”

　　李木子踹着床腿，骂了一句没良心的。提起箱子甩着长发走了。

　　“砰。”

　　这下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李木子文静地来，风风火火地走，明明有风吹动窗纱的细微声响和半开窗户间飘进来的喧闹，可这个房间却好像屏蔽了外界的生气，只有寂静的气息在空气中流动。蔺原又拿起一个苹果，在手里掂了一会还是放下了。一个人的时候，好像做什么都没力气，他在床上坐了半晌才慢吞吞的掀开被子换衣服。

　　动作之慢堪比百年老龟。

　　“呼……”好不容易换完衣服，感觉像是耗完他所有力气一样长长的出了口气。蔺原一屁股坐在床上休息着。

　　摸着脑后的伤疤，还有点疼，那是好久之前做手术留下的。感谢现代医疗技术，与各位不知名医学专家。现在隔着头发已经看不清了。

　　不管是李木子还是“他”的小后爸，蔺原多少是有点愧疚感的。毕竟是自己鸠占鹊巢。

　　……但是，自己也是替“蔺原”活下去了不是吗？

　　既来之则安之，重生这件事连蔺原都觉得匪夷所思。但既然已经发生了，那这算不算是老天给自己的一次机会？

　　“蔺原”摸着脑后的伤疤，想着如果李木子知道自己的好友经过一场车祸后，内里换了个芯，也不知道该是什么夸张的表情，想到那个场景，他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

　　私立医院财大气粗，各种设施完备齐全，就连医院的建筑都比别的低调奢华有内涵。花园人工湖小树林一应具有，处处可见的高大翠绿的盆景就算在初春都是生机勃勃的。连医院的外墙喷的是墨绿色的漆。

　　“……”蔺原沉默地抚摸左手腕上的手绳，墨绿色的粗棉质绣绳中间一个廉价的白色圆环玉石。这是李木子送他的出院礼物，她说她在两元店一看到这个就觉得必须要送给他，因为这个手环特别称他的气质。

　　……廉价的气质？

　　蔺原想到李木子送东西认真的表情，嘴角不可抑制的勾起微笑。

　　他磨砂着手环，默默地看着车窗外的医院大门。不一会儿，驾驶座上的人启动车子。慢慢的医院向后退去，渐渐变成一个绿色的小点，然后不见。

　　呼……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嘴角荡漾出笑容。温暖的像是冬日暖阳。

　　音乐突然在安静的车里响起，是蔺原手机自带铃声。李木子打来的。“喂，怎么了。”

　　“刚才走的时候忘了跟你说了，你不是住院这么多天吗，还出了这事……不过你放心学校那边我让我爸都处理好了”李木子那边好像在开车，话筒中还有车鸣声。

　　“哈……我相信你，所以我都没担心过”蔺原靠在椅背上笑着说。

　　“切，我还真是荣幸哎……哎呦我去！”话筒那边突然提高声音，“有个大众抢我车位！去，老娘这马路杀手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好了先不说了，你有啥事尽管和我说，我这有事先挂了……嘟─嘟─”

　　他看着手机哑然失笑。抬头突然看到后视镜里一双含笑的眼睛。

　　“……”

　　江淮手指敲着方向盘，暧昧的笑着说：“小木这个女孩很好啊。”

　　蔺原揉了揉鼻梁，知道自己这是遇上了“家长的八卦”了，无奈的说：“江叔啊……您想哪去了，李木子那丫头才不会看上我呢，她有喜欢的人了。”江淮耸耸肩，觉得他是在找借口糊弄自己，也没当回事：“好吧，你的私事也不用我瞎操心。”

　　“嗯，还有……”他沉默一会儿，想到什么事，他斟酌着道，“……回家你和你妈妈打个电话吧。”

　　“……”

　　江淮到底不是“他”的亲人，和他交流倒也是游刃有余。可“他”的妈妈……听江淮说那个女人在他出事的时候就从国外回来了，可还没等他醒来她又飞走了。来去匆忙仿佛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所以自他睁眼都没见过那个所谓的母亲。

　　亲情之间的嘘寒问暖，感情交流对于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的蔺原来说还是很困难，他不太清楚到底该怎样和这个从未见过的母亲交流。

　　后爹江淮把他的沉默误以为是在埋怨母亲没有陪在身边而在耍脾气。于是他立马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妈妈也有苦衷……她在那边也有麻烦……”这句话干巴巴的。儿子出事母亲不在身边，这件事怎么说都是母亲的错，所以江淮即使想为她说好话，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话。

　　“回去我会好好和妈说的，江叔你不用担心我和我妈。”蔺原以眼神示意江淮自己可以。

　　这在江淮看来，这个以家庭和睦为先的儿子实在太懂事了。

　　“嗯，好好聊。”

　　·

　　蔺原在家里无所事事了两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家里有个大人也不敢管，做饭刷碗打扫洗衣服人家上赶着干，小日子别提有多滋润了，原本有些尖削的脸也有点肉了。他自己也觉得对江淮有点不好意思，再加上眼红的李木子天天发微信问候他什么时候返校，蔺原终于决定走出温暖的小窝了。

　　十几年后再度走进校园，蔺原挺感慨的，有一种打劫进了幼儿园的感觉。

　　李木子积极的帮蔺原拿东西，以导游的口吻滔滔不绝：“你放心哈，啥都不记得也没啥，姐姐我会一点点教你的哈，你现在算是个新生吧，一切从头开始还来得及，来……先给你说说咱学校，那，就内个白色的是食堂，一楼二号窗口饭菜给的多；食堂往前走是大会堂，大会堂旁边是图书馆，一会去给你找几本书──”

　　正说着的她突然被扼住喉咙似的停下来，脚步也顿住，蔺原正专心的听她叨叨呢，突然被神经地抓住胳膊往旁边一扯，躲在一个花坛后面。

　　“？”蔺原用眼神询问她，“嘘!”李木子神秘兮兮地指着前面一对疑似在吵架的情侣。

　　那俩躲的比他俩还隐蔽，要不是李木子眼尖，还发现不了。

　　男的抓住女的胳膊，手里举着一个手机，满脸愤怒急切的质问着她什么。女的背对着他们，只能看到她皮褂皮裤脏辫头，小太妹打扮。

　　男的还在喋喋不休，却见小太妹突然狠狠一甩胳膊，把男生甩开后又推了他一把，转身跑掉了。那男的看上去想追上去，可左顾右盼半响放弃了。

　　“……”

　　蔺原眼神微变，对她说：“想不到你还有偷窥的癖好。”

　　“放屁!老娘我做人光明磊落!还不是因为你？!”李木子狠揪了他一把恨铁不成钢地说。

　　“因为我？为什么？”

　　李木子朝他挤眉弄眼：“那女的是杨子怡，男的是陈杨坤。这你知道了吧。”

　　蔺原想了想，想起来了，这就是李木子所说的狗男女啊。

　　“哼哼，天天看这俩狗男女秀恩爱，忒恶心，真是风水轮流转，恶人有恶报啊。杨子怡还真能劈腿，劈完前任劈现任，那陈杨坤也是打脸了吧，哈哈哈哈哈”

　　蔺原算是个局外人，不好说什么，但他对一件事有点好奇：“以前我眼光那么特殊啊？”

　　李木子愣了一下，以前看他俩在一起久了，除了刚开始惊讶，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他一说，还真觉得他俩气质实在不符。一个警校大学生，一个社会小太妹。

　　“嗯……你这么说的话，就连陈杨坤都和她门不当户不对呢。啧啧，那杨子怡的魅力可真大哎。”同为女人可仍是母胎单身的李木子表示有点羡慕嫉妒恨。

　　把视线从他们身上挪开，他若无其事的说：“嗯，走吧。”